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出發那天梁老三騎著三輪車帶著梁憶夢,載著她唯有的兩袋行禮去了鎮上。


    這一次沒有故作傷心的秦舒華,沒有一副姐妹情深的梁憶晨,來送她的隻有父親。


    因為怕錯過了大部隊,天還沒亮梁老三就帶著梁憶夢出門了,一路騎著三輪車到鎮上的時候梁老三整個人都被汗水浸透。


    拿著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快流進眼睛裏的汗水,父親寬闊的脊背撐起了她小小的世界,梁憶夢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這就是她所要守護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到了那邊千萬別虧待了自己,缺什麽記得買!”梁老三從縫在褲子裏層的口袋裏取出一疊五塊十塊的紙幣塞到梁憶晨手裏,“出門在外的小心些,這些錢你拿著!”


    “爸,我還有錢,不用給我了!”梁憶夢這次說什麽都不要,“憶晨開學就得交學費了,您也不要太辛苦了,我的錢夠用的。”父親不可能不管梁憶晨,自己拿了錢不還得父親拚死拚活的去賺錢。


    “讓你拿你就拿著,晨晨開學的錢爸早就準備好了,窮家富路我們在家怎麽著都能過,你在路上遇到點事爸也沒法幫你,隻能靠你自己了!”梁老三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鼻頭有些發酸,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迴來,“拿著,別讓爸擔心!”


    梁憶晨看著父親微微發紅的眼,還沒離開便開始想念,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父親:“爸!”


    一個字,包含了千言萬語!


    真的要離開家的這一刻,梁憶夢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現在倒是有些後悔了,父親迴去之後怕是得孤家寡人了,自己不在家他怕是會更孤單吧。


    秦舒華應該也忍不了幾天的,這陣子不過是因為梁老三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情端著,等梁老三道歉,畢竟梁憶晨的學費,她們娘兩的生活費都還得靠梁老三。


    “爸,迴去就和媽和解吧,您要是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好了,爸自己有分寸,到了那就給村裏來個電話,我已經和劉愛華說過了。”梁老三笑著推開女兒,整了整梁憶夢身上的軍裝,“爸身上都是汗,你看把你衣服弄髒了!”


    “沒事!”


    “好好照顧自己!”


    “嗯!”


    “要是在那邊不習慣當三年義務兵就迴來!”


    “好!”梁憶夢看著父親喋喋不休說著沒營養的話題,出聲打住,“爸您什麽時候這麽囉嗦了!”


    “現在就嫌我囉嗦了。”梁老三嗔怪了一聲,看著梁憶夢欲言又止,最後隻憋出一句,“保護好自己!”


    梁憶夢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爸,放心吧您女兒吃不了虧,再說了我給您找個軍人迴來做女婿不好嗎?”


    “你這丫頭,小姑娘家家的說什麽呢!”梁老三嘴上這麽說卻也放心了,知道梁憶夢心裏有分寸,到底是閨女這種話他一個當爹的怎麽說得出口,原本這話就應該是秦舒華交代的,可惜那是個不靠譜的。


    倒讓他在閨女麵前鬧了個大紅臉,這麽一鬧什麽感傷都拋到腦後了:“好了你趕緊上車吧!”


    從h市到b市並不遠,可如今的火車速度不快,還是得坐十幾個小時,老式的綠皮火車作為分列在兩邊,座位兩兩麵對麵能坐下六個人。


    要這樣坐十幾個小時,等到了下火車的時候怕是腰都得炸了。


    這次新兵都安排在兩節車廂,梁憶夢的位置靠窗,透過窗子就能看到站台上的梁老三,火車緩緩起步,車內的人朝著外麵死命的揮手,似乎要把手輝斷了才罷休,車外的人翹首看著,縱有萬般不舍也隻能相送。


    父親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站台上,不似那些蹦跑著追逐著火車的人們,他隻是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隨著火車的遠去登上站台的高處希望能登高遠望多看一眼。


    梁憶夢一直看著身後直到看不到遠處的站台才坐下,感覺臉上濕潤,手指拂過臉龐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麵。


    周圍傳來嚶嚶的哭泣聲,這次遠離家鄉,這些人比自己還要茫然,不少人都已經抽泣出聲,是對離開家鄉的不舍,對家人的思念,更是對未知的未來的畏懼。


    “出息!”在火車上大多數人沉浸在傷感中的時候,身邊一個不屑的聲音突兀地出現。


    梁憶夢轉頭朝著出聲的地方看去,少女一頭利落的短發像個假小子,軍裝穿的筆挺,和大多數新兵不同她身子坐的筆直,雙手放在膝上。


    盛瑾安!


    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和她一起入伍,而且她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梁憶夢有些驚喜,按耐下心中的激動,這個時候的盛瑾安還不認識自己,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最親密的戰友。


    真好,能在這裏看到你,這樣鮮活而有生命力的盛瑾安!


    “第一次離家那麽遠,會舍不得才是正常的吧!”梁憶夢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轉頭看著盛瑾安,“又不像你到了部隊還有家人在那!”


    “你怎麽知道的?”小姑娘畢竟才十六歲,被人一下子就猜中頗有些驚奇。


    梁憶夢總不至於說我認識你,自然知道:“看你上車以後就一直這麽筆直的坐著,而且這坐姿很規範一看就家裏有人當兵的唄!”


    “你真聰明!”盛瑾安看著梁憶夢兩眼放光,似乎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人。


    梁憶夢汗顏,她這不是聰明,她這是有小抄,自帶作弊器,朝著盛瑾安伸出手:“我叫梁憶夢,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戰友!我的夥伴!


    “盛瑾安!也很高興認識你!”盛瑾安規矩地伸出右手握住梁憶夢的手,臉上溢出笑容,兩個淺淺的酒窩浮在臉上,讓她原本故作嚴肅的臉瞬間呆萌了起來。


    梁憶夢習慣性的伸手戳了戳她的小酒窩:“你這樣累不累啊,這得坐十幾個小時呢,你準備一直這樣坐著?”做完之後才驚覺此時的她們還沒有熟悉到那個份兒上,故作自然的收迴手,心中卻有些擔心會讓她覺得反感。


    “你怎麽能這樣!我將來可是要成為一個出色的女軍官的人!要嚴肅!必須要嚴肅!”


    對麵傳來一個女孩噗嗤一聲笑,還掛著眼淚的臉上露出笑容,還有些抽抽噎噎地道:“那這位未來的首長,給我們介紹一下部隊什麽樣唄!”


    對麵幾個女孩兒也被逗樂了,一時間傷感盡去,畢竟都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歲,離家是彷徨又傷感的,但是鮮活才是青春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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