“什麽,哱拜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敢叛亂?”


    朱翊鈞在得知消息之後,勃然大怒。


    “這個狗東西,當年他父祖被殺,是大明收留了他,還給了他寧夏鎮指揮使的官職。”


    “他竟然敢背叛大明,簡直是忘恩負義,無恥之尤!”


    朱翊鈞破口大罵,麵前的內閣、司禮監諸人表情也是頗為凝重。


    內閣首輔王家屏表情嚴肅地開口。


    “陛下,寧夏乃是九邊重鎮之一,若是哱拜勾結蒙古諸部南下並占據了河套、陝西,那大明的邊防就全完了。”


    “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出兵,平定哱拜之亂!”


    朱翊鈞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之後開口道:


    “立刻傳朕旨意,調集山西、陝西、河南可用之兵,前往平叛!”


    王家屏點頭應是,隨後又道:


    “陛下,國本之事……”


    朱翊鈞直接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麵對哱拜之亂,朱翊鈞的反應還是非常迅速的。】


    【兵部尚書、總督魏學曾被賜予尚方寶劍,火速前往寧夏統領諸軍平叛。】


    【升朱正色為寧夏巡撫,董一奎為寧夏鎮總兵官,又破格提拔在哱拜之亂中唯一沒有失守的將軍蕭如薰為寧夏副總兵,暫管總兵事,與總督魏學曾共同辦理寧夏平叛事宜。】


    【同時增調宣大兵七千人星夜馳援寧夏,還命陝西巡撫沈思孝率部移駐下馬關,作為聲援。再特命禦史梅國楨速赴前敵擔任監軍。】


    【大明數萬兵馬,開始夜以繼日地朝著寧夏集結。】


    【而此時的寧夏,已經成為人間煉獄。】


    寧夏鎮。


    和中原內地各省份的城池不同,這座城池之中雖然也生活著三十萬軍民,但卻是一個巨大的軍事要塞。


    此時寧夏鎮的城門打開,一輛輛馬車滿載著屍體被拉出城外,在亂葬崗丟棄。


    城牆之上,哱拜麾下大將,“寧夏總兵官”劉東暘注視著這些馬車,忍不住咂了咂嘴。


    “唉,這些日子玩得太狠了,城裏的那些個貴婦小姐們死了不少,現在都沒幾個好貨了。”


    聽著劉東暘的話,其他幾人不由嘿嘿一笑,露出了下流笑容。


    土文秀哼了一聲,冷然道:


    “本來咱們也隻是想要一點軍餉,隻要朝廷給夠錢了,誰願意叛亂?”


    “那該死的黨馨,自以為是朝廷命官,居然威脅我們不許叛亂,不然全家殺頭。”


    “沒軍餉我們也是死,還怕殺頭?真是笑死人了。”


    劉東暘緩緩點頭,雙目中流露出一絲狠厲。


    “我聽說,朝廷那邊最近壓根就沒有關注過咱們邊軍欠餉的事情,天天在吵著立什麽狗屁太子。”


    “他娘的,邊軍都吃不上飯了,他們居然還有心思吵這種無聊的事!誰當皇帝不是一樣?”


    土文秀嗯了一聲,淡淡道:


    “我們本來也是漢人,世世代代在寧夏鎮當軍戶,誰家和蒙古人沒有點仇怨?”


    “嗬嗬,朝廷不發軍餉讓我們活不下去,老子就拋了這個漢人的皮不要,當一當蒙古大汗麾下總兵,那還痛快呢!”


    劉東暘嘖嘖作聲,道:


    “這些年,也就隻有張居正張閣老主事的時候,咱們的日子是最好過的。”


    “娘的,張閣老一死,這什麽狗屁萬曆皇帝親政之後,咱們邊軍的兵餉就沒有哪一年是足額發放過的。”


    土文秀不由好笑:


    “足額發放?老劉你是玩黨馨的老婆女兒把腦子都玩沒了?從這狗屁萬曆皇帝親政開始,咱們一年能拿到六個月的軍餉都該放鞭炮了!”


    “你不想想狗萬曆派來巡視邊疆的都是什麽人?就上次那個周弘和,誰給錢他就舉薦誰,誰不給錢就評個下下等。”


    “哦,還有黨馨那個寧夏巡撫,他一年俸祿才他娘幾個錢?家裏八個小妾,七個兒子還有一大堆女兒,幾百個仆人。”


    “他不該死,誰該死?”


    劉東暘嗯了一聲,表情恢複平靜。


    “反正也他娘的反了,那就和大明朝廷幹到底也就是了。”


    “左右也爽了好些天了,死了也不虧!”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起。


    叛軍首領哱拜帶著兒子哱承恩和義子哱雲走上城牆。


    劉東暘和土文秀趕忙向哱拜行禮。


    哱拜長著一臉的絡腮胡,身體頗為矮壯,雙目間精光四射。


    他嗬嗬大笑,拍了拍兩人肩膀,道:


    “聽說朝廷那邊派了幾萬兵馬來打咱們,你們怕不怕?”


    土文秀笑道:


    “若是咱們繼續當那萬曆皇帝的忠臣,早就已經餓死了。”


    “現在跟著大汗有吃有喝,天天還有白嫩的女人玩,死了也不虧。”


    哱拜的笑聲越發響亮。


    “死什麽死?你們等著吧,車臣汗的大軍馬上就能趕到,和咱們一起裏應外合滅掉明軍!”


    “到時候,河套就是本汗的封地,你們就是本汗麾下最受信任的勇士。”


    “忘記漢人的狗屁信仰吧,咱們一起當草原上的雄鷹!”


    【哱拜之亂,並非僅僅是蒙古人混入大明之後作亂這麽簡單。】


    【張居正死後,戚繼光等一係列被張居正重用過的大明將領讓朱翊鈞全數罷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


    【這群無能將領並不敢對韃靼(漠南蒙古)發動戰爭進行掠奪,而是采取了喝兵血的手段。】


    【底層士兵的軍餉、武器裝備等大量被克扣,邊軍將領將這些東西利用互市拿去賣給漠南蒙古和西域,獲得巨量財富。】


    【寧夏鎮士兵先後多次討餉都被嚴厲鎮壓,哱拜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利用大明朝廷內部陷入國本之爭的時機再度煽動寧夏鎮士兵發動兵變,一舉成事。】


    【也正是因為過往十年裏大明寧夏巡撫、總兵官等文臣武將的橫征暴斂,一個驚人的事實出現了。】


    【寧夏城池被哱拜占據之後,城中文官、武官被盡數屠戮,家眷也被各種汙辱。】


    【然而寧夏鎮城中的近三十萬百姓對此卻歡唿雀躍,他們為了不迴到之前被大明朝廷統治的黑暗時光,甚至自發的組織起來,加入了哱拜的叛軍之中!】


    奉命前來寧夏平叛的欽差大臣魏學曾很快就了解到了這種情況。


    魏學曾看了一眼麵前的幾名將領,正色道:


    “本官以為,寧夏的百姓是無辜的。”


    “咱們這一次平叛,應該以攻心為上。”


    “隻要老百姓不支持哱拜,那哱拜就是無根之水,分分鍾便敗亡了。”


    朱正色、董一奎、蕭如薰三名本地將軍聞言,不由麵麵相覷。


    朱正色咳嗽一聲,委婉道:


    “魏大人,下官以為應當快刀斬亂麻,不需要顧忌那些老百姓的傷亡,用最快的速度攻克寧夏鎮,才能體現大人您的赫赫武功。”


    魏學曾瞪了一眼朱正色,斥責道:


    “你這是什麽話?作為一方父母官,你腦袋裏就沒有一點體恤百姓的想法?”


    蕭如薰忍不住了,開口道:


    “大人您從京城來,恐怕有所不知。”


    “這寧夏的老百姓早就已經跟朝廷離心離德了,哪裏還有幾個忠於朝廷的順民?”


    “直接殺過去,用鮮血讓他們懾服,才是最好的方式!”


    哱拜叛亂之後,叛軍連續攻擊了四十九座大明邊境的城、鎮、塢堡。


    其中三十三座選擇投降,十五座在抵抗之後陷落。


    唯一一座沒有陷落的城鎮,它的守將就是蕭如薰!


    可以說,沒有任何人比蕭如薰更了解哱拜這支叛軍了。


    魏學曾聞言大怒,直接將蕭如薰痛罵了一番。


    “你這武夫,滿腦子就隻知道用首級立軍功。”


    “本官奉陛下之命前來寧夏,不但要剿滅哱拜叛軍,還要安撫寧夏民心。”


    “個中深意,豈是你一個武夫能懂的?”


    “按本官的意見行事便是!”


    【魏學曾一意孤行,決定先收買人心,對哱拜父子、土文秀等叛軍高層的首級開出了高額的爵位、官職、金錢懸賞。】


    【事實證明,這種做法毫無用處。】


    【西北邊軍作為距離大明京師最遠的邊軍,這裏的軍民受到邊將、邊官們的盤剝也最嚴重。】


    【整整十年的時間,那些由朱翊鈞任命的貪婪將軍、官員們早已經把寧夏、陝北軍民對大明的忠誠消耗殆盡。】


    【魏學曾的勸降不但沒有取得任何效果,反而浪費了大量時間。】


    【魏學曾坐擁數萬兵馬,卻接連受挫。在許多局部戰場,明軍甚至一度被叛軍擊潰,直到增派更多援軍才反敗為勝。】


    【用了整整三個月,魏學曾終於統領明軍收複所有失地,於六月十八日包圍了寧夏鎮城。】


    【隨後魏學曾又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各種勸降,無一例外都被拒絕。】


    【直到八月十四日,在朱翊鈞屢次下旨嚴厲訓斥的情況下,魏學曾才不得不放棄了勸降的幻想。】


    魏學曾深吸一口氣,緩緩對著一旁的蕭如薰道:


    “決水,淹城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魏學曾身體顫抖,一聲長歎。


    “想不到我魏學曾飽讀聖賢書,一生英名,卻要在寧夏成為白起那般屠夫!”


    “唉,若是朝廷能給更多權力,讓本官選拔足夠聽話的部將就好了。”


    蕭如薰在一旁聽著明顯內涵的話,麵無表情地轉頭對著部下吩咐。


    “決水淹城!”


    很快,寧夏鎮城外的大堤就被挖開,洶湧的黃河水朝著鎮城而來。


    哱拜就站在城牆上,看著滔滔黃河水鋪天蓋地而至,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


    “立刻發動城中百姓,加高大堤、城牆!”


    “告訴他們,隻有拚命守城等待車臣汗的援軍,咱們才有機會活下去。”


    “不然等官軍進了城,什麽後果不用本汗多說!”


    哱拜一聲令下,頓時數以萬計的城中百姓湧上城頭,用扁擔挑著泥土石頭,拚命地加高城牆。


    一名少年累得氣喘籲籲,忍不住對著身旁的父親發出疑問。


    “爹,俺們不是漢人嗎,城外就是大明漢人的官軍,俺們為啥要這麽拚命的阻擋他們?”


    少年的父親,一位身材不甚高大,皮膚十分黝黑,瘦得皮包骨的中年漢子冷笑一聲。


    “你懂個甚?跟著哱拜大汗當蒙古人,咱們至少還能有一口吃的。”


    “等城外那些官軍進城,你娘親、你阿姊阿妹全部都要當營妓,你和我也必死無疑!”


    “你以為這大明朝廷是漢人皇帝在位,他們就看得起漢人了?”


    “在那個萬曆皇帝的心裏,咱們這些邊疆的軍戶,連豬狗也不如!”


    “還愣著幹甚,趕緊給老子挑土去!”


    鏡頭之中,太陽飛速從天空升起又落下。


    一夜的時間過去。


    大明主帥魏學曾看著麵前一夜之間就變高了好幾丈的寧夏鎮城城牆,目瞪口呆。


    “這些該死的叛賊,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這這這、應該如何是好?”


    看著手足無措的魏學曾,總兵官蕭如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好。


    事實證明,想要當白起第二?那也得有本事才行!


    【魏學曾對寧夏鎮城發動的進攻,遭到了哱拜的嚴防死守。】


    【於此同時,哱拜聯絡而來的各部韃靼南侵兵馬也在不斷地騷擾明軍主力和糧食補給,導致明軍不得不雙線作戰,激戰多日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什麽,連決水淹城都淹不動?”


    禦書房中,朱翊鈞看到前線發來的最新戰報,臉上的表情徹底繃不住了。


    他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破口大罵。


    “魏學曾這個腐儒,廢物!”


    “虧他還自信滿滿地說什麽不但能剿平叛賊還能收服人心,結果他娘的一個都沒給朕做到!”


    “朕都他娘給了他半年時間,他就是這麽迴應朕對他的期待?”


    “傳朕旨意,讓魏學曾那個廢物立刻滾迴來,不,讓錦衣衛去把他給朕逮迴來,讓他在詔獄裏好好交待交待!”


    【朱翊鈞見識到了魏學曾的“本事”之後,對文官統兵徹底失去信心,決定啟用武將作為主帥平叛。】


    鏡頭一轉,一支數千人的騎兵在遼東大地上奔馳,朝著西方急速而去。


    在這支騎兵的最前方,是一名精神抖擻,眉宇間煞氣遍布的中年將領。


    【大明中軍都督府僉書,提督陝西討逆軍務總兵官,李如鬆。】


    李如鬆風馳電掣,很快就趕到了寧夏鎮城之外。


    在仔細地了解情況後,李如鬆嗬嗬一笑。


    “這麽簡單的戰況,竟然能被魏學曾弄成這種爛攤子。”


    “這些文人還真是隻會空談誤國,狗屁不是!”


    李如鬆是有本事自傲的。


    因為他的父親名叫李成梁。


    鎮守遼東三十年,平定無數次女真叛亂、蒙古入侵。


    和戚繼光並稱“南戚北李”的大明名將,寧遠伯李成梁!


    【李如鬆很快就製定了“先打援再攻城”的方針,並加以實施。】


    大明官軍,很快又對寧夏鎮城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進攻。


    這一次,城中的哱拜顯得異常鎮定,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嗬嗬,都說李成梁是和戚繼光一樣的不世名將,但他的兒子李如鬆也不過如此嘛。”


    “來人啊,射響箭通知城外的援兵,咱們繼續和這李成梁好好玩耍。”


    “再守一段時間,等這些明軍糧草供應不上了,就是咱們反擊的時候!”


    哱拜的身旁,諸多叛軍將領齊聲應是,一個個臉上都閃爍著必勝的神采。


    和魏學曾的戰鬥,實在是太讓他們提氣了!


    攻城剛剛開始不久,三路韃靼騎兵就出現在了城外二十裏處。


    他們分別由著力兔、莊禿賴和十失兔三位韃靼首領所率領。


    和過往一樣,他們並未直取城下,而是在城外對明軍主力進行側翼和背後騷擾。


    但這一次,韃靼人失算了。


    就在韃靼人試探性地和明軍主力進行接觸交戰時,從戰場的側後方,突然又殺出了三支明軍。


    這三支明軍以騎兵為先鋒,神機營火銃手緊隨其後。


    蹄聲陣陣,大明上千重騎兵直接衝入了韃靼人的陣中。


    在元朝滅亡之後,無論是瓦剌還是韃靼都失去了組建當年蒙古帝國重騎兵的能力,全部都是輕騎兵。


    這些輕騎兵速度不慢,能在戰場上飄忽來去,給明軍造成極大困擾。


    但當明軍重騎兵如閃電般衝入韃靼人的陣中,後麵發生的事情隻需要四個字就能形容。


    虎入羊群!


    明軍重騎兵揮舞著手中馬刀、長槍、長劍,肆意地收割著韃靼輕騎兵的性命。


    而韃靼輕騎兵無論是弓箭還是刀劍,在大明重甲騎兵的麵前根本就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這些重甲騎兵就如同一個個黑色的死神,他們手中的兵器就是死神揮舞的鐮刀。


    所到之處,韃靼辟易!


    這種威力,讓韃靼人心驚膽戰。


    有韃靼人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遼東鐵騎!”


    “是遼東鐵騎!”


    在聽到了這個詞語後,韃靼人的隊伍開始迅速潰散。


    遼東鐵騎,這是一個恐怖的名字。


    他的恐怖來源於鎮守遼東三十年的李成梁。


    李成梁麾下的遼東鐵騎,打遍蒙古、女真諸部,百戰百勝,從無敗績!


    便在此時,大明的神機營火銃手們也隨之趕到。


    “砰砰砰!”


    火銃之中,冒出了一陣陣煙霧。


    在火銃的密集打擊之下,韃靼騎兵和戰馬成片成片的栽倒。


    三支韃靼軍隊終於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四處潰散,朝著北方敗逃。


    地麵上,倒著上萬具韃靼人的屍體,還有許多韃靼傷員在地上翻滾,哀嚎著。


    衝在最前方的那名遼東鐵騎騎士一伸手,緩緩取下沾染無數敵人鮮血的麵具。


    這名騎士不是別人,竟然是大明寧夏數萬平叛大軍的最高主帥,李如鬆!


    李如鬆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看著北逃的韃靼潰兵,輕蔑一笑。


    “就這點本領,還想和大明鬥?”


    大明世界之中,朱棣忍不住叫了起來。


    “父皇您看,咱們大明的將士還是很能打的嘛!”


    【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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