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


    許白再睜開眼的時候謝訶還在身旁,給他一種他一直守著,從未離開的錯覺,可是事實上,謝訶隻是叫內侍一直守在這裏,許白一有動靜就飛快的找謝訶稟報。


    “……嗯。”


    臂膀鑽心的疼,許白很艱難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發現那裏已經被結結實實的包紮好了。


    “別亂動。”謝訶輕輕撫摸了他的頭,試試溫度正常,才語氣柔和道:“念念,還沒謝謝你救了哥哥。”


    “……嗯……”


    少年有點不安的用沒受傷的左手攥住錦被,他當時想的其實不是要救謝訶,而是——如果皇帝在蘇府出了事,那蘇大哥就一定會被抓進大牢的,他不想看到蘇時被抓,所以下意識的就擋上去了。


    這會兒疼得厲害,才有心思想別的——自己這又是何必呢?明明,明明蘇大哥已經結親,還是……還是禦賜的良緣呢,新娘子一定漂亮的很,又溫柔嫻靜,兩個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許白還是忍不住的掉眼淚,他覺得委屈,又覺得難過,可除了哭,他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什麽都是一樣的,當年爹娘和顧家是這樣,意中人蘇大哥也是這樣。


    “怎麽又哭鼻子了?”謝訶幫他擦著眼淚,“念念,我說過,我可以一直陪著你,你想做什麽我都可以同你一起,先前你也都看到了,對不對?念念,我娶你好不好?我娶你做我的妻子。”


    少年沒想到君王會跟他說這個,霎時間就瞪大眼睛,眼角處淚珠兒瑩瑩,徹底呆住了。


    【趁你病要你命。】許白撇撇嘴,這都是他從前用剩下的招數,但這一招對付單純的小公子有用的很。


    六兒做了甩手掌櫃,許白用意識探了探,沒發現它的蹤跡,可能是跑到哪裏放鬆去了。


    “……”許白瞪著眼沉默,好半天才輕輕吐出一句,“陛下瘋了?”


    這反應倒是出乎謝訶的預料,他以為許白必定是要鬧的,說什麽“有悖綱常”或者是“如何對得起爹娘”這種話,甚至還有可能撲上來對他撕打,舊賬重提說起顧家的事。


    許白沒有。


    他說完這句就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眼睛閉上小獸一樣咻咻喘氣,因為失血,他的臉色蒼白到近乎發灰,有點兒像今夜透過層層樹影灑下來的朦朧月色,一不小心便要消散。


    “念念?”


    係統出品的病弱光環閃閃發亮,哪怕臉色並不好,小公子也依舊是孱弱的叫謝訶說不出重話。


    “……今日草民神思恍惚,陛下方才說了什麽也聽不大清楚,您也不必再提……天色太晚,咳,咳……”額頭上一層細汗,許白開始低低咳嗽,眉頭蹙起,極其難受的模樣。


    謝訶深深看他一眼,吩咐小桃照顧好許白,這才轉身離去。


    ……


    “公子,您——”


    小桃每日跟在許白身後,知道皇帝對他有意,於是抿抿嘴唇,小聲勸慰,“您何必如此,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陛下對您上心,倒不如……”小姑娘紅了臉頰,但還是說出來,“不如遂了陛下的意思。”


    許白眼珠兒轉過來盯著小姑娘,他眼尾一抹紅,小桃一愣,不知為什麽覺得公子似乎比從前有了變化,分明還是那張容貌昳麗的臉,卻萎靡不少,他笑了一聲,卻比哭更加悲傷,“小桃,我愛上了一個人,他昨日成親了。”


    小桃驚慌失措,下意識去看門窗,又後知後覺陛下一定是知道此事,那可是皇帝,若是能允許枕邊人心裏還有其他男人,那真是心胸寬廣,不,在這樣一個君臣尊卑等級如此森嚴的時代,小桃隻覺得陛下定然是極度寵愛公子,寵愛到哪怕犯了大錯也舍不得傷他殺他。


    【六兒。】


    係統心領神會,頗為無奈的“嘀”了一聲。


    ……


    謝訶心裏並不舒服,他其實更想使用強硬手段,就比如像對顧侍郎和他夫人那樣,可嚴刑逼供竟然也什麽都沒問出來,連帶著家丁都是硬骨頭,一塊玉找了將近六年,尋到了顧念,他卻偏偏身嬌體弱,謝訶不是不能等,隻是等了太久就會著急,更怕再出亂子。


    “陛下!陛下!”


    殿外哭聲不斷,嚷嚷著,“陛下,公子不好啦!求您去看看,他!他嘔血不止啊!陛下——”


    李達進來通稟,“陛下,是伺候公子的小桃,說公子氣燒又嘔血,卻一位禦醫也求不到……”


    話沒說完,就見黃袍男人極其利落的轉身,不顧天黑,直接往外去。


    “哎呀!”李達連忙叫,“快,跟上,給陛下打燈,快去呀!”


    小桃見皇帝出來,趕忙站起來跟著,她心道公子終於有救了,手腳發著抖,眼淚直掉。


    許白叫六兒用了光環,本來是要用什麽石頭激活,結果摳門的高級係統直接兌了個狼牙棒,對這熠熠發光的環就是一下!


    “咳呃……”


    那一悶棍叫許白以為砸在了自己臉上,瞬間就頭痛欲裂,身體抽搐,纖長眼睫亂顫,五根玉似的手指痙攣著抓住了塌邊,悶悶咳著從唇邊淌出血線。


    【夠狠。】許白顫巍巍的對著六兒豎起大拇指。


    六兒嘿嘿一笑,縮在許白腦子裏不出聲兒了。


    小桃可不知道這是係統用了最粗暴的開啟光環方式,她隻不過去倒了些熱水,迴來就發現公子唇角血跡斑斑,渾身顫抖,汗凝於睫,像是要一命嗚唿的樣子。


    “公、公子……公子……”


    許白唿吸微弱,不作迴應,小桃就隻能往外跑,想去太醫院找禦醫求助,可禦醫沒一個前來,她心裏驚惶,實在無法,隻能在這裏又哭又鬧的磕頭,期盼著能驚動陛下,救公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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