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楚眼見她臉色泛白,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怎樣,後悔害怕了?你當初本就在我二哥與三哥之間搖擺不定,眼瞧著二哥當上攝政王,還以為自己選對了是吧?今時今日,也該教你嚐嚐後悔的滋味了!”


    錦瑟忽然釋然地答應了一聲,“那就待他歸來之日,再來計算我應該得到的報應吧。若……我還能等到那時。丫”


    青楚臉色驀地一變:“你這是何意?”


    錦瑟笑了笑:“沒什麽。隻是人生無常,也許,我等不到他歸來的那天呢?”


    青楚再度冷笑起來:“如此,我可要祈求這你的人生平安一些,至少要活到我三哥歸來之日,不受盡折磨,焉能教你好死!”


    錦瑟聞言,卻仍舊隻是朝她淡淡一笑,側身離去媲。


    剛剛離了宮,迎麵卻就遇見了熟人。


    身著正統朝服的陸離坐在高頭大馬上朝著錦瑟嘖嘖歎息:“這可真是奇緣呀,竟能在宮門口遇上你。”


    錦瑟卻因為他身上老氣橫秋的那身朝服“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侯爺吉祥。”


    陸離翻身下馬,似乎也對自己的朝服頗為不滿,抱怨道:“明日我定要上折子進言,這侯爵朝服一定得改。憑什麽攝政王朝服就那般風/流倜儻,這侯爵朝服就這樣老氣橫秋。”


    錦瑟又笑了兩聲,才道:“如今,朝廷還有閑暇為你置辦新的朝服麽?”


    陸離看她一眼,道:“你也知道仲離發兵的事了?”


    錦瑟勾了勾唇角:“聽說了。如今形勢怎樣?”


    “坦白說,仲離這些年來的國力絲毫不比青越差,仲離國主本就野心勃勃,再加上一個一心一意想要一雪前恥,又對青越的一切了如指掌的駙馬爺蘇黎,你說形勢會怎樣?而且,最近幾年青越天災不斷,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朝廷幾乎傾盡全力救災,無暇顧及其他,與仲離的差距,隻怕不是一點點。”陸離難得正經起來,仔細地分析與錦瑟聽。


    “真是遺憾呐。”錦瑟卻隻是看著他,仿佛惋惜一般,“你才做了多久的侯爺,這麽快就麵臨這樣的處境。”


    “我怕什麽?”陸離挑眉一笑,“他日就算仲離當真攻下青越,誰又敢拿我怎樣?倒是攝政王的前路,真是堪憂啊。”


    錦瑟聽了,卻隻是不動聲色地轉開臉。


    “他若殉國,你會怎樣?”陸離卻實在不識時務,繼續問道。


    錦瑟聞言,卻又笑了一聲:“我連自己都顧不上呢,哪有那閑工夫去理別人怎樣。”


    陸離微微抽了口氣,隨即挑眉笑道:“到如今他在你眼裏仍舊隻是個‘別人’而已?那誰在你心裏才是自己人?”


    錦瑟轉開頭不答,頓了片刻,卻忽然正色看向他:“陸離,你其實知道我外公在哪裏,是不是?”


    陸離頓了頓,複又展顏笑起來:“原來在你心裏,到底還是外公才是自己人啊!”


    “我想見他。”錦瑟輕聲道。


    陸離終究還是收起了笑臉:“出什麽事了?”


    “能出什麽事?”錦瑟輕輕鬆鬆地道,“說到底,隻有外公才是我摯親的人,如今他年歲也大了,卻成日不知所蹤,我這個做外孫女的難道不該擔心嗎?”


    陸離沉吟片刻,終是道:“我盡量為你通知到,不過他會不會出現,我就無能為力了


    “多謝你。”


    錦瑟又朝他笑,陸離卻隻覺得她今日十分不對頭:“你……真的沒事?”


    “能有什麽事?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麵前麽?”錦瑟朝他擺擺手,“你不是要進宮麽,快些去吧,我也該迴去了。”


    盡管陸離心頭仍舊有疑慮,錦瑟卻已經大步跑開,陸離無奈,唯有朝宮中走去。


    錦瑟並沒有迴攝政王府,而是在踟躕之中,迴到了從前的安定侯府。


    心中到底還是有顧慮,她站在門口,靜靜看了許久,仍舊沒能鼓足踏進去的勇氣。


    須臾之後,原本緊閉的府門卻忽然從裏麵打開來,錦瑟抬頭時,正看見一張熟悉的老臉,正揉著眼睛朝自己打量。


    錦瑟立刻展顏笑了起來,舉步奔上前:“福伯!”


    “啊呀!”福伯似是被驚著了,迴過神來,卻又立刻喜上眉梢,“果真是小姐麽?幾時迴來的?快些進來!”


    錦瑟被他牽引進府,打量著一如往昔的府邸,眸色卻逐漸變得黯淡起來:“二娘和錦輝錦堂他們呢?”


    福伯一麵引著她往前走,一麵答道:“前兩日,二夫人帶了三少爺四少爺離府,說是要迴家鄉探親。以我老頭子看呐,實則是為了躲避禍事。三少爺未及弱冠之年,卻要世襲老爺侯位,如今青越又麵臨禍事,二夫人哪裏敢讓三少爺去蹚渾水,索性避而遠之了。”


    “已經走了麽?”錦瑟低低應了一句,忽而自言自語道,“也好。”


    福伯將錦瑟引到花廳之中坐下,就要去為錦瑟斟茶,卻被錦瑟攔下:“福伯,我迴來,其實是有些事情想問你。你與我坐下說話吧。”


    福伯這才坐下,疑惑道:“小姐要問我什麽?”


    錦瑟微微低下頭,心頭掙紮猶豫,卻終究還是開口道:“姐姐未出嫁前的事,福伯還記得嗎?”


    福伯一怔:“小姐想知道什麽?”


    錦瑟迴想了一下幼時的情形,道:“我那時年紀小,糊裏糊塗的,很多事都分辨不清。我記得我七歲那年,蘇墨曾經來府中提親,被父親拒絕。後來,我卻時常看見他在府中進出,帶姐姐一同出門遊玩,有沒有這樣的事?”


    福伯臉上驟然一僵:“小姐……”


    錦瑟卻依然繼續道:“再後來,是過了一年多之後,姐姐終於執意嫁給蘇墨,同時也與父親斷了關係。”


    福伯神情僵凝,卻一個字也不說。


    錦瑟抬眸看著他,又頓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這中間,我記錯了什麽嗎?還是,我認錯了那個來帶姐姐出去遊玩的男人?”


    福伯猛地站起身來,身後的凳子驟然倒地,他慌忙轉身去扶。


    錦瑟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頭逐漸一片寒涼,終於一字一句道:“那個男人,其實是蘇然,不是蘇墨,對不對?”


    *


    進入臘月,青州城終於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此時,距離仲離向青越發兵,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其間,仲離軍隊勢不可擋,連破青越七座大小城池,而青越軍隊卻似乎毫無招架之力,連連敗退,引得相隔遙遠的京都青州城內也人心惶惶起來。


    昨夜一場鵝毛大雪,今晨園中便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錦瑟向來懼冷,此時卻捧了暖手爐站在廊下,靜靜看著園中的小廝侍女們奮力掃雪。


    已經一個多月,她等的信卻始終沒有迴音。她心頭其實已經有某種不好的預感,卻說不清那究竟是什麽。


    眼見著園中積雪即將清掃完畢,園外忽而有一小廝匆匆步入,上前給錦瑟行了禮:“夫人,府外有一老者求見,說是夫人的故人。”


    錦瑟心頭猛地一震。她希冀的那人沒能給她迴音,等待的人卻適時折返,是巧合,還是關聯?她心頭惶惶,終究道:“請他進來。”


    梅月恆緩步而入時,錦瑟已經在廳中泡好一壺熱茶,抬眸見他精神矍鑠地站在門口,便斟了一杯茶與他,輕輕一笑:“外公,好久不見。”


    的確很久不見。當日在仲離那座小鎮上,自錦瑟定下要嫁與陸離起,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梅月恆倒也坦然,接過錦瑟手中的熱茶,笑道:“是啊,外公半年未曾見你,如今見你過得好,也就安心了。”


    錦瑟也笑著:“那這半年,外公去了哪裏?”


    “四處遊樂了一番。”梅月恆不以為意地答了一句,低頭飲茶。


    錦瑟便又為他添滿了茶杯,似漫不經心地道:“是去了仲離國都汴州吧?”


    梅月恆聞言抬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卻已是默認。


    “如此看來,此次仲離終於下定決心出兵,定然有外公的一份功勞吧?”錦瑟仍舊努力朝他笑著,“外公可曾見過宋恆?他近日好嗎?之前我寫了封信給他,等了許久卻仍不見他迴信,外公此次迴來,可有他的口信帶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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