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風拂過,黑衣的一角飄落,流星手中捧著一個錦盒,躬身遞給玄衾(qin):“主子!”


    “嗯!”玄衾(qin)點點頭,伸手接過錦盒,向著不遠處的石桌上掃了一眼,對著單莫鑰溫文爾雅一禮:“慕容大小姐請!”


    單莫鑰點點頭,隨著玄衾(qin)抬步走到石桌前,毫不客氣地當先輕身坐下。


    玄衾(qin)俊顏笑意不變,衣袖輕輕一掃,桌子上的細微塵土簌簌滑落。他一撩衣擺,優雅而坐。白玉的指尖打開錦盒,裏麵黑白棋子映入眼前。


    單莫鑰看著玄衾(qin)手中的棋子,黑白子都是上等的純玉。黑子冷玉,白子暖玉,玉質晶瑩別透,都是泛著淡淡的光華。這樣的兩種玉本來就是世間難求。更何況湊了這麽一副棋子,更是價值難以估算。別說千金,就是萬金也難買。


    單莫鑰打量間,玄衾(qin)已經鋪好棋盤。


    棋盤也是上好的天蠶絲軟稠,棋盤的線脈都是用最好的金絲線勾畫,針腳仔細,繡功堪絕,配這樣一副棋子,相得益彰。


    果然有錢就是任性。


    看著棋盤和棋子,單莫鑰嘴角微勾,在前世她也有一副好棋盤,是飛敘費了周折得到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每次他沒事就會與自己切磋棋藝。飛敘的棋藝相當高,可以說自己這一手好棋藝也是跟他學的,隻不過如今天人相隔,不,是相隔不知道多少星球多少位麵吧。這裏的時空顯然與她原來所在的完全不一樣。


    好棋盤配好棋子,下棋的心情也是不一樣的。


    這樣看來,這玄衾(qin)的棋藝一定絕高。或者說是清高。否則他也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既然如此,她今日就打破他的不可一世,讓他知道一下什麽叫做人外還有人,天外還有天。


    單莫鑰心中冷冷一笑,伸手去抓棋子,黑子清涼如水,白子溫潤暖如驕陽。剛觸到白子,指尖挑開,直接拿起了一枚黑子。


    湛藍色的水袖掃過棋麵,單莫鑰將那枚黑棋落在了正中間。


    一舉中鋒!


    玄衾(qin)看著單莫鑰的手,手很小,很白。指甲沒有女子尋常都塗有的豆蔻,而是如掛著露珠一般晶瑩,帶著微微的清冷,微微的涼,在藍衣水袖襯托相映中如一汪白月光。


    潔白的皓腕如雪,纖細的手腕上帶著一抹火紅。那是風族的紅顏如鳳。


    玄衾(qin)看著紅顏如鳳,墨玉的眸子微閃了一下,伸手拿起一枚白棋,放在了單莫鑰的旁邊。


    並駕而驅!


    單莫鑰看著玄衾(qin)落下的白棋微微蹙眉。伸手再拿起一枚黑棋,放在棋盤一角,玄衾(qin)同樣執起白棋尾隨而至,落在黑棋旁邊。


    單莫鑰再次眉梢微凝,又接連三枚棋將四個角落填滿。玄衾(qin)依然同樣尾隨而至。


    拿起第五枚,單莫鑰終於抬眼看玄衾(qin)。


    玄衾(qin)依然淺淺而笑,墨玉的眸子映著淡淡光華,同樣看著她。


    四目相對,單莫鑰眸子泛出清涼的光。


    不低頭,隻是看著玄衾(qin)的眼睛,將棋子隨意落在棋盤上。


    玄衾(qin)也不低頭,同樣看著單莫鑰的清涼如水的眸子,手中的棋子正巧落在她剛落下的棋子旁邊。


    丫的!眉梢微微一挑,單莫鑰手下動作加快。一枚枚棋子簌簌而落。依然看著玄衾(qin)的眼睛。


    玄衾(qin)同樣也不看棋盤,每一枚棋子落腳之處正正好好是單莫鑰前一刻落下棋子的旁邊。毫厘不差。


    幾十枚棋子轉眼而就。


    單莫鑰清涼的心冷了幾分。果然遇到對手了。


    移開視線,單莫鑰低下頭,開始審視棋盤。


    玄衾(qin)也隨著她的動作,同樣低下頭看著棋盤。半響,勾起的嘴角,看向單莫鑰,笑的溫潤雅致。


    一會兒,單莫鑰抬頭,看著他,“你一直都是如此下棋?”


    “非也!端看遇到的是誰。你,讓我不得不如此!”玄衾(qin)笑著搖頭。


    “嗬,這麽說我很榮幸!”單莫鑰哼笑一聲。手中的黑棋再次落下。而是反跟隨在玄衾(qin)身後。


    玄衾(qin)一怔,隨即莞爾一笑,一枚白棋又反跟隨在單莫鑰剛落下的那枚棋子之後。


    丫的,夠可惡的。


    須臾之間,二人手中的動作再次加快,黑白子相間,在棋子的外圍豎起了一座圍城。


    單莫鑰瞪了他一眼,猛的閉上了眼睛。


    玄衾(qin)笑了笑,也在同時閉上了眼睛。


    手下的動作不停,但是雙方落子的時間越來越慢。


    不遠處的流星眼晴一眨不眨的看著二人,俊秀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一雙眸子更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單莫鑰。


    主子棋藝,堪當一絕,從未逢對手。風公子和季王都不能如此和公子對弈而不觀棋。沒想到這塵封國深閨中的慕容大小姐居然…居然……


    到底是世人眼拙,還是他的眼睛不好使了?他一定是在做夢!


    可是現實就是現實。


    流星睜了幾次眼睛,閉了幾次眼睛之後,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


    看那二人坐在一處,男子雅致雍容,女子清絕風華。竟是如此的相配。


    主子麵色一直掛著愉悅的笑意,那是以前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即便出現也是屈指可數。不曾想僅是見了慕容大小姐至今,主子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他都數不過來了。


    難道……主子對這慕容大小姐動了凡心?


    流星看著單莫鑰,一身清冷光華,明明很耀眼,很燦華,但是他偏偏覺得那女子背後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這樣一個女子……


    這樣的女子……無心無情涼薄到可怕的地步。


    主子若真的動心的話,隻怕是……


    了無牽掛的人,自是無任何欲念。在這裏,單莫鑰隻想活得快活,活得自在,活得真我,她不願再輕易為情所傷為情所困,自是不會有心。對於某些人而言,可能要失望而歸了。


    心底的涼寒之意猛的襲上心頭,流星臉色頓時發白,轉頭看向玄衾(qin)。


    隻見主子雖然溫潤柔暖的笑著,但是背後同樣是一片無底的深淵,黑暗無垠。忽然之間心頭的涼意就那麽的褪去了。


    流星看著二人,天下間怕是隻有眼前這個女子才能與主子相配吧!主子不要婉轉奉承,曲意承歡,隻知道爭風吃醋困在高牆大院裏一方天地鬥個你死我活的女人,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乾坤中藏有錦繡,卓倪中自有一丈方圓。縱橫天地,能有不輸於男子氣魄星魂的女子。主子要找的就是與之並駕齊驅的人!


    這一刻,流星的心境發生大變化,對單莫鑰心底早先有的排斥一掃而盡,致以無上尊崇。


    桃林寂靜,遠山湖水一片清幽。時間在一點點過去。


    二人的棋子已成相持之勢,不分伯仲。落子由早先的一秒一次,到如今的半個時辰都沒有動過一子。


    飛敘的棋藝甚是高超,自己的領悟力也很好,否則麵對這樣強勁的對手,她會潰不成軍的。然而,他想以此局來贏了她,休想。


    單莫鑰眉眼清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棋盤。


    玄衾(qin)嘴角的笑意已經不知何時收起,同樣一眨不眨的看著棋盤。


    他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的棋藝竟然也如此卓絕。如此妙趣的人兒,心怎麽不為之所動?嗬嗬,有趣!有趣!當真是有趣極了!


    流星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打擾了主子。真要讓慕容大小姐贏了的話,那主子可就再也不能再見慕容大小姐了,那豈不是不妙?


    雖然他相信主子一定不會輸,但是看慕容大小姐巋然不動的神色,還是免不了有些擔憂主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正在此時,有幾個腳步聲由遠及近走進桃林,正向這處走來。依稀還可以聽到說話聲。


    流星一驚,看了二人一眼,身形一閃,瞬間悄無聲息的迎了過去。


    來的人正是辦完了單莫鑰所交待的事尋過來的餘婓、餘紋。後麵跟著慕容侯府的大總管馮遠琛。


    “我家主子和慕容大小姐正在對弈,不準任何人打擾。”流星飄身而落,擋住了三人的去路,對著三人冷聲道。


    餘婓、餘紋頓時一驚。抬眼看著男子,小姐在和人對弈?


    對於突然出現的人,馮遠琛麵色微微一變,他剛才居然在這人近身三尺才發現來人。顯見這人雖然年輕,但武功非同一般。能擁有這樣的屬下,他的主子定也不是一般人。


    “這位公子,我是大小姐的家奴,有急事找我家小姐。還請煩讓通秉一聲。”馮遠琛看著流星,立即上前,微微一禮。


    “等吧!”流星眼睛也不眨一下,冷聲開口。


    聞言,馮遠琛麵色頓時一變。雖然焦急,但不知道對方身份,又知道小姐在和人對弈,不敢出手硬闖,生怕小姐怪罪。


    他猶豫了一下,急聲道:“人命關天,還請這位公子……”


    話音未落,單莫鑰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進來!”


    馮遠琛麵色立即一喜,流星一怔。如此遠的距離,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慕容大小姐居然能聽到,難道她有武功?


    一怔的空招,馮遠琛立即快步走了進去。


    餘婓、餘紋立即跟上。


    剛走出桃林,馮遠琛便看到坐在湖邊對弈的二人,老眼現出驚異的神色。目光定在玄衾(qin)的身上。想著這是何人?小姐居然同他對弈。


    看其風采,並不輸於風公子和季王,甚至雍容尊貴比風公子和季王更甚。難道是……


    “何事?”單莫鑰不看馮遠琛,依然閉著眼睛,清淡的開口。


    馮遠琛立即驚醒,兩步走上前,躬身一禮:“小姐,今日是三日期滿,四小姐和五小姐以及眾位小姐們依然在祠堂關著,全部都昏死了過去,老奴過來請示……”


    “將那二人即刻送去季王府,其他人先放了!”單莫鑰聲音沒半絲波動,吩咐道。


    玄衾(qin)眉梢微微一挑。送去季王府?


    “是!”馮遠琛立即應聲:“另,侯爺問小姐何時迴去?”


    “該迴去的時候自會迴去。侯爺何時關心起我來了?有什麽事讓他等著吧!”單莫鑰聲音微冷。


    “是!”馮遠琛躬身:“老奴已經將小姐的隨身衣物和用品都裝車送來了!小姐要何時迴去,派人迴去侯府知會一聲,屬下打發人來接小姐!”


    “嗯!”單莫鑰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馮遠琛再次躬身。見單莫鑰點頭,看了玄衾(qin)一眼,轉身走了迴去。


    餘婓、餘紋看了單莫鑰一眼,立即跟上馮遠琛。她們要去整理小姐的衣物。


    一行三人離開。


    再次靜了下來。


    單莫鑰終於落下一子。


    玄衾(qin)睜開眼睛看了單莫鑰一眼,須臾又閉上,指尖輕輕的敲著桌麵日眉眼微凝,似是沉思。


    流星看著玄衾(qin)的神色,心都提起來。主子不會真的要輸吧?


    許久,玄衾(qin)落下一子,流星緊張的心才鬆了。


    又換成單莫鑰凝眉沉思。


    時間很快的就到了中午。離山古寺開飯的鍾聲響起。餘婓、餘紋端著飯菜過來。遠遠的見自家小姐神色肅然,不敢打擾。


    午時偏響,玄衾(qin)和單莫鑰依然坐著,沒有要吃飯的意思。


    餘婓、餘紋看著手裏已經冷了的飯菜,悄無聲息的轉頭走了迴去。


    流星張嘴了多次,但最終還是一次都沒發出聲。


    餘婓、餘紋的飯菜已經來迴端了三次。直至太陽落山,那二人依然坐在那裏自成一世界,似乎早已忘了吃飯。


    天色徹底的暗了下來。


    單莫鑰手中的棋子遲遲沒有落下。


    忽然她閉著的眼睛睜開,將手中的棋子扔進了錦盒,坐著的身子猛的站起來,看著同時睜開眼睛看著她的玄衾(qin):“明日再下!”


    “好!”玄衾(qin)點點頭。


    單莫鑰再不發言,轉身幹淨利落的離開,藍色的身影很快便走進了桃林。


    餘婓、餘紋立即驚醒,隨後跟上。


    玄衾(qin)依然坐在那裏,看著一行三人轉眼便消失了身影,墨玉的眸子靜若深潭。許久,收迴視線,低頭看著棋盤,忽然笑了。


    “主子?”流星擔憂的走上前,看著棋盤。頓時驚唿:“這…這是七星幻陣?!”


    “不錯,就是七星幻陣!”玄衾(qin)含笑點頭。


    “這…這……怎麽會這樣?這怎麽可能?”流星身子顫抖,一臉的不可置信。


    “天下無不可能之事。”


    “可是這也太……主子,慕容大小姐如何能破得了主子的七星幻陣?”流星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不止你不相信。我也不信。”玄衾(qin)聲音淡淡的,有一絲慶幸,一絲輕歎。


    “可是慕容大小姐用的是什麽陣法?恕屬下眼拙看不出來。”


    “九珠歸一!”玄衾(qin)淡淡開口。


    “什麽?九珠歸一?這就是傳說中的九珠歸一?”流星再次驚唿。已經失了以往做暗隱的清冷鎮定。


    “嗯!”


    “怎麽會……七星幻陣無解,九珠歸一同樣無解……主子那您…您……”流星已經驚的不會說話了。


    七星幻陣和九珠歸一同樣都是上古大陣。其中蘊含五行八卦,奇門遁甲,方圓陣地,鬥轉乾坤,萬千的變化與一夕之間加以萬變。天下間早已經失傳,慕容大小姐居然會……


    她的九珠歸一對上主子的七星幻陣……豈不知……


    “我也想看看這兩大上古的陣法相碰,到底結果會如何?是誰更厲害,還是兩敗俱傷!抑或是……有奇跡!”玄衾(qin)清淡的聲音帶著一抹暗沉,心有期待。


    流星不再言語。依然難言震撼的看著棋盤黑白交錯的棋子。


    這樣的僵持之勢,有一種震撼人心的魔力,想讓人看到這兩大上古陣法相碰的結果。如果是千軍萬馬的戰場……這樣的局勢,又會是何等的驚心動魄?會忍不住拖這個世界一起下地獄!


    這一刻,流星深深的感覺到單莫鑰的可怕。這樣的女人,不止是能配主子,而是她的黑暗能吞噬整個世界。


    流星心中發寒,從頭涼到腳。看著玄衾(qin),張了張嘴:“主子,她…她太可怕……”


    “嗯!”玄衾(qin)淡淡一笑,點點頭。


    須臾,坐著的身子站起,對著流星道:“守好這裏,不準任何人來破壞這局棋!”


    “是!”流星應聲。


    玄衾(qin)抬眼向著西北天空看了一眼,那裏依然是雲霧籠罩。連一片星光也無。


    須臾,他收迴視線,緩緩踱步,離開了桃林。


    單莫鑰一路沉著臉走迴了東側院子。


    進了門,餘婓、餘紋立即將飯菜都擺在了桌上,她拿起筷子吃了兩口,便一把的扔了筷子:“撤下去吧,我現在沒胃口!”


    “小姐,你已經一日沒吃飯了……”餘婓、餘紋立即開口。


    “我說撤下去!”單莫鑰猛的站起身道。話落,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了,她們是擔心她而已,斂起攝人的氣息,走到窗前,煩悶的淡淡的柔聲道:“我沒事,你們先下去吧!”


    “是!”二人立即端了飯菜走了出去。對看了一眼,小心的給單莫鑰關上門。


    外麵的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一彎月光劃上天際。


    單莫鑰的身影隱在月光中,但月光偏偏無論如何也照不亮她,心底被暗沉淹沒。


    這一站便是半夜。


    三更時分,單莫鑰終於躺迴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五更的鍾聲響起,單莫鑰隨著起來,換了一件白色衣衫。


    餘婓、餘紋等在門口,聽到單莫鑰起身的動靜,立即端著清水走進來。


    洗漱過後,單莫鑰開口:“將飯菜端上來!”


    餘婓、餘紋頓時一喜,立即跑了下去,轉眼便端了飯菜過來,顯然是一直就等著單莫鑰這句話了。


    吃過了飯,單莫鑰直接向著桃林走去。


    餘婓、餘紋依然去主持主院給墨淵辰和沉淵喂藥。


    走出了桃林盡頭,玄衾(qin)依然如昨日一般負身立在湖邊,今日的他一襲白色衣衫,略顯飄逸如仙,晨曦的霜露給他白衣俊挺的身影籠罩了一層霧色。如霧裏看花,似真似假,朦朦朧朧,遠山、湖水、桃花林間,風景如畫。


    玄衾(qin)緩緩迴過頭,看著白衣如雪的她猶如白衣仙子般踏著霧色而來,嘴角掛了一絲淺淺笑意,“你來了!”


    “開始?”單莫鑰不看玄衾(qin),目光落在那依然保存完整的棋盤上。


    “好!”玄衾(qin)走了過來。


    二人坐下,單莫鑰執起黑棋落下。想了大半夜,如今這盤棋就在她的腦海之中,更甚至她走一步,玄衾(qin)會如何走下一步,都想了個清清楚楚。


    她也想看看七星幻陣和九珠歸一誰更厲害。


    玄衾(qin)見單莫鑰落子,抬眼看了她一眼,眸光清幽。須臾,他莞爾一笑,手中的白子落下。


    單莫鑰蹙眉,猛的抬眼,眸光清厲的看著玄衾(qin):“你確定你要這樣走?”


    “嗯!”玄衾(qin)含笑點頭。


    魂淡!單莫鑰幾乎聽到了自己的磨牙聲。手中的一枚黑子狠狠的落下:“這裏也有你的家國。”


    “我不在,談何家國焉在?”玄衾(qin)揚眉,笑的雲淡風輕。


    單莫鑰不再言語,一枚枚棋子落下,輕輕細響,如山間清泉。


    玄衾(qin)也不再言語;一枚枚棋子落下,如一串串白玉珠,串連一線。


    轉眼之間,棋盤上鬥轉星移,又換了一番天地。


    先前的快動作再一次漸漸的慢了下來。


    這一日,無人前來打擾。


    流星、餘婓、餘紋站在遠處,也陪著站了一日。


    天幕遮下,單莫鑰尤不起身,玄衾(qin)將手中的白棋扔進了錦盒,緩緩站起來,仔細的看著單莫鑰半響,輕輕一笑:“明日繼續?”


    怕你不成?“自然!”單莫鑰點頭。


    玄衾(qin)緩緩踱步,當先離開了桃林。


    流星擔了一日的心終於鬆了一口氣,立即尾隨而去。


    單莫鑰依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雙眼死死的盯著棋盤。那眼神如冰刀霜劍,似乎想把棋盤戳出千八百個窟窿。


    餘婓、餘紋不敢打擾單莫鑰。


    半響,單莫鑰才起身,頂著霧色走了迴去。


    這一夜,東側院的燈亮了一夜。西側院的燈同樣亮了一夜。


    翌日,單莫鑰走出院門,玄衾(qin)也從西側院走出來。顯然二人昨日一夜誰也沒睡。


    “今日我就拖著你一起下地獄!”身著白色衣衫的單莫鑰臉色陰沉的看著同樣身著白色衣衫的玄衾(qin)。


    “榮幸之至!”玄衾(qin)輕笑。


    單莫鑰不再言語,抬步向桃林走去。


    玄衾(qin)錯半步的跟在她的身後,也不再言語。兩個人的身影很快的隱沒在桃林。


    餘婓、餘紋站在門口怔怔的看著那兩個人遠去。男子雍容華貴,女子灼耀清華。在他們的身邊,天地萬物都為之失色。


    半響,直到那二人消失。


    餘婓、餘紋才立即迴轉身,向著主持主院走去。


    今天是第三日了,陛下和那個護衛的狀況很不好。不止是寥空大師路遠還沒迴來,智覺大師進宮也還沒迴來,可不要在這節骨眼出什麽變故才好。二人心中期盼。


    桃林盡頭,二人同時落座,玄衾(qin)許久未動,單莫鑰看著棋盤,也不催他。


    一個時辰後,玄衾(qin)緩緩落下一枚棋子。


    又一個時辰後,單莫鑰緩緩落下一枚。


    午時過後,錦盒裏剩下一黑一白兩枚棋子。二人誰也不動。直到天幕滑下黑紗,錦盒裏的棋子依然一動未動。


    流星站在不遠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睛瞪的酸疼,但是依然一眨不眨的看著,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什麽。


    餘婓、餘紋的小心肝也提的緊緊的,同樣眼睛一眨不眨。


    天邊一彎月光刻上天際,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向著桃林而來,聽到腳步聲,單莫鑰和玄衾(qin)同時抬頭看向對方。


    須臾,單莫鑰手中的黑棋就要落下。


    白色的衣袖輕輕劃過,玄衾(qin)白玉凝脂的手輕輕的攔住了單莫鑰的手:“這最後兩枚棋子,我們先留著如何?”


    “留著?”單莫鑰不明地看著玄衾(qin),微微挑眉。


    “留著!”玄衾(qin)認真的點點頭,墨玉的眸子一汪黑色的漩渦,仿佛深深的將單莫鑰吸進去。


    “一局殘棋?”單莫鑰眉梢更是挑高。


    “不是殘棋,隻是留著。留到有朝一日,我們重來一盤。若還是這個結果。那時候你再落子。”玄衾(qin)搖搖頭,低聲開口。


    單莫鑰看著玄衾(qin)的眼睛,清涼如水的眸光也染上了一抹黑。須臾,伸出去的手撤迴,白色水袖劃過棋盤,手中的棋子扔迴了錦盒,清泠如水的聲音開口:“好!”


    玄衾(qin)也緩緩將手中的棋子扔進了錦盒。


    流星頓時大鬆了一口氣,但是看著那棋盤,不免有些心癢難受。


    腳步聲轉眼之間便走進,來人正是寥空和智覺。二人顯然是舟馬勞頓,一路風塵而歸,兩雙老眼第一時間齊齊看向棋盤。


    白色的衣袖輕輕一掃;棋盤上黑白縱橫的棋子已經如落珠般滑落錦盒內,玄衾(qin)遮住了棋盤,清淡的聲音吐出:“流星,將棋盤收起來!”


    “是,主子!”流星身影一閃,棋盤連帶著錦盒頓時揣進了懷裏。


    單莫鑰看著空無一物的石桌,微微蹙了一下眉。


    寥空、智覺視線從石桌一直跟隨到流星的身上。兩雙老眼颼颼冒光,眼含前所未有的激動神色。


    流星忍不住的後退了一步,覺得全身都涼颼颼的。


    須臾,寥空和智覺轉過頭,齊齊看向玄衾(qin),兩雙老眼哀怨。


    玄衾(qin)淺淺而笑,一派雍容閑適,坐著的身子不動,聲音低悅溫潤:“玄衾(qin)很願意同兩位大師下一棋的。”


    寥空、智覺老眼齊齊一亮。


    玄衾(qin)笑意不變,在二人的全身上下掃視一眼,話音一轉:“隻是見兩位大師未洗風塵,改日吧!”


    二人剛亮起來的老眼齊齊一暗。


    “黑心!”單莫鑰看著玄衾(qin),不屑的罵了一句。簡直是吊足了人的胃口。看似溫潤如玉,實則是一隻十足腹黑的白狐狸。


    “嗬嗬!”玄衾(qin)輕笑,轉眸看著單莫鑰,低聲笑著開口:“當然你是例外。不洗風塵也無妨,隨時恭候!”


    寥空、智覺目光瞬間轉到單莫鑰的身上。


    兩雙老眼目光灼灼。


    單莫鑰瞪了他一眼,猛的站起身,一言不發,抬步走出桃林。


    餘婓、餘紋立即跟上。


    寥空、智覺看著單莫鑰身影離開,兩雙老眼再次一暗,迴頭齊齊看著玄衾(qin),眼底期盼一覽無餘。


    他們剛才來到之時自然是晃了棋盤一眼。雖然隻是一眼,但二人皆不是常人。


    七星幻陣和九珠歸一。沒想到這世間真有人會擺。饒是方外之人也都沒了淡定。


    “如今兩位大師似乎有要緊事要做,兩位大師的棋,就留待以後吧!”玄衾(qin)笑的溫潤開口。


    一經提醒,寥空和智覺頓時想起要急於救人。立即點頭:”好!”


    話落,不再停留,二人急急轉身。兩道灰袍的身影一閃,已經出了桃林。


    玄衾(qin)靜坐著身子不動,低頭看著對麵空空已經無人坐的石凳。半響,淡淡開口:“流星,收拾東西,即刻下山!”


    “是,主子!”流星一怔,看看天色,立即躬身。身影一閃,離開了桃林。


    玄衾(qin)坐著身子一動不動。欺霜賽雪的容顏淺笑早已經斂去,隻剩下一片靜海無波。


    須臾,他坐著的身子站起來,緩步離開了桃林。


    不久之後,一輛不算華麗的馬車出了離山古寺,向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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