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聰眼見容瑾抱著鄭青菡遠離,身子一軟,整個人昏瘚在地。


    這一昏,足足二日未醒。


    尚書府內,秦氏已經在床頭守足二日,正趴在床頭哭起:“你用盡心思討那毒婦歡心,到頭來她卻不顧你生死,提劍便要殺人,如今你幾日幾夜不醒,到頭來最寒心的人隻有我和你父親,鄭青菡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在候爺府逍遙……。”


    王榮呆呆坐在一邊,半天功夫才道:“紅顏禍水,鄭家盡出毒婦,如妃害死先帝,如今鄭青菡又要害死咱們兒子。”


    秦氏泣道:“鄭青菡把兒子害成這般,你定要想法子冶冶她。”


    “我早就知道,鄭青菡就是條毒蛇,兒子向著她,早晚要被她所咬,果不其然!”王榮越想越氣憤,怒意從喉嚨裏迸出來:“我這就進宮請示皇後,定要去候爺府拿出個決斷。”


    說完話,甩袖出屋,坐著馬車一路去到皇宮。


    大殿內,王皇後正在擺弄幾株水仙盤,見王榮進殿,斂目道:“可是因王聰之事而來?”


    王榮跪地道:“請明鑒。”


    王皇後撥著水仙的葉子道:“王聰待她過於執迷,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鄭青菡幫過宣業,又是候爺府的人,明處動手招惹口舌,暗地裏讓人除掉便是。”


    王榮心裏一寒:“就不能出麵去候爺府敲打兩句?”


    “是要敲打幾句。”王皇後眼睛下意識眯起道:“王聰是朝中新貴,剛封的穀國丞相,一天之下萬人之上,輪不到別人隨便打殺,是該去候爺府立立規矩。”


    王榮咬咬牙,恨恨道:“鄭青菡重傷聰兒,在大理寺鬧事,於公於私都是大罪,我倒要去候爺府會會她,看她如何推諉罪責。”


    王皇後不疾不緩道:“宣業登上皇位時日尚短,諸事需徐徐圖之,你去候爺府立規矩可以,別鬧出大動靜,京都城現在不太平,分封在外的國公、郡王正鬧的起勁,別得罪了容瑾,又讓南化跟著鬧起來。”


    王榮心裏不服,故沒出聲。


    王皇後看出他心思,提點道:“還不到跟候爺府翻臉的時候,再過個幾年,等朝廷維穩,區區一個候爺府還不是任你管製,隻需耐著心,不過幾年的光景。”


    話說的清楚明白,王榮隻得應下。


    王皇後緩緩歎口氣道:“為人父母後,心腸就會,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麽事都敢做,你瞧我,為了宣業登上皇位,連口詔這種瞎話也能編,自然也就明白你的心思。”


    王皇後說得真切,王榮知她句句是掏心窩的話,頗為動容。


    “明處讓鄭青菡吃點苦頭可以,但在明處要她性命實在不妥。”王皇後閉著眼睛想了想道:“總歸是候爺府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


    王榮沉默片刻道:“臣知道的難處。”


    王皇後道:“你知道便好,反正本宮答應你,明麵上辦不成的事,暗地裏定幫你辦成,鄭青菡的性命,總歸是不能留的。”


    “就算你今日不來說,我也是不能留她的。”


    “留她一日,王聰就要對她多掛念一日。”


    “王聰那樣的人物,自當有一番震天動地的造化,還是省些心思在兒女私情上。”


    王榮連連稱“是”。


    王皇後揮揮手示意王榮退下,口中道:“你要去候爺府立規矩,可要講需個度,萬事都不能過頭。”


    王榮領會話中玄機,一刻不停的退出皇宮,往候爺府去了。


    王榮一路進到候爺府,被下人領到正廳。


    進到正廳,便見容瑾背手而立,大致聽到聲響,正緩緩迴頭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王大人來候爺府有事?”


    鄭青菡一劍把王聰捅成重傷,人躺在床上兩日沒醒,王榮一股子邪火衝著,把話說的很不客氣:“候爺夫人刺傷朝廷命官,按律當下獄監管。”


    容瑾走過來,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細啜一口,沒有說話。


    王榮穩下心來,亦端起茶杯,慢慢啜完一口,正要挑重話開口,卻聽見容瑾道:“王大人說的極是,我夫人刺傷朝廷命官,按律當下獄監管,本候與她恩愛非常,朝廷要拿她下獄,我不攔,隻有一個要求,王大人定要把我也收進獄裏陪她。”


    王榮端茶水的手一時僵住。


    在刑部呆了幾十年,什麽樣的事沒見識過,像容瑾這樣鬧著要陪夫人一起坐穿牢底的人倒真正是第一迴見。


    王榮嘴角往下扯了扯:“候爺護內也護的太過。”


    容瑾眼睛眯了眯:“死的是我夫人的母親、舅父、嫡親弟弟,王大人重傷昏迷,我夫人經受大挫也是神智不清,還是兩兩相抵罷,真追究到底,無非就是王大人府邸跟候爺府豁出臉麵鬧一場,又有什麽意思!”


    王榮臉一下子就白了,容瑾的意思明白不過,是要保鄭青菡。


    明明知道王府後麵的靠山是王皇後,容瑾還要拿出整個候爺府跟朝廷叫板,王榮半響冷笑道:“候爺原是個人物,不把氣力花在立名揚萬、建功立業上,倒要被私情所累,徹底把候爺府世代的基因都扔進坑裏。”


    容瑾凝神道:“王大人所言極是,我和令公子一樣,把祖上基因都扔進坑裏,沒有建功立業的想法,隻願浮世一生,終能在她心上。”


    好一句“浮世一世,終能在她心上”。


    表明心意的同時,不忘踩王聰一腳,王榮心裏被貓撓一般的難受。


    一個賤人、一個毒婦,焉值得容瑾和王聰把浮生盡拋?


    鄭青菡,一灣紅顏禍水,留不得,就算現在出手,已是晚了。


    早知今日,寧願王聰瞎一輩子,也不需她出手相醫。


    要是強行把鄭青菡帶走,等同於朝廷和候爺府翻臉,王榮想起臨出宮時王皇後的叮囑,撇臉道:“候爺要護,且在能護的時候好好護著。”


    下一句雖沒說,但容瑾猜想定然是承上啟下的一句——且在能護的時候好好護著,總有一日朝廷讓候爺府護不得人。


    容瑾滿不在乎地想,縱然日後護不得,便不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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