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傅的脈象有點象正弦函數的曲折走勢,綿細少勁力,忽強忽弱,節奏感卻也均勻齊整……在此基礎上,繼續深切其脈,邊沐發現張師傅內在的生命力還是挺頑強的,一條細若遊絲的生命張力脈線深藏在脈底,隨著周身各處大血管安安靜靜地遊走……


    凝神細思,反複比對,慢慢的,邊沐大致類比到相關類型相似病例,腦子裏已經勾畫出一副大致的輪廓。


    一聽說張師傅的父母已經過世了,邊沐心裏自然也就沒有什麽思想負擔了,解說起病情來語氣也平實多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人呀!還得往前看,你這病拖得時間有點長,治起來得花點時間,有些話……咱們也沒必要講得太直白了,言其大略也就可以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令堂對你心生厭惡,而且還是那種藏在心底的厭煩,她老人家可能還得顧忌你父親的感受,人前她也不好做得太過份,那……為什麽我直接認定令堂而不是令尊呢?!這就是傳統中醫切診的高明之處了。”說到這兒,有點口渴,感覺時間差不多了,邊沐起身上飲水區弄了兩杯混合養生飲料端到診桌那邊。


    張師傅連忙起身謝過邊沐,可能心裏還是有些不大舒服,端起來就喝了幾口,嘿!還真好喝,不由自主的,他又接連喝了幾口。


    邊沐平時配製的養生飲料那可都大有來頭,表麵看著平平無奇,其實都具有某種針對性,沒過多一會兒,那位張師傅臉上的表情可是舒緩多了。


    見張師傅臉色變得和緩多了,邊沐繼續解釋了一番。


    “令堂走的是‘坤’字勢頭,令尊則與其相反,走的是‘乾’字勢,一個小男孩,打小受親生父親的氣,得不到多少父愛,以十年為單位,在心經上自然會留下極深的痕跡,如果小男孩並非那種天生情懷豁達的性格,那種痕跡終其一生也不會消退多少的,心經是人體十二大經裏的主要經絡,脈象自然表現得就特別顯揚,隻要臨床經驗達到一定程度,上手一搭寸關尺心裏就有底了。你的情況正好相反,正反兩下一印證,長期的心理壓力自然來自令堂嘍!”說到這兒,放下手中的瓷杯,邊沐滿含同情地觀望了張師傅兩眼。


    “哦……原來如此!舊事重提,一開始確實有些難受……唉!現在已經好多了,好多年前,尤其我正處特殊年齡段,每每想起……錐心之痛啊!”說到這兒,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順著張師傅眼眶輕輕滑落。


    看樣子,張師傅當年還真是傷透心了!


    “不管怎麽說,總算過去了,隻要假以時日,精心調養的話,你肯定會慢慢康複的!‘坤’主陰,陰主冰冷,我大膽推測一下啊!令堂對你的態度格外陰冷,怎麽說呢……跟其他兄弟姐妹相比,老人家的那種如冰似刃的態度在你幼小心靈深處留下不小的創傷,時至今日,也沒消解多少,這就是你最初的病根。”


    聽到這兒,那位張師傅不由輕輕點點頭,啥話也沒說。


    “不僅如此,成家之後,不知怎麽搞的,你愛人偏偏也是個性格比較偏陰鬱那種類型,而且……我也是瞎猜,她呢,天生比較懶散,請注意,我說的是天性懶散,不愛做家務,尤其對家庭烹飪一直提不起什麽興趣,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們家多少缺少點人間煙火氣,雖說你們夫婦感情還算湊合,一直也沒鬧到冷戰離婚的地步,不過……不客氣地說,你們倆這種婚姻沒多少溫情,我怎麽知道的?脈象而已,隻要細細體察一下胃經的情況,追索一下胃氣的走向,好多細節自然也就一推自明了。”邊沐笑著解釋了一番。


    話音剛落,就見張師傅瞪大雙睛,整個人當時就驚呆了!


    “啊?!邊大夫!你確定事先沒有調查過我家的底細?”半信半疑的眼神,張師傅心底不由地有些發虛,邊大夫實際年齡在那兒放著呢,就算他醫術再高明,那也不至於達到如此神乎其神、玄乎其玄的地步吧?!


    “怎麽?不信啊!嗬嗬……你呢,平時還挺愛吃涼皮、雪糕類冷餐,涼拌涼菜尤其吃得不少,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隻要在家吃飯,無論如何得吃幾口涼菜,否則,你就會感覺那頓飯好象少了點什麽似的,我猜的對不對?”說到最後,邊沐笑著問了問。


    “對,對!簡直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打死我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猶如親曆一般,我這人吧,天生性格有些孤僻,跟親友同事什麽的平時幾乎沒什麽來往,平時過日子,能在家吃飯絕不上外麵吃,嫌它不幹淨,而且,還費錢,所以……就算你私底下做我的背調,這種生活細節你是絕對查不到的,服了!”這會兒,張師傅臉上的神色這才漸漸複歸原色兒。


    “客氣!其實,對我們中醫醫師而言,這其實也沒什麽玄妙之處,肯用心、肯下硬功夫就行!咱再說說你的工作環境,運氣不好,長年以來,不論你調到哪家醫院,大多數時候,你所供職的藥房還都是北房,或者偏北偏西的藥房,那種地方,夏天陰的要命,冬天要是暖氣燒得不好,那就更加陰冷了,你想想,你這大半生幾乎處處離不開一個‘冷’字,是不是活得有些太過‘陰鬱’了?!”說到這兒,邊沐不無同情地看了張師傅幾眼。


    “多少明白點了……唉!自己命苦,怨不得別人!邊大夫如同神人,了不起,真了不起!”張師傅發自內心地讚揚了邊沐幾句。


    “哪裏,哪裏!略通皮毛而已,你可能還真有些‘命蹇’,好象天地間好多生活要素時時處處都故意針對你似的,久而久之,你體內的血管就出現了程度不等、部位不一的血管痙攣現象,得虧你精通中醫藥技術,同時,西醫藥理你也挺熟,平時你沒少給自己配製點立竿見影的好藥,正是由於這些中藥、西藥的介入,你才沒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一年年的總算熬下來了。”說到這兒,邊沐十分同情地看了看那位張師傅。


    聽完這話,那位張師傅似乎迴憶起什麽,半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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