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消息都沒有。”蕭長歌有些自嘲,無法控製地冷笑了一聲,隨即很快進屋,她需要讓自己保持清醒,她要讓自己的心和身體都變得強大起來,即使是聽到了再不如意的消息,也要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小花,不過兩日時間,也來不及打聽什麽,這幾日你就在穀中好好待著,等有了機會,我再親自下山一趟。”秋莫白倒是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山外麵沒人,蕭長歌才能安安心心地待在這裏陪他,他才能好好地將自己的醫術傳給她。


    “恩。”蕭長歌點點頭,心裏卻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情。


    既然山下沒有冥王妃的消息,那麽她就可以以現在的這個身份下山,不管蒼冥絕是不是把她忘了,她隻想親耳聽他說,若是真的忘了,那也就罷了。


    僅僅寥寥數語,蕭長歌再也沒有胃口吃飯,放下筷子,走到後院,順著樓梯爬上去,看著疊穀中醉人的景色,企圖安撫自己有些淩亂的心。


    待她走後,秋莫白歎了一口氣,放下碗,猛地用筷子砸了砸明溪的碗:“別吃了,我問你,你下山兩日,果真就沒有一點冥王的消息?”


    明溪吃飯不語,因為他知道,他可以騙過任何人,唯獨騙不了這個和他朝夕相處的師父。隻要一看秋莫白的眼睛,他所有的謊言都要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所以,他的這種反應,還是讓秋莫白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或許你帶迴來的不是什麽好消息,但是,不管是什麽消息,你都應該告訴小花,她有權利知道。”秋莫白側臉垂眉,看著冰雪茫茫一片的疊穀,沉聲說道。


    “我知道。”明溪終於點點頭,有些食不知味地停下了筷子,就著旁邊的那盞暗沉的燭火迴了房間。


    還在飯桌上麵悠然歎氣的秋莫白不多時便反應過來,看著飯桌上麵的殘局,眉頭再次緊鎖起來,怒聲道:“明溪你個臭小子,給老子迴來,把桌子收拾幹淨再離開!”


    夜色沉沉如同銀光一般傾注而下,蕭長歌看著被一片烏雲掩蓋起來的朦朧的月光,不多時,便順著梯子走了下去,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腳步頓了頓,很快又往前麵走去。


    放置在床上的東西是兩件淡青色和粉白相交的冬裝,它們被疊的整整齊齊,和顏色暗沉的床單交相輝映,尤其突出了不同於她在冥王府穿著的冬裝一般華麗錦布上層,但是看上去卻讓人倍感溫馨。


    她緩緩地走了過去,雙手觸碰到那兩件冬衣,隻覺得絲絲溫暖傳到她的手心中,仿佛方才的不愉快煙消雲散。或許,她應該體會明溪的良苦用心。


    外麵的夜色有些冰涼,她順著月光所觸之地走到了廚房旁邊的那間房間,裏麵的燭火還亮著朦朦朧朧地照亮了外麵的走廊。


    蕭長歌伸手敲了敲門,等待了一會,裏麵沒有迴答聲,她聽了一會,複又舉起手敲門,裏麵依舊沒有聲音。


    該不會發生什麽事了吧?蕭長歌豎耳傾聽了一會,在原地踏步不多時,已經伸手推開了房門。


    裏麵的陳設很簡單,兩旁擺放著幾張簡單的藤椅,是用來招待客人的。窗台底下放了一張桌子,旁邊就是屏風,屏風後麵應該是睡覺的地方,明溪該不會睡著了?


    她慢慢地走過屏風,果不其然,一張床率先映入眼簾。


    可是,旁邊卻擺放著一個木桶,煙熏嫋嫋的畫麵感十足,繚繞在整個房間裏。而明溪仰著脖子熟睡,包紮起來的頭發還是有幾絲落在水裏,白皙的肩頭和一部分的胸膛暴露在燭火底下,沒想到,泡澡的明溪竟然也有這麽嫵媚的一麵!


    “啊!”蕭長歌低叫一聲,卻猛地咬到了舌頭,疼痛感一下子侵襲到她的整個口腔,麻木的感覺讓她窒息,雙手不知道觸碰到了什麽,突然間,一聲“砰”重物落地的聲音砸醒了明溪。


    “誰?”明溪瞬間睜開了雙眼,單手一拍水麵,霎時水花四濺。


    把屏風碰掉的罪魁禍首蕭長歌正捂著嘴巴,痛感讓她憋的滿臉通紅,可是當明溪的視線掃到她的身上時,她的臉就像是煮熟的蝦一般紅的不可開交。


    “你怎麽在這裏?”明溪聲音有些震驚,連忙手忙腳亂地拿了旁邊的衣裳擋住自己露了一半的胸膛,卻又立即扔了整個人縮進水裏。


    “我,我……我是……”蕭長歌背對著他,雙手緊緊地繳著衣裳,結結巴巴地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後還是閉上眼睛硬聲道:“你還是先穿上衣裳再說吧!”


    “哦,對,我先穿上衣裳,我的衣裳……”明溪臉上升起了陣陣紅暈,閉著雙眼在水裏亂摸一通,突然想起自己換洗的衣裳放在屏風上麵,可是此時屏風又被蕭長歌給弄倒了,有些急促地道,“我的衣裳不在這邊,在地上,你幫我撿起來遞給我。”


    還要撿起來遞給他?蕭長歌猛地搖了搖頭:“你自己過來取。”


    明溪還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從前他就和秋莫白待在山上,不曾見過女子,更別說和女子親密接觸了。此時卻自己什麽都沒穿和一個女子共處一室,腦袋有些慢半拍。


    “那我過去了。”明溪順著木桶的邊緣慢慢地抬腿走了出去,空氣中刺骨的冷風隨著他的動作一點一點地沾到他的身上,可是這個時候他卻覺得一點也不冷,反而全身燥熱非常。


    “等會!你待在水裏別動,還是我幫你送過去吧!”蕭長歌差點就說錯話了,要是讓他過來還怎麽了得?


    直到聽見一聲落水聲之後,蕭長歌才睜開眼睛看著旁邊的衣裳,找到幾件幹幹淨淨的衣裳才將它們送了過來,扔到了床上。


    “我把衣裳扔在床上了,我現在把屏風扶起來之後你再穿。”蕭長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轉身伸手扶起來地上的屏風。


    房間裏麵終於安靜下來,旁邊忽明忽暗的燭火有些不清不明,蕭長歌伸手將地板上的衣裳撿起來,暗色係的衣裳裏麵竟然夾雜著一個明黃的顏色。


    她把那抹明黃從暗色衣裳中間取出,就著旁邊的燭火看著上麵的字,越往下看,她的心就越疼,就像是被一隻鋒利的爪子緊緊地揪著一樣。連唿吸都覺得十分困難。


    明溪就著淡淡的燭火終於穿好了衣裳,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當他繞過屏風,看著外麵的蕭長歌時,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臉色有些慘白:“你都知道了?”


    蕭長歌單手緊緊地揪著那張明黃的告示,指關節都有青白,手背青筋暴起。


    “這就是你要瞞著我的原因,整個京城,整個天下人都已經知道了,你竟然打算瞞著我一人?”蕭長歌聲音低沉頹靡地道,就像是瀕臨絕望的人一樣。


    “是。”明溪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他之所以帶著這張告示迴來,就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想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再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


    沒想到上天的安排就是這麽巧妙,仿佛是早有預謀一樣。


    “你大可不必這樣,告訴或者不告訴我,結果都是一樣。”蕭長歌擰著那張告示,冷笑一聲,轉身出門。


    原本是想向他道謝的,如今卻變成了一場悄無聲息的戰爭,因為一個沒有說出來的實話,蕭長歌覺得很不值得。


    夜晚的疊穀很寂靜,蕭長歌將那個告示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旁邊一盞油燈的油已經滴落了一滴在上麵,不過被她很快擦去,但是那個印記已經擦不掉了。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將那個告示燒掉。


    蕭長歌目光炯炯地盯著上麵的字跡,反複在心裏默念了無數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晟舟國國主之小女和瑟公主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四子正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和瑟公主待字閨中與皇四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和瑟公主許配皇四子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特此通告,欽此。


    蕭長歌冷笑一聲,甩手將告示放置一邊,卻一夜難眠。


    疊穀的天總是亮的特別早,蕭長歌看著外麵的天色,已經有一絲朦朧的霧色散開,明亮的光從窗子外麵灑了進來。


    蕭長歌如同往常一樣起來,洗漱之後,倒了一杯開水,一麵喝著一麵看著醫書,可是不論自己怎麽集中精力,腦袋裏想著的不僅僅是醫術毒術,還裝滿了其他東西。


    “長歌,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秋莫白正煉藥,遠遠地就看著蕭長歌支著下巴看著醫書發呆。


    “我沒事,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蕭長歌從醫書抬起頭,目光堅定而又明亮,“外公,我決定不日就要下山。”


    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秋莫白的心裏還是難舍,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親人,卻還是要分離,這種感受他已經體會了一會,不想再體會。


    “是要去冥王府嗎?”秋莫白問道。


    蕭長歌眼瞼微垂:“他不知道我還活在這個世上,所以,我想問問他。”


    唉,他們秋家的人都一個樣子,曼兒是這樣,小花也是這樣,就連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深情是他們秋家人最大的劫。


    罷了罷了。


    “小花,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外公沒有權利幹涉你,但是在你下山之前,我有幾句話要交代你。第一,下山時要是遇到危險就用我教你的毒術,對待壞人不要手軟;第二,我會讓明溪護送你下山;第三,如果他真的不記得你了,一定要迴來。”


    秋莫白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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