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寒氣很重,所有人都已經沉睡,周圍一片靜謐。


    葉霄蘿坐在黑暗的房間裏,手裏握著一瓶紅色的瓷瓶,梳妝台的銅鏡反射出她漆黑朦朧的五官,而銅鏡的旁邊放著一個棕黑色的小盒子,外表非常漂亮,精致的鎖扣掛著一把玲瓏小巧的鎖。


    她握著瓷瓶的雙手不斷地抖著,額頭上不斷地沁出溫熱的汗水,後背已經出了一片的冷汗。


    “怎麽還不來,怎麽還不來……”她嘴裏念念有詞,心裏十分著急地就像是一隻手緊緊地拽住她的心髒一樣。


    等了一會,窗台那邊終於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葉霄蘿心裏一鬆,便聽見葉雲廣的聲音:“三妹,你在哪裏啊?”


    這個房間葉霄蘿熟悉的不行,她背上的冷汗有些微微消散,迅速地走到他的身邊拉他。


    “二哥,你怎麽來的這麽慢?我都快急死了。”葉霄蘿拉他坐到梳妝台的前麵輕聲道。


    葉雲廣露出一個笑容,白白的牙齒在黑夜裏顯得非常清楚:“剛才爹很高興,非得拉著我和大哥喝酒,我把他灌醉之後才趕過來的。”


    想到葉國公,葉霄蘿的心裏就又氣又不忍心,每當想到他對自己婚事的決斷安排,她就非常生氣,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又覺得自己的做法是錯誤的。


    看著她垂眉的樣子,葉雲廣揉揉她的頭發,低低道:“你要是不想這樣做就更好了,二哥真擔心這個假死藥吃下去會怎麽樣……三妹,要不然你別吃了,我這就去溫王的府裏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帶你離開,他要是不敢,我當場就讓他喉斷血流!”


    “不要不要,二哥,我已經決定了,就這樣辦,如果娘哭的太傷心,你幫我勸勸,四妹還小,不懂事,你就告訴她我總有一天會迴來的。”說到最後,葉霄蘿的聲音幾乎有些哽咽。


    葉雲廣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好好好,我都答應你,可是三妹,你真的想好了嗎?如果現在反悔,還是來得及的。”


    反悔?她還有這個權利嗎?從她遇到溫王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有了反悔這個權利。


    “二哥,我已經想好了,我們開始吧。”


    葉霄蘿拿著那個紅色的瓷瓶遞給葉雲廣,複又拿著那個棕黑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裏麵的那個藥丸,走到了床邊安安靜靜地躺著。


    她緩緩地把那個藥丸塞進嘴裏,一咽,隻覺得喉嚨裏火辣辣地疼著,全身的筋脈都開始凍結起來。


    “三妹,三妹……”葉雲廣不斷地叫著她,握著她的手,一聲聲的唿喚不斷地傳進她的耳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她的手在葉雲廣的手裏猛地垂了下來,葉雲廣心裏一痛,眼眶裏紅紅的。


    雖然知道葉霄蘿是假死,可是她的這個樣子看在葉雲廣的眼裏,就好像是真的逝去了一樣。如果每個自己愛的人都要這樣在自己麵前隕落,他寧願自己一輩子都看不見。


    他把紅色的瓷瓶放進葉霄蘿的手裏,鹹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到她的手上。


    安排好了葉霄蘿假死的樣子,他推門出去。


    清晨的雪地白茫茫一片,大街上的攤販們沒有等到太陽出現是不會出來擺攤的,除了一些有店麵的地方會早早地打開門迎接新的一天。


    外麵的長街上很安靜,可皇宮的那一頭突然打開了城門,一匹快馬如同疾風一樣跑在雪地裏,馬兒的四個蹄子平穩地踏在雪地裏,馬背上的那人覺得還不夠快,又揚起了馬鞭,甩在了馬屁股上。


    終於到了目的地,葉府。


    那人翻身下馬,站在喜慶張燈結彩的葉府朗聲道:“葉國公接旨。”


    門口的小廝見來人是嘉成帝身邊的安公公,二話不說就領人進去。


    葉國公一時不知道嘉成帝想要做什麽,疑惑地領著一家老小在院子裏跪接聖旨。


    安公公掃了一眼,拔著尖鴨嗓問道:“人可到齊了?”


    葉國公抬起頭,知道葉霄蘿還沒有過來,便道:“蘿兒可能正在梳妝打扮,我已派人去叫她了。”


    “那奴才先宣讀聖旨了。”安公公一麵說著,一麵攤開了手裏的聖旨,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帝念葉氏一族勤勉懇切,寬和有度,特賜葉氏之女嫁與太子,祖製百年,不曾有變,今朕廢除祖製,葉氏子女可自行婚配。葉國公之三女葉霄蘿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值葉霄蘿待字閨中,與皇六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皇六子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待他念完,葉國公雙眼發怔,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若不是身側的葉雲廣扶著他,恐怕就要倒在這雪地上。


    怎麽會,皇上怎麽會突然間改變主意,把葉霄蘿許配給溫王?還會廢除祖製,這就意味著從今往後,他們葉家沒有了特權?


    葉國公眼前一黑,就要暈倒,而他身邊的葉雲廣也和他一樣,整個人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目光怔怔地看著白雪,模糊一片。


    “葉大人,接旨吧!”安公公把聖旨遞給葉國公,他雙手緩緩地接過,緊緊地攥在手裏。


    “啊!不好了不好了,老爺不好了,三小姐,三小姐她,她……嗚嗚……”一個丫鬟大喊大叫地從雪地裏跑來,摔了一跤之後很快爬起來,一麵哭著一麵跑了過來。


    “怎麽了,有話好好說!”葉國公怒斥道,本來接到聖旨心情就不悅,可是那丫鬟還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更讓他心煩。


    那丫鬟終於平息了急促的氣息,可是臉上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抽抽噎噎地道:“三小姐,三小姐服毒自盡了……老爺,您您快去看看吧!”


    雪下的很大,葉國公整個人跪在雪地裏半天起不來,老天為什麽要這樣懲罰他?為什麽?


    而他身邊跪著的幾個夫人紛紛捂麵哭了起來,葉霄蘿的親生母親已經暈了過去,全場都十分慌亂,最鎮定的唯有後麵的葉雲廣。


    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如果他可以勸住葉霄蘿,如果可以再讓她晚一些吃下那藥丸,如今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找大夫,找大夫……快快快!”葉國公大喊一聲,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葉霄蘿的房間。


    而另一邊的氛圍十分平靜,全然不知葉府發生了什麽事。


    蕭長歌和蒼冥絕並排走在一起,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長廊的盡頭有很多的丫鬟來來往往,有的一不小心撞到她,蒼冥絕習慣性地把她緊緊地護在自己的懷裏。


    他寬廣的胸膛緊緊地護著她,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裏。


    蕭長歌微微掙紮了一下,蒼冥絕的手握的更緊了。


    “別動,小心。”蒼冥絕略帶沙啞低沉的聲音道。


    蕭長歌正想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調侃的聲音:“四哥真是好雅興,我就說怎麽找不到人,原來帶著王妃在這裏散步呢!”


    溫王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身側,在這個狹小的長廊裏顯得有些擁擠。


    “六弟,你怎麽也過來了?不去和太子他們喝酒嗎?”蒼冥絕淡然而立。


    “皇後娘娘剛從皇宮裏趕出來,他們都在正廳裏,我就不去湊這份熱鬧了,沒想到出來隨便走走也能碰見你們。”溫王輕描淡寫地說了隨即目光看向了蕭長歌,“長歌,上次你說要學滑冰,我方才發現這附近有一處很好的冰場,不如等會我們去學如何?”


    他一麵說著,一麵目光炯炯地看著被蒼冥絕摟在懷裏的她,蒼冥絕盯著溫王,狹長陰冷的目光裏埋著冰冷的寒霜,手裏的懷抱又緊了緊。


    在蕭長歌開口之前,他率先說道:“六弟,長歌是我的王妃,不用你操心。”


    溫王臉上露出一絲絲陰冷的笑容:“我們都是兄弟,四哥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滑冰是我們蒼葉的國俗,長歌若是不會滑冰也不好,你又不太方便,是不是?”


    他間接地諷刺著蒼冥絕的腿傷,盡管他已經能站起來,但滑冰這種事情他不一定能夠做得到。


    原本以為蒼冥絕聽完這話會生氣,可是他也隻是低低一笑:“六弟,我覺得,你還是操心一下你自己。”


    還沒等溫王反應過來這句話,蒼冥絕已經擁著蕭長歌離開了長廊這邊。


    什麽叫做操心自己?溫王怔怔地立在原地,迴過神來的時候,隻能看到兩人相親相愛而離開的背影,他緊緊地掐著雙手,目光冷冽。


    “冥絕,你說的那麽明顯,他該不會察覺出什麽吧?”蕭長歌抬頭,隻能看到他的薄唇和略微有些胡渣的下巴。


    蒼冥絕不屑一顧:“知道了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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