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劇毒,不是一般的毒,看倫王的症狀,他已經服下了很大的劑量,才會導致這麽快就七竅流血。


    “父……皇……”此時倫王竟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通紅的雙眼裏慢慢地溢出血一般的眼淚,在他的眼睛裏,也流出了血,和他的淚混合在一起。


    “皇兒,皇兒,你感覺怎麽樣?別怕,父皇在這裏,有父皇在你身邊,你一定會沒事的。”嘉成帝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顫抖。


    “兒,兒臣,要先行一步了……若,若有來世,兒臣,還,要做您的……的……”


    話至一半,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再也說不下去。


    大手漸漸無力地從嘉成帝的掌心脫落,僵硬地垂放到一邊,砸在冰冷的地麵。


    鮮血在他的臉上幹涸,印在他年輕白皙的臉上,大殿中仿佛沒有了任何聲音,嘉成帝的耳邊隻迴蕩著他最後的話。


    眼淚,從他生滿皺紋的臉留下,白發橫生,似乎更加蒼老了一些。


    葉皇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隨後,慢慢地轉身來到了嘉成帝的身後,沒人注意到她臉上隱晦的笑容。


    到底是來不及救他,蕭長歌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就連唿吸都變得很困難。


    分明知道結果,卻救不了他,任由一個生命,在她的麵前消失,她有錯,大錯特錯。


    “皇兒!”嘉成帝痛心疾首。


    一隻大手將蕭長歌的身子拉起來,溫王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身後,撥開人群,雙手捧住她的臉。


    “你沒事吧?怎麽不說話?”溫王細細地盯著她的臉色,仿佛要將她的臉盯出一個洞來。


    方才,她為倫王治病的樣子像極蕭長歌,如果不是她的這張臉,他或許真的會認錯。


    “我沒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蕭長歌目光呆滯地走向了大殿門口。


    裏麵全是震耳欲聾的哭聲,除夕之夜,竟然變成了祭日,在以後的每一個除夕裏,都沒人能夠忘記這件事情。


    漫無目的地走著,任由外麵的風雪飄落在她的身上,冰涼的雪夜冰冷而又寂寥,更多的是對命運的無奈和人心的惶恐。


    突然,一隻大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轉身帶到了他的麵前,他的大手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胸膛上,緊緊地換抱著她的身子。


    “生死在天,你不用太過自責,這件事情不關你的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蒼冥絕見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麽。


    沒想到千防萬防,沒有防備在除夕夜上。


    不管他怎麽樣,也想不到他們會在除夕夜上動手,就這麽讓倫王死在嘉成帝的眼前。


    為了取到倫王的這條命,竟然不顧嘉成帝會深究下去。


    蕭長歌緊緊環住蒼冥絕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氣:“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


    蒼冥絕輕拍她的背,低聲安慰:“長歌,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再想,你沒有錯。”


    他照顧她的情緒,安撫她的自責,即使是錯的,在他的眼裏看來也是對的。


    蕭長歌緊緊依偎在他懷裏,很多事情她都不願意去想,可是腦海裏依舊不斷迴蕩著倫王的那張臉,和嘉成帝的喪子之痛。


    “你說,這是不是我們過得最糟糕的一個除夕夜?”蕭長歌低聲問道。


    蒼冥絕的下巴抵在她的頭發上,冰冷的首飾摩挲著他的下巴,帶給他陣陣清醒。


    “相信我,我不會讓那些害人的人好過,過了今天,我們仇敵分明。”蒼冥絕的目光忽而冷冽起來,大手慢慢地緊攥成拳。


    宮牆外麵隔絕裏麵的一切聲音,蕭長歌此刻依偎在他的懷裏,就好像度過了一生一世似的。


    蕭長歌有些疲累,沒有說話,在她的心裏,相信蒼冥絕已經勝過自己,對於他的話,她深信不疑。


    兩人的身影透過亭台的幔帳,一點落差沒有地落到了遠處一雙眼睛裏,那雙眼睛盛滿了怒火,可是,轉眼便變成了笑容。


    不屑的冷笑從她的嘴唇邊一點一點地溢出,沒想到啊沒想到,和瑟你竟然在暗地裏和蒼冥絕來往,你可知,那人就是溫王最大的對手。


    要是這件事情被溫王知道,想必你一定活不過明日。


    “王妃,您怎麽到這裏來了?外麵風大,還是進去吧。”東雲的聲音有些急促。


    她要時時刻刻都盯住葉霄蘿,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一會,可是方才裏麵大亂一通,轉眼間,卻已經不見她的人影。


    苦苦尋覓了好一會,才在這裏找到她。


    葉霄蘿抖了抖身上的披風,意氣風發:“裏麵太悶了,出來透口氣。”


    “王妃,您還是進去看看吧,裏麵可亂著呢。”東雲規勸道。


    才走到裏麵,便傳來了鋪天蓋地的哭聲,嘉成帝怒火滔天地做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頭發淩亂,雙眼通紅,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的高公公心裏頓時沒了主意。


    能拿主意的人又在旁邊哭泣,他這把老骨頭到底是沒用了。


    “給朕去傳李生,即刻去。”嘉成帝一把揮開眾人,低垂眼眸看著地上的倫王,不由得一陣心痛。


    “把倫王帶迴倫王府,朕一定會查明真相,讓下手的人生不如死。”作為天子,這是他一生中最重的承諾。


    自己心愛的兒子死在他的麵前,他卻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他隻恨不得揪出幕後兇手,讓他陪葬。


    太子麵色蒼白地後退兩步,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直到見到葉皇後時,他的心裏才平靜下來。


    隻要葉皇後不出意外就好,他生怕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會連累到葉皇後。


    所有的事情他一力承擔就好,隻要葉皇後好好地活著。


    突然,肩膀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緊握著,他有些悵然失色地轉身,卻對上溫王冰冷的目光。


    “太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溫王眼底的疑惑很重,目光緊鎖著太子。


    太子有些心虛地避開他探究的目光,轉而看向了地上的倫王,聲音有些顫抖。


    “十七弟的事情一定是有人預謀的,否則,在這大殿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他的酒水裏下毒。”太子怒聲道。


    溫王的眼睛驟然冷冽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太子:“你是怎麽知道十七弟中毒,是有人在酒水裏下毒?”


    不自覺說錯了話,太子臉色更加難看,可是溫王咄咄逼人,讓他不得不迴答:“方才和瑟公主都說是中毒了,不是在菜裏,就是在酒水裏,我隻是做一個猜測,六弟沒必要這麽大的反應吧?”


    溫王有些不信地緊盯著他,總覺得今日太子怪怪的。


    可是還沒有說話,太子一雙鳳眼便斜睨著他,眼神中帶著奇怪的質疑和不屑。


    “怎麽沒見和瑟公主?該不會是方才沒有成功救出倫王,心裏傷心,自己一個人跑出去了,六弟不去看看?”


    提起和瑟,溫王倒是有一會沒有見到她了,方才倫王暈倒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影立即衝了上去。


    那種熟練和冷冽的表情,像極了蕭長歌。


    當年,她也是這樣負手風雲,救治好了太子和蒼冥絕。


    到底事情是怎麽一迴事?他一定要好好地問問清楚,就算是相似,也不可能三番兩次都讓他有這種錯覺。


    他很清楚地知道,和瑟公主絕對不可能有那麽熟練的姿勢,去救治倫王。


    “太子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溫王不甘示弱,迴擊了他一下,轉身在大殿中尋找蕭長歌的身影。


    太子目光陰冷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雙手緊握成拳。


    大殿上漸漸地迴歸平靜,倫王的屍首已經被人抬了出去,宮女在地上清理血跡,旁邊的太監收拾著才用到一半的晚宴。


    沒有人繼續待在這裏,一切都終歸平靜。


    葉霄蘿腳步匆匆地從門口一路小跑進來,臉色十分凝肅。


    她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溫王,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要讓和瑟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受到重重的懲罰。


    “王爺……”葉霄蘿突然扯住了溫王的衣袖,正醞釀情緒開口,那邊便已經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王爺,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倫王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蕭長歌先葉霄蘿一步,上前挽住了溫王的手臂。


    蕭長歌的到來,瞬間將葉霄蘿的存在感壓低,她隻能咬牙狠狠地盯著蕭長歌,想要再說些什麽,兩人的身影已經走出了大殿。


    “這件事情一定沒有那麽簡單,竟然有人敢對堂堂皇子下毒,可見膽子很大。隻是,十七弟平日為人善良,處世不世故,卻也沒有得罪人,不知道是誰要對他下手?”溫王也覺得不可思議。


    蕭長歌挑眉提醒:“會不會是倫王做了什麽事情,礙到別人了?”


    “他能做什麽事情礙到別人?”溫王好笑地問道。


    自己的這個弟弟,他清楚得很,年紀不大,天資聰穎,極不願意涉及朝堂之爭,也不會附庸其他皇子,為人仗義,正義感十足。


    “可是,倫王是在皇宮裏被人謀害的,而且還是明目張膽地下毒。敢問誰有這謀略和膽量?”


    溫王的腳步瞬間怔住,慢慢地迴過頭看著蕭長歌,心裏震驚的不是她的這番話,而是,她竟然能夠說出這番話。


    一個女子的心思竟然猜測到如此地步,雖然他的心裏也隱隱覺得這件事情和太子有關,可是也沒敢真的這樣猜測。


    可是,她竟然沒有思考地便說出了這番話,著實讓他詫異。


    溫王的嘴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睛裏是蕭長歌看不懂的光芒。


    良久,他才開口說道:“看來和瑟公主,已經對蒼葉國的後宮之爭,有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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