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神旨


    “大島巫女,您是月讀尊嗎?”


    玲也沒想到日向宮司會向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當然不是,我隻是神前的巫女而已。”


    日向宮司知道,玲也口中這個“神前的巫女”並不是宗教意義上的虛稱,每一位巫女都可以自稱神前巫女,但就如出雲的久世齋主所言,大島巫女的‘神前巫女’是字如其意。


    她就在神前,一舉一動都能引來神靈的注視。所以今夜,神靈確實降臨了月峰山。祂聽到了月峰神社千百年來的祈禱。


    “如果宮司大人覺得那是月讀尊也沒關係。”


    玲也突然想到自己秘境中的清虛、廣寒兩座宮殿,還有那棵巨大的月桂樹。那是過去人類的信仰所凝聚的產物,本該崩塌,又被蓋亞所錨定而留存。


    太陰也好,月讀也好,作為傳說中月神曾經的行宮。過去的月神是否就居住在其中呢?


    對於蓋亞來說,所謂的月讀,也隻是人類短暫的曆史不經意濺起的一個泡沫。蓋亞是一切的最初,任何信仰指向祂都沒有關係。


    如果宮司認為那是他多年信仰的月讀尊,就那麽認為也無所謂。蓋亞不在乎是否被人錯認,也不在乎他人是否讚頌自己的名。


    “大島巫女,還請傳達神旨!”


    神旨?


    這個詞玲也當然聽過,也知道什麽意思。隻是沒想到用在自己的這個情況下。


    巫女是侍奉神靈之人,巫女的祭典是為了取悅神靈的儀式。所以在儀式最後巫女都會傳達神靈的旨意,以宣告祭典是否順利完成。


    千百年來,答案一向是肯定的。哪怕求雨的祭典後依然幹旱,除疫的祭典後依然生靈塗炭——這和神靈沒關係,一定是民眾的信仰不夠虔誠。儀式一定是順利的。


    一般來說,巫女傳達的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禱詞,或者是一些讓人雲裏霧裏,完全聽不懂的話。


    之前初詣時久世巫女就是這麽做的。新年的那天,在慶典之後,久世誦讀神旨,整整說了十分鍾。


    玲也完全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麽。各種繞口的文言文,生澀詞匯堆砌在一起。就像以傑倫哥唱歌的方式念八股文。


    神靈的旨意原本就不需要人類弄懂。信眾和神官們隻要恭敬聆聽就好。


    日向宮司依然在恭敬保持著叩禮。


    宮司是神社中地位最高的,但在巫女代表神靈傳達神旨時,必須以最高的尊敬。因為此時此刻的巫女代表的是神尊。


    簡直就像是宮廷劇的傳旨太監——玲也心裏飄過這個念頭。


    可是,玲也並沒有這樣的能力啊。在她看來這是非常高階的技能。


    那麽拗口的話張口既來,就算讓她胡亂念,現場編,她也學不來。


    不過,她也沒有必要學。


    日向宮司俯首跪坐,然後他聽到了大島巫女的聲音。


    “神社後的那片湖泊很美,我很喜歡,不要讓它汙染了。”


    日向宮司愣了一下,剛開始他都沒意識到大島巫女在說什麽。湖泊很美?現在為什麽說這個……


    然後在下一瞬間,他才迴過味。知道了剛才那句話究竟是什麽。


    這難道就是神旨?


    完全不像是他認識中的神旨。而且內容太過於……實在無法形容的淺顯和直白。


    但是他很快想明白了。


    和千百年來念著禱詞的巫女不同,這或許才是真正的神旨!是來自神靈的要求,神意從未有過的如此清晰的表達了。


    她真的在傳達神的旨意!


    日向吸了口氣,念了聲月讀命的尊名,深深地拜服下身。


    “哪怕苟延殘喘也想要活下去。這麽卑微的願望……為什麽不能實現呢?太沒有道理了。”


    他聽到女孩那麽嘟囔道,腰壓的更深了。


    玲也不知自己是否算是“假傳聖旨”,應該不算,因為那湖真的很美。


    此刻玲也的秘境中,原本河童池塘的河水漸漸匯聚,江河入海,最後匯聚成是一片如海一樣廣闊的大湖。


    那是觀月湖的投影。千百年的信仰,不久前被驅散的執念匯聚而成。


    那隻是投影,但相比起真正的觀月湖大得多,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一代代的信眾,對月讀的信仰,對觀月湖的敬拜,成就了這片廣闊無邊的靜湖月海。


    清澈的月海無風無浪,永遠是那麽平靜。海灘邊的白沙灘幹淨的就像一粒粒墜落的星辰。


    就像地球深處的那片靈魂海一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知世還有些茫然。昨天做了一個離奇的夢。


    那不是夢。


    打開枕頭邊的手機,相冊裏滿是廟會時玲也和小櫻的照片,間或也有她自己的自拍,數量比前者要少的多。自拍的後置攝像頭,清晰度不如拍別人的前置攝像頭——當然不是這個原因,相比將自己的影像留下紀念,她就是喜歡拍玲也和小櫻。


    理直氣壯!


    當然,後麵的照片還有月下的觀月湖。


    她們昨天確實去了月峰山,神社後的那片湖泊,玲也帶著她們在湖麵上唱歌跳舞。冬日的漫天螢火,如夢似幻。


    可惜,當時玲也踏入湖心的祭禮,她沒有拍照。或許是下意識的覺得,那是不該留存在相機裏的畫麵。然後她和小櫻也跑去了湖心。


    她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唱了什麽歌,跳了什麽舞,歌詞、旋律、動作就像是從不存在於記憶中一樣,但依然清晰記得那感覺。與風水山林同在的感覺,輕鬆地就像脫離了凡蛻,融入了自然中一樣。


    沒有憂愁、沒有雜念。


    但是最後玲也主動停下了歌聲。


    “抱歉,知世,小櫻,是我太衝動了,想要跟你們分享這種感覺。但這種事其實並不好。”


    她還記得,當時玲也這麽說。那種感覺真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妙,她和小櫻都不太明白玲也為何道歉。


    玲也確實是一時衝動,知世和小櫻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知道了她蓋亞之光的秘密,再無隔閡。於是她就像一個炫耀的孩子。


    大概都是月亮的錯吧,那時的月色太美也太溫柔,讓她刹那之間什麽都沒考慮,將知世和小櫻帶入了塵世之人不該踏足的地方。


    幸好理智尚存,送走執念後,她及時停了下來。


    融於自然、融於天地,好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是人類如果真的打破了所有的隔閡,也就失去了自我。羽化而登仙?不,失去心之壁障的結果是完成了補完,迴歸最初的靈魂海。


    在靈魂海中,才是真正的毫無隔閡。


    死亡,其實並不是可怕的事,當然也確實不是好事。生時不需追求,臨時也無需恐懼。


    “大小姐,您起來了嗎,上學要遲到了。”


    園子的聲音。


    對了,今天是周一,是上學的日子。知世後知後覺的放下了手機,她在床上坐了已經二十分鍾了,瀏覽照片的時間果然過得很快。


    對了,她剛剛好像在想其他事?不記得了。


    一份不該留存的記憶漸漸遠去。


    她在想的事……對了,玲也好像說,有個遊戲可以讓她嚐試一下。


    不是她理解的打牌、下棋這樣當麵玩的遊戲,而是手機遊戲。


    用來打電話、拍照的手機,也能玩遊戲?說實話,雖然手機已經用了好幾個星期,知世還是沒有搞明白。平時使用的功能也僅限於照相機、攝像機和撥打電話而已。其他的按鍵,她都沒有嚐試過。


    說是嚐試遊戲,其實玲也傳給她下載的遊戲隻是個尚未完成的框架。


    隻有第一章而已。


    成立公司也才是上個月的事,遊戲開發到現在不過兩個星期。現在的程序員當然比不過後世,連代碼的概念都剛剛接觸,一切都是從零開始。


    所以第一個遊戲,玲也選擇了比較簡單的。不是俄羅斯方塊、像素賽車(土字形代表賽車,隻有左右鍵躲障礙物的初代遊戲),程序比那更簡單。


    她選擇的是文字選擇類遊戲。


    這個時代,動畫市場已經開始成熟,雖然缺程序員,但是不缺插畫師。


    玲也想起的是前世她少數玩過的,一款名叫《命運降臨夜》的遊戲。


    插畫、配樂,有配音最好,沒有也無所謂,然後以文字推動情結,每一步作出選擇時,都會有幾個選項,不同的選項通向不同的後續。


    這樣的遊戲,對劇情腳本要求很高,必須能夠十分吸引人,畫麵也要精美,需要優秀的插畫師,但對程序的要求卻非常低。


    非常符合現在的情況。聘請優秀的劇本家和插畫師,都是錢的事情,錢能解決的事就不算事。程序員的能力就在這過程中滿滿磨礪。最難的永遠是從無到有,那之後,人類的創造力會讓人大吃一驚。


    不過,這個遊戲對玲也的年紀來說,確實有算“中古”的。發布的時候,她才剛剛出生,幾乎和她年紀一樣大。


    之所以會想到這個遊戲,是因為在那個故事裏也有“蓋亞”的概念,另外還有一個“阿賴耶”。


    當然,真實的世界中有蓋亞,卻沒有阿賴耶,有的隻是那片靈魂海。那不是人類意誌集合,而是所有生命靈魂的集合,人類雖然貴為地球食物鏈頂端,靈魂在其中並不特殊。


    玲也不會承認,之所以選擇這個遊戲,是迫害綜合征。


    開什麽玩笑,一次又一次的bad end,仿佛無論怎麽選擇都是死,哪怕放棄令咒投降,與saber分道揚鑣後,也會半路遇到白毛女,被她的跟班大巨人亂斧砍死。一遍又一遍的老虎道場。


    她都懷疑這個遊戲到底有沒有good end,簡直是不看攻略逼死強迫症係列。


    而她,在這個世界絕對不會公布攻略的。


    想玩的人,自己慢慢嚐試吧。


    第一個選手就決定是你了,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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