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麵色僵硬地道:“那你長話短說!”


    長孫燾並不急著說,隻是看向陸明邕:“去吧,先把蕭家的人拘了。”


    恰好禦醫將齊國公的針取下,他歪著嘴道:“戒指是長隨寶財給我的,我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一語出,滿座驚。


    太後咬碎一口銀牙。


    諸位大臣意味深長地望著齊國公。


    淇王雖然一直問藥的來曆,但並未詢問齊國公為何給元武帝下毒,但他曾強調糕點中的藥與齊國公戒指中的一樣。


    此時此刻,坦白藥是誰給的,就等於承認藥真和他有關,也就等於變相承認藥就是他下的。


    齊國公竟然給皇帝下藥,哪怕這隻是一貼安神醒腦的藥,那也是不行的,更何況這還是苴草,誰不知道苴草與神仙散的功效相似?


    這齊國公真是活到頭了。


    竟然蠢鈍如廝。


    長孫燾挑起唇角:“越國公,把寶財及與其有接觸的人都捕了。”


    陸明邕握緊佩劍大步而去。


    長孫燾道:“本王隻管查明真相,至於應當如何處置,全由陛下決定。”


    這又把球踢給了陛下?


    淇王興師動眾地搞這麽一出做什麽?


    隻是為了逼齊國公承認給陛下投毒麽?


    風相把話接了過來:“皇叔所言極是,陛下才是這個天下的主宰,事關陛下,具體如何處置,理應由陛下決定。”


    眾人哪敢搭話,卷入這事快將他們嚇尿了,此時隻想明哲保身,抱著袖子做啞巴,否則一不小心得罪了其中一方,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太後狠狠地坐著,臉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她看向齊國公,恨鐵不成鋼。


    隻咬牙說不清楚,打死不認,淇王能怎麽辦?總不能把蕭家的腦袋都摘了吧?


    他怎麽就認了呢?這下渾身長嘴都說不清!


    齊國公也是覺得自己腦子糊塗了,竟然有一瞬間會認為,隻要告知戒指裏的藥從哪裏來,就能輕輕鬆鬆脫罪,鬼使神差地張了口。


    他越想越惱,越想越氣,隻覺得胸中有一股縈繞不去的戾氣不停往上衝,幾乎衝破胸腔,讓他如同被開膛破肚一樣難受。


    齊國公再也忍受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又昏了過去。


    “父親!”太後看得心疼,連忙讓禦醫為他診治。


    恰逢此時,元武帝一臉沉鬱地從後殿走出來。


    眾人向他行禮,他卻視若無睹,徑直走到龍椅上坐下,然後疲憊地道:“今日就到這裏,散了吧!”


    幾位大臣一時摸不著頭腦,但也不好留下來看陛下的熱鬧,躬身退出了承明殿。


    禮部尚書湊到風先生旁邊,壓低聲音問道:“相爺,你說淇王叫我等來做什麽?就是為了看笑話麽?”


    風先生眉頭一挑:“咦?本相是來辦事情的,怎麽?大人你是來看笑話的?”


    禮部尚書連連擺手:“怎會?相爺言重了。”


    風先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既然大人不是來看笑話的,那又怎會覺得淇王殿下喚我等來是為了看笑話?”


    禮部尚書急忙道:“是下官失言了,還請相爺見諒。”


    風先生道:“尚書大人多慮了,這哪裏是本相見諒不見涼的問題?尚書大人說的,分明是淇王殿下啊!”


    看著目瞪口呆的禮部尚書,風先生輕笑一聲走了,袖擺如雲浮動,年輕的他與深沉的心思,都讓人琢磨不透。


    淇王把大夥兒叫來做什麽呢?


    事實上,風先生起先也不明白。


    直到淇王把決定權交與陛下時,他才真正了解淇王的心思。


    原來,淇王的目的從來不在於齊國公,而在於知道藥的來源。


    恐怕淇王早已懷疑齊國公一事有人暗箱操作,所以他才會把動靜鬧大,從而驚動齊國公背後的暗鬼。


    這朝局,真的越來越好玩了。


    亂一點好,不亂怎麽顯示出淇王的能力?


    但僅有一點,那就是他會盡他所能,控製住事態,不至於傷及百姓。


    承明殿內。


    齊國公被移到盧公公命人搬來的躺椅上,先後被召來的禦醫正在為他診治。


    長孫燾早已迴了後殿,於是這大殿之中,僅剩下神色淡漠的元武帝,以及坐立不安的太後。


    太後張了張嘴,猶豫了許久,終是道:“皇帝,你外祖父他……他一定是被奸人蒙蔽,念在他年老的份上,能不能饒他這一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太後的心仿佛沉入冰冰涼涼的水底,她仍不死心地勸道:“策兒,難道你真的要處置你親生外祖父不成?要哀家說,淇王不該這樣不留情麵,他把幾位重臣都叫來了,竟讓人看了這麽一出笑話,這不是打你的臉麽?你怎麽也由著他胡來!”


    元武帝忽然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哦?原來母後也覺得丟人啊?那母後怎麽沒有在外祖父把朕和蕭家的臉丟盡前及時止損?”


    太後垂下眼瞼:“聽皇帝的意思,這還怪哀家不成?”


    元武帝的笑容逐漸隱沒在臉上:“您是朕的母後,朕如何敢怪您?”


    太後忽然一驚:“皇帝,你說話怎麽陰陽怪氣的?”


    元武帝的目光倏然變冷:“母後,您怎麽大驚小怪的?”


    太後咬牙:“皇帝,哀家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鐵了心地要處置你外祖父?”


    元武帝輕笑:“處不處置不是朕說的算,而是國法說的算,具體如何處置,處置多重,朕一切都會按照國法辦理!”


    太後急了,難以置信地瞪著元武帝,哪怕當著禦醫的麵,也毫不留情地放狠話:“長孫策,哀家提醒你,要是你敢傷你外祖父一根汗毛,哀家就隨他去了,到時候你將背負不孝的罵名,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元武帝笑得蒼涼:“母後,累了一天了,您迴去休息吧。”


    太後氣衝衝地起身:“哀家就迴清寧宮等著,在好消息傳來之前,哀家不會吃一粒飯,喝一滴水。”


    元武帝恍若未聞:“母後,請您迴去休息。”


    太後擔憂地看了齊國公一眼,一拂袖子走了,留元武帝坐在偌大的龍椅上,如同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這承明殿怎麽這麽空曠呢?


    有些冷啊……


    “盧幸,加些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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