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都沒這麽岔。


    她隨手指了與京城相反的方向,隨口道:“往這個方向走約莫十幾裏……”


    話還沒說完,男人就走了,真的是來去匆匆像風一般的男子。


    虞清歡衝他背影喊道:“喂,我還沒說完呢!你到了那裏如果能看到人的話再問問啊!”


    男人早就跑遠了,虞清歡看了看身上馬蹄濺起來的黃泥,喃喃道:“隻說了十幾裏,會不會太短了。”


    虞清歡剛迴到秦家,便見秦管事氣喘籲籲地跑迴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大事不好了!”


    秦夫人從廚房裏出來,揩了揩手上的水,皺著眉頭問道:“相公,從未見過你這般慌張,發生了什麽事啊?”


    秦管事臉漲得通紅,口齒幾乎算不上伶俐:“大事不妙了!聽說江南楊遷到了京城。”


    秦夫人問他:“楊遷是誰?”


    秦管事驚恐地道:“楊遷既是占山為王的土匪,也是勢不可擋的海盜,聽說海陸的烏合之眾都是他統領的,算得上是當之無愧黑 道第一人,與綠林正派以及官家都不對付,官家派了不少兵力去圍剿他,剿了這麽多年,卻連他的模樣都沒見過,我剛剛去城裏,滿大街都貼著關於他要來京城的告示,據說那人窮兇極惡,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這關我們家什麽事?”秦夫人瞬間沒了興致,丟下一句話便進去廚房繼續忙活了。


    “這也倒是。”恍然大悟的秦管事搖搖頭,去書房處理賬簿。


    楊遷?


    虞清歡擰眉沉思了一會兒,好像有所耳聞,據說是一眾地頭蛇裏最大的地頭蛇,一眾土匪裏最匪的土匪,一眾海盜裏最猖狂的海盜,但是沒人見過他的真顏。


    聽說長孫燾曾自請去剿滅他,但嘉佑帝沒有準,恐怕是擔心他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勢力和財力會落進淇王府的口袋。


    “這人來京城做什麽?”虞清歡腦海中忽然閃現了一下問路那人的長相——俊逸的臉,皮膚有些黑,但五官相當立體,配上高高的身材,就像一個威武不凡的將軍。


    不會吧?


    楊遷怎麽可能這麽白癡?


    虞清歡顧自揩了鞋底的泥,進了屋裏。


    長孫燾見她走進來,身上都是泥,皺著眉問道:“晏晏,你怎麽又把自己搞那麽髒?”


    說著,他找了張帕子,為虞清歡揩去身上的泥土,那些泥幹了,扣下來後又一層泥印子,長孫燾細心地為她拍幹淨。


    虞清歡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頭,把新做好的藥全部放進納袋裏,綁在腰間妥妥貼貼地收好,迴眸見長孫燾的懷裏鼓了一小塊,忙問他:“這是腫了還是?”


    長孫燾連忙抱住手擋住,道:“這什麽都不是,晏晏你看錯了。”


    虞清歡沒說話,轉身走到一旁坐下烘手。


    長孫燾垂下要臉,撇了撇嘴,快步走到虞清歡身邊坐下,拉著她袖子道:“晏晏別生氣,草草告訴你。”


    說著,長孫燾湊到虞清歡耳邊,神秘兮兮地道:“秦嬸說,這是幸福。”


    “幸福?”


    “嗯,隻要有了這個,就能給晏晏幸福。”


    虞清歡第一個反應便是長孫燾懷裏藏了銀子,因為隻有銀子才能給她持久的幸福,一問之下,果然是銀子。


    “哪來的?”


    長孫燾誠實地迴答:“秦嬸給的,他說你太瘦了,肯定是沒有好好吃飯,所以給我銀子讓我收好,以後用來給你買零嘴吃,買衣裳穿,還要給你買漂亮的珠釵,她說這樣你就可以得到幸福。”


    “拿出來給我看看。”


    長孫燾露出一副不願意卻又不敢違逆的神情,但還是磨磨唧唧地把荷包掏出來,遞到了虞清歡手中。


    那是一個棉布荷包,上頭用了粗粗的棉線繡了一個“福”字,虞清歡握著,就像握了一塊碳似的燙手又窩心。


    她在淇王府的時候,所穿所用都是宮中禦府局最好的繡娘所製,但她從未覺得那些東西比得上這個粗糙的荷包賞心悅目。


    拉開口子,隻見裏麵裝了一小疊銀票,拿出來一看,有十兩、二十兩和五十兩的,還有兩張一百兩的。


    存入錢莊的時間都不同,有的間隔四五年,看得出來這是秦家壓箱底的銀子。


    一共四百兩。


    像林嬸那樣的六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不過十幾兩,而且已經算是吃飽穿暖。


    秦夫人一下子給了她四百兩,哪怕秦管事管了一個莊子的庶務,他們又兢兢業業存了一輩子,所得估計也隻有幾百兩,她忽然覺得這這銀票千均般重。


    “草草,有沒有好好謝謝秦嬸?”


    “有,我和秦嬸說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以後我會十倍百倍地還給他們。”


    虞清歡好把腦袋靠在他身上:“草草,承諾不要順便做,既是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草草你說是不是?”


    悶悶不樂的長孫燾高興了起來,他衝虞清歡粲然一笑:“晏晏,草草說過的話,一定不會食言。”


    虞清歡把銀票收好,和藥放在一起——這是秦家的心意,秦家人必定希望他們能收下,否則也不會通過這種方式遞到她手裏。


    虞清歡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也不是視錢財為阿堵之物的神仙,他們需要這銀子。


    欠下秦家的,以後慢慢還便是。


    到了傍晚,房門被敲響了,秦夫人的聲音在外麵響起:“晏晏姑娘,寧兒說有事找你,煩請你過去相商。”


    “草草,等我迴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會兒。”虞清歡叮囑了幾句,便去了秦寧的房裏,秦夫人卻並未進去,折身去了了廚房忙碌。


    “晏晏姑娘,你來了。”秦寧氣色好了許多,比起初見時更要精神,臉上也長了肉,不再咳得撕心裂肺。


    虞清歡坐到了他床前的凳子上,問:“秦大哥,可是有什麽事?”


    秦寧把一張畫像遞到了虞清歡手裏,道:“今天爹說起楊遷,我十分在意,這人算是個人才,文武雙全,很有軍事頭腦,把官家的人耍得團團轉,他寫過一些遊記,我全部都有看過,觀其文得其人,我設想他長這個樣子。”


    這張畫像沒有描上五官,僅僅隻有一個大致的身形,卻是神韻具在,那形象躍然紙上,讓人一看,便對他的長相有了明確的猜想。


    虞清歡捏著紙不說話,這,這不是那個被她胡亂指了個方向的倒黴鬼麽?


    他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 道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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