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川不是亞紀家馬場從小培育的,它原是亞紀在北海道的大蝦夷農高上學時,學校馬術社團的馬。


    見到亞紀,禦川並沒有親密的舉動,反而是打了個響鼻,氣流噴了亞紀一臉。


    “啊呀,這個小家夥,竟然不認識我了。”


    在農校時,亞紀和八軒都是馬術部的部員,初遇時禦川也才一歲多,在高中的那幾年中,她和八軒一起照料,看著它一點點長大,甚至在校內的賽馬比賽中拿到了名次。


    那是她和八軒共同的成果。


    對她來說,禦川是不同的。究竟是怎樣的不同,亞紀也說不上來,總之很不一樣。


    隻是一年多不見,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對方卻不認識自己了,這讓亞紀有些傷心。


    “沒有,禦川隻是在開玩笑。”玲也在一旁插話道。


    “開玩笑?”


    玲也說的信誓旦旦,亞紀也不知是女孩隨口一說,還是真的看出了什麽。


    “因為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呀。”


    “我才沒有拋棄禦川。”這麽嘀咕一聲,亞紀與禦川四目相對,人和馬,她卻真的看出了禦川眼神中的親近。


    禦川低下馬頭,就和過去那些年她和它相處的那樣,亞紀自然伸出手,從額間一直向上,輕輕梳起它的鬃毛。


    它真的是在開玩笑,或者說,是對一年多不見的亞紀鬧別扭的一點小脾氣。


    “你怎麽知道的?”八軒悄悄地向玲也問道。


    “總覺得是這樣。”


    等於沒有解釋,不過八軒其實也並不在意,亞紀能夠高興就足夠了。


    在農校讀書時,和其他高中不同,大蝦夷農高很少有文化課,也不以考大學為教學目標。


    平時學習的是畜牧、耕種、管理、農產品的處理等等課程。也因此,作為教學的結果,每年學校都會多出許多農產品、牧畜產出。


    雞鴨牛羊,穀稻麥豆,奶酪、熏火腿,它本就是一個占地堪比一座小鎮的大農場。


    這些產出都可以用於出售,以換取給下一屆學生再次買種苗的經費。一般是賣給中間商,如果是學生自己想要購買的話,對內部學生也有折扣價。


    所以在畢業之後,亞紀和學校商議,將禦川買了迴去——在學校中這是允許,甚至鼓勵的。於是禦川成了真正屬於亞紀的馬。


    長時間照顧的馬,早就已經是亞紀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禦川是純種馬,價格自然不菲,不過亞紀將禦川買迴家她爸爸沒有說什麽。因為按照行情,它的價格遠不止如此,學校的折扣已經算是很大的福利。


    亞紀家的農場是盈利場所。


    但隨著一年年過去,禦川作為純種賽馬的黃金年齡快要過了,最初幾年間父親多次想要將禦川出售,都被亞紀頂了迴去。但一年多前,她父親的態度變得強硬,因為十歲的禦川,作為賽馬的黃金年齡已經到了最後的臨界。


    如果再拖延,哪怕是純種馬也將變得不值錢,過了能夠參加比賽的年齡,禦川將變得分文不值。隻能用作田裏的耕馬。


    將一匹純種馬作為耕馬是亞紀的父親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所以他直接聯係了馬販。


    從小習慣聽父親話的乖乖女,這是亞紀和父親第一次如此激烈的爭吵。馬販來的那天,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也帶走了禦川。


    可是,衝動之下騎著禦川離開了家,亞紀卻不知該去哪裏。唯一能夠想到的,是八軒曾經在信裏告訴過她,自己目前在東京工作地方的電話。


    她用鎮上唯一的公用電話聯係了八軒。


    幾年不見隻有書信聯係的同學,其實亞紀並不確定對方是否會搭理自己。


    更何況,八軒還在東京。不是隔壁鎮,也不是隔壁市,甚至相隔了一個海峽。如果換在歐洲,這點距離可以跨越好幾個國家。


    遙遠的一千多公裏,平時書信聯係也要半個月、一個月才能有迴信,東京和北海道,幾乎是被遙遠距離所分割的兩個世界。


    可是八軒來了,慌慌忙忙的,從東京僅用了一天的時間,開著他的皮卡,整整24小時晝夜沒休息來到了北海道。


    對於一千多公裏的路途而言,一天的時間真的很急促,太短太短。


    但是對於一個身無分文,連換洗衣服都沒帶,一氣之下跑出家門的女孩來說,牽著禦川一個人在荒涼的車站,滴水未進等待的一天,是無比漫長。


    八軒真的來了。在看到他降下皮卡的車窗,喊了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間,亞紀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哭。應該沒哭,她是很堅強的。


    那一天,她將禦川交給了八軒。就像在學校裏他們在馬術部初識的那一天,她將禦川的韁繩交到了他手裏拜托他照顧。


    同時,在交出韁繩,兩人的手指接觸的一刹那,數年時間的隔閡也不再存在。


    那個年代的學生中有個傳說,櫻花飄落的速度是五厘米,所以十年的時間,心和心之間的距離遙遠的相隔了一個地球,再深的感情也經曆不過時間。但是,八軒駕駛著他的皮卡,硬生生的從地球的另一邊開了過來,跨越高山、海峽和森林,兩人又相遇了。


    櫻花又迴到了枝頭,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和他都知道,隻是或許是矜持,或許是膽怯,他們都沒有開口。


    對於真正相愛的人來說,一個“愛”字是很重很重的,重的甚至說不出口。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需要用很多很多去準備的時間。


    因為他們要為對方準備的是一整個世界。


    不過沒關係,他們都可以等對方。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


    你看,禦川還是以前的禦川,一點都沒變。


    瓜沒吃到,卻吃了狗糧。在迴到城堡的時候,玲也並沒有失望,而是全程帶著姨母笑。


    “怎麽了,大小姐,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一進門就看見大小姐古怪的笑,瑪利亞不明所以的問道。


    “嗯,是遇到好事了。”


    簡單的就承認了。


    “瑪利亞,這裏結婚的風俗是什麽樣的?是要訂酒店,然後請司儀嗎?”


    “什麽?結婚?”瑪利亞嚇了一跳,但很快意識到玲也說的不是她,當然更不是玲也自己,“是亞紀小姐來了嗎?”


    “嗯,剛剛在馬場遇見了。是個不錯的人呢,看樣子很適合八軒叔叔。”


    “啊,是發生了什麽事吧?”女人天生都是八卦的,瑪利亞也是如此。她的臉上也換成了姨母笑,“要說結婚的話,現在雖然也有流行西式的婚禮,不過最常見的當然還是穿上白無垢。神前的結婚式,在神社由神職人員主持婚禮祝福。”


    “要在神社嗎?”這個玲也確實不清楚,或許就和西方人要去教堂一樣。


    “是這麽一說,不過神社一般需要提前預定,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也不一定能訂到,所以有時也會在家裏舉辦。”


    “我算是神職人員嗎?出雲大社怎麽樣?”


    這麽一問,瑪利亞被問倒了。對於大小姐的奇思妙想有點驚訝,忍不住笑出聲。


    由大小姐給八軒主持婚禮?這個景象想想就有趣。


    “不過,主持婚禮的沒有巫女,都是神官啊。”這麽說或許不太好,不過這種傳統中,女性的地位確實不高,“而且,出雲大社也太遠了,雙方賓客不太方便。”


    這麽說也是,出雲確實距離東京很遠,距離北海道更遠。幾乎是東北、西南兩個極限了。


    “那就月峰神社,主持就讓柘木神官過來。”


    雖然看著有些靠不住,不過既然是出雲大社的神官,主持婚禮應該沒什麽問題。事實上玲也也知道,能夠前後陪著齋主的,柘木神官在神社中的地位不會低才對。


    八字還沒有一撇,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卻已經私下幫人安排婚禮了。想必八軒知道了會很感動吧?


    正在和亞紀一起在馬廄裏喂著兩匹小馬駒的八軒打了個寒顫。


    “對了,‘白雪’喂過了嗎?”


    “嗯,喂了,剛剛放飛了,讓它撒歡一會兒,前陣子在籠子裏把它憋壞了。看來它很喜歡這裏。”


    有森林,有湖泊,動物當然會喜歡。雖然北海道也不錯,人煙稀少、天高地闊。不過環境確實比不過這片山林。


    八軒偷偷看了一眼亞紀,見女孩神情沒什麽異樣,小心的組織了一下語言。


    “那個,亞紀,你打算長住在這裏嗎?啊,我沒有不歡迎的意思,隻是伯父那邊是不是應該告訴一下,不然會擔心的吧?”


    當年自己不過是去亞紀家裏打工,她父親就護犢子的兇神惡煞,把自己看做是拱白菜的野豬。這次女兒一個人跑來了東京,還沒有音訊,亞紀的父親也不知道會急成什麽樣。


    亞紀沒有迴答,隻是氣息從鼻子裏發了個音。也不知道是表示知道還是不滿。


    不過八軒也不敢再問了,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白雪對這裏不熟悉,會迷路嗎?”


    “當然不會。”亞紀自信道。


    從幼鳥時期就由自己撫養長大的白雪,她和白雪的默契是別人無法想象的。


    已經喂完了小馬駒,亞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口哨,走到馬廄外,對著天空吹了一下,響起了清脆的哨音。


    但是,十多秒過去,半分鍾過去,天空依然空無一物。


    亞紀又吹了一聲,可是依然沒有任何迴應。


    “怎麽了?”


    “白雪不見了!”


    原本還是一臉自信的亞紀,變的哭喪了臉。


    “哈?”


    不遠處的城堡二樓,打開的窗戶邊,玲也肩膀上站著一隻雪白的鴿子。


    “大小姐,你這鴿子哪裏來的?”


    “剛剛從窗戶飛進來的。”玲也伸出手指,撓了撓鴿子的鳥喙,雪白的鴿子很享受的咕咕了聲。


    遠遠地,有輕微的哨聲隨著晚風遞了過來。鴿子轉了轉頭,但並沒有理會的意思。


    不多時,又傳來了幾聲哨聲。


    “好啦,你是叫‘白雪’嗎?該迴去了,你的主人都等急了。”


    玲也說著,伸手從肩膀上抱過鴿子,向窗戶外輕輕一拋。雪白的鴿子發出咕咕叫聲,飛向了哨聲傳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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