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皇後宮中時,便看見玉芝正在門口守著那低矮的一個石罐子,深棕色的蓋子上麵搭著一塊白毛巾,底下的小火爐不斷地升著火,刺激到罐子裏麵的藥水,已經撲騰撲騰地沸了,濃濃的藥味已經散發出來。


    玉芝擰著冰毛巾,將整個罐子都提了起來,將裏麵的草藥倒到了一個碗裏,再將罐子密封起來,端著碗正要轉身的時候便看到了身後立著的葉霄蘿。


    “葉三小姐,您來了怎麽一聲不吭的?皇後娘娘在裏麵呢!”玉芝有點驚訝,身後竟然悄無聲息地來了一個葉霄蘿。


    葉霄蘿卻微微一笑,空氣裏分明是藥的味道,問道:“玉芝,這個藥是熬給誰的?”


    一提到熬藥,玉芝的臉色突然間有些不好,訕訕道:“昨夜皇後娘娘著了風寒,這藥是給皇後娘娘的。”


    風寒?葉霄蘿心裏一驚,皇後娘娘千金貴體,怎麽好端端的就風寒了呢?


    “玉芝,你把藥給我,我端給皇後娘娘。”葉霄蘿伸手去接玉芝手裏的藥,白皙嫩滑的雙手一看就沒有幹過多少活,看在玉芝的眼裏,活脫脫就是鮮明的對比。


    人比人氣死人,玉芝看著那雙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滿腹的不平衡,她是葉家三小姐,那麽高貴,還要來她的麵前搶風頭,玉芝編排了一會,終於微微笑道:“好,那就麻煩三小姐了。”


    說罷,把手裏的藥遞給了葉霄蘿,在滾燙的底麵觸碰到她的手時,猛地收迴了手,那一碗滾燙的藥瞬間砸到了地上。滾燙的藥汁濺到了她的手上,順著裙擺滑落到了地上,就連鞋麵都被潑濕了。


    “啊!”葉霄蘿瞬間被燙地跳腳,連忙躲閃到了後麵,怒目圓睜,一雙大大的杏眼瞪著玉芝,良久才晃神怒斥玉芝:“你幹什麽?我還沒拿穩你就鬆手?故意要燙我的是不是?”


    豈料玉芝卻委屈地哭訴了起來,低低地啜泣著:“三小姐,奴婢已經把碗給您了,是您自己沒拿穩的,如果三小姐出了什麽事,奴婢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葉霄蘿衝了涼水之後才覺得手背上火辣辣的感覺好了不少,迴來又聽玉芝這樣說,覺得也頗有道理,沒人會故意給自己找罪受。更何況玉芝是皇後娘娘跟前的紅人,就衝這個,她就不能把罪怪在玉芝的頭上。


    所以,這口氣,這隻手,隻能忍下去。


    “好啦好啦,再去盛一碗給皇後娘娘端進去,若是耽誤了皇後娘娘喝藥的功夫,可有你受的。”葉霄蘿斜昵了她一眼,低低地道了聲“晦氣”後便邁步向房間裏麵去了。


    她走路的姿勢頗有些在隱忍疼痛一樣,那隻被燙到的左腳一拐一拐地進了門,玉芝在她身後看著,唇邊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跟她鬥,還不夠格。


    “皇後娘娘!”一進門,葉霄蘿就委委屈屈地叫了聲葉皇後,順著身邊的錦羅墊子坐了下來,伸著被燙紅的手背給葉皇後看。


    葉皇後此時正倚著靠枕休息,聽到葉霄蘿委屈的叫喚,微微睜開眼看了看,複又閉上,有氣無力地道:“本宮方才都聽見了,玉芝畢竟是下人,衝撞了主子就是該罰,等會我讓李太醫過來給你上點藥。”


    原來皇後還是疼愛自己的,葉霄蘿心裏暗暗開心,看來玉芝這個跟前紅人也算不了什麽,隻要有了皇後的疼愛,等會要說那件事就容易多了。


    正巧此時玉芝端著新舀好的藥汁進來,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葉皇後的麵前,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


    “皇後娘娘,該吃藥了……”玉芝手裏拿著湯匙,正打算輕輕地吹一吹,試試毒再送到葉皇後的嘴裏。


    可是葉皇後用睜開眼睛,擺擺手,略帶沙啞的聲音道:“玉芝,方才在外麵你打翻了一碗藥汁,還讓蘿兒受了傷,自個在外麵掌嘴二十。”


    玉芝手裏的湯匙猛地掉落到了碗裏,身子不住地顫抖,連連求饒,希望葉皇後能看在之前曾為她出謀劃策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可是,根本沒用。


    “去吧,不要讓本宮說第二遍。”葉皇後厲聲道。


    玉芝這才死心退了下去,不一會,外麵便傳進來“啪啪”的巴掌聲,這聲音聽在葉霄蘿的耳裏甚是刺耳。


    葉皇後向來是出了名的狠辣幹練,但是葉霄蘿卻不覺得有什麽,丫鬟錯了就該打,沒有什麽可以不可以。


    “蘿兒,你來找本宮所為何事啊?”葉皇後早就猜到葉霄蘿進宮一定有事,若是單純請安的話,一定會拖上兩個哥哥。


    心思永遠瞞不過葉皇後,葉霄蘿也沒打算瞞,就這樣說了吧,杏眼一時間委屈地閉了下來,低低地啜泣著,霎時間便哭的梨花帶雨。


    “皇後娘娘,蘿兒不能嫁給太子了,蘿兒喜歡上了溫王,蘿兒要嫁給溫王!”直白了當的話擊進葉皇後的心裏,再配上她唯妙唯俏的演技,讓這一場戲變得更加好看。


    葉皇後隻覺得自己的雙眼一黑,原本就因為風寒而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外麵從未停過的巴掌聲仿佛在為這場戲打著猛烈的節拍,她緊緊地攥著手裏的靠枕,睜開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葉霄蘿。


    “你要嫁給溫王?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蘿兒,你可知皇命不可違,本宮不管溫王用什麽樣的辦法迷惑了你,總之,你嫁給太子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跑不了!”


    葉皇後的臉漲的有些通紅,聲音因為嚴厲而變得有些尖銳,聽在葉霄蘿的耳裏,簡直就是中了魔一樣。


    葉霄蘿顯然沒有想到皇後會這麽斬釘截鐵地拒絕,急得眼睛都紅了,猛地站了起來:“皇後娘娘,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溫王並沒有迷惑我,是我心甘情願的,如果不讓我嫁給溫王,我寧願即刻流血而死。”


    兩人就此杠上,如果葉霄蘿不是葉家人,恐怕葉皇後早就把她拉出去杖責了,如今敢這麽對她說話的人不多了。


    葉霄蘿很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如果不嫁給溫王,那她就去死,葉皇後捂著心口,如果葉霄蘿不嫁給太子,葉家的籌碼就此斷了,再也沒有了優勢,那麽葉家就會衰敗下去!葉皇後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葉家的榮耀毀在葉霄蘿的手上,不能!


    一時間,血液迴流直衝心頭,葉皇後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就在皇宮裏掀起一陣風雨的同時,宮外一家酒樓房間裏,氣氛也十孤寂沉悶,古色古香的一間房,正中間擺放著一張圓桌,窗台邊上是銅鏡以及梳妝盒,一張床上掛著簡單的幔帳,十分簡單快捷的地方。


    蕭長歌盤著腿,坐在窗台上往樓下看去,自從冥王府裏出來之後,這是她在酒樓裏住的第三天了,三天裏,蒼冥絕不僅沒有來過,就連魅月江朔都沒有來過一次。


    幸虧她隨身帶了一本醫書出來,否則會悶死的。


    但是,每次看書的時候,總能想起蒼冥絕的臉,不知道他的腿練習得怎麽樣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都有按時吃飯,滿腦子裏都藏著他的身影。


    她摔了芙蓉玉簪子之後,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估計他是很痛心疾首的,她不知道那支玉簪子的來曆,但是一定價值不菲。


    蕭長歌有些懊惱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為什麽她總要惦記著那個不信任自己的人?


    那天,如果自己和他坦白了,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蕭長歌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日子是不是應該繼續這樣下去。


    翻個身,跳下了窗台,慢慢地走到了桌子上倒了一杯水來喝。


    酒樓底下長巷子邊上的一個拐角處,一個坐在輪椅上麵的男子緩緩地低下了抬著的頭,視線從二樓靠邊上的窗台上落下來,完美無瑕的臉頰帶著微微的暗沉,緊接著,麵無表情地推著輪椅離開。


    魅月和江朔對視一眼,跟上了蒼冥絕的腳步。


    自從王妃出走的那一天起,王爺整日鬱鬱寡歡,把自己悶在書房裏麵,飯也不吃,訪客也不見,等到江朔有機會進去的時候,隻看到他握著手破碎的芙蓉玉簪子發呆,桌麵上一幅一幅都是王妃的畫像。


    後來,他和魅月一間酒樓一間酒樓地去打聽王妃的下落,終於知道了王妃的下落,連忙告訴了王爺。


    王爺找到了酒樓,可是卻不上去,每天都有那麽幾個時辰待在樓底下看著王妃的房間。


    三人進了王府,蒼冥絕突然迴頭道:“江朔,你去把我的房間布置一下,布置成新房。”


    江朔以為自己聽錯了,啊了一聲,磕磕巴巴地又問了一遍:“王爺,布置成,什麽?”


    蒼冥絕推著輪椅走遠了,悠然地聲音傳進江朔的耳裏:“新房!”


    兩人霎時間愣怔了一下,麵麵相覷,他們無法想象王爺會娶其他的女人,但是王妃現在在酒樓和王爺冷戰,難不成要強行將王妃拖來成親不成?


    況且王妃已經和王爺成過親了,難不成是想用布置新房這個戰術重拾王妃的心?


    “我們快去辦吧,隻要能讓王妃和王爺和好就行了。”魅月戳戳他的手臂,一臉嚴肅地道。


    兩人不和都是他們造成的,如果當初不是江朔不肯說,魅月也不會為了幫江朔脫罪而將那天早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更加不會害了王妃和王爺感情破裂。


    江朔知道魅月的心思,深邃的眼眸低低地看了她一眼,便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目光深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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