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岸這會兒也按住了宋觀舟雙手,看著宋觀舟欲要掙紮,他連忙軟聲哄道,“娘子,忍一忍,胡太醫在救你性命。”


    不要!


    宋觀舟這會兒被胸口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呢喃道,“四郎……,讓伯伯莫要用針紮我……疼……”


    淒楚可憐的哀求,裴岸看得心疼。


    六七天不曾這麽鮮活過的麵容,讓他心頭一陣悸動,裴岸隻覺得自己也像是活過來了,更為耐心安撫宋觀舟。


    這邊胡太醫也不言聲,同孫大夫與趙大夫各使了個眼色,寸許長的銀針,隔著衣物就輕輕紮入了腰腹間的中脘穴。


    宋觀舟忽地掙紮起來,眼淚汪汪的她開始抽搐。


    許淩白幾乎不忍心看去,倒是秦慶東臉色大變,“這……這是怎地了?”


    隻見宋觀舟在裴岸懷中掙紮,忽地一聲淒厲慘叫,“嘔——”連著吐了兩口暗黑的汙血出來,胡太醫這才直起身子,大聲喘氣,“收針!”


    孫大夫與趙大夫也舒了口氣,“可算是吐出來了!”


    忍冬與荷花放開少夫人的腿腳,立刻上前幫著清理,宋觀舟這會兒咳嗽起來,吐出多餘的殘血,秦老夫人不忌諱這些,走到跟前一看,“好好好,隻怕就是這兩口血迷了心口!潑猴啊,以後萬事可不能都藏在心頭,你瞧瞧,可把老婆子嚇死。”


    宋觀舟咳嗽幹嘔,折騰一番,原本虛弱的身子,這會兒也萎靡下去。


    裴岸摟著她輕輕躺下去,她側首看過來,瞧著秦老夫人,伸出手來,秦老夫人趕緊扶著大兒媳的手,走到床榻跟前拉住她的小手。


    半是喜悅半是氣惱,軟聲說道:


    “可算是醒過來了!你瞧瞧,這一屋子的人,誰不擔心著你,你個沒良心的,年紀輕輕,難不成就撇了你男人不管了?”


    她拿出絹帕,俯下身子,輕輕給她擦拭額際冷汗,以及唇際血跡。


    宋觀舟滿臉憔悴,還是擠了笑意出來,“夢裏我喊娘,隻怕是姨媽您不嫌棄我,應了我的。”


    旁邊秦家大少夫人這會兒臉上也有了笑意,“可不就是老太太擔憂你,今兒一早就在這裏坐著,怕是喊你喊了百十來遍。”


    宋觀舟滿麵不好意思,白著一張小小的鵝蛋臉,楚楚可憐。


    “累得姨媽與大嫂擔憂,我這睡了一兩日裏頭,連連噩夢,想醒也醒不過來。”


    一兩日?


    秦慶東哎呀一聲,“觀舟,你睡了七日,難不成都不記得了?”


    “竟是這麽久……”


    最後,還是胡太醫發話,讓少夫人歇下,秦老夫人這才帶著大夥兒往外屋走去,裴岸欲要去送客,宋觀舟輕輕勾住他的手指,虛弱嬌軟呢喃,“四郎……”


    裴岸登時轉身,俯下身子,“觀舟,哪裏難受?”


    宋觀舟露出一絲蒼白笑意,“……我活過來了。”她在夢裏聽到這個男人的吟泣與哀求,她知道最後叫她的人,就是眼前這個憔悴的郎君。


    裴岸雙手握住她的小手,像是捂著奇珍異寶那般,他親吻著宋觀舟的手背,啞著嗓子說道,“……是我不好,總是沒有保護好你。”


    “……四郎已很好。”


    她終究好幾日沒有進食,身子十分虛弱,說不得幾句,眼眸微閉,拽著裴岸的手就睡了過去。


    忍冬上前小心查看,小聲說道,“四公子,少夫人……應該沒事了吧?”


    她問完話,卻不見裴岸迴答。


    他依然以額頭抵著兩人緊握的手,緩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把宋觀舟的手塞到被子裏頭。


    留下忍冬照看,他這才往屋外走去。


    原本陰沉的天氣,這會子竟然放了晴,層層密雲慢慢挪開,露出一片湛藍的天,太陽從那裏頭露出半張臉,就夠這院落裏溫暖起來。


    胡太醫洗了手,同秦老夫人與閔太太說了大致情況。


    “這一次折騰,必然傷了內裏,定要好生調理再三,可不能再由著她辛苦勞累,鬱結生氣。”


    這話,是同裴岸說來。


    裴岸自然應承,齊悅娘招唿廚上,要留著眾人用飯,秦老夫人拉過齊悅娘來,慈藹說道,“好孩子,莫要操心。這些時日辛苦你了,如今公爺讓你來管家,其中辛苦,不言而喻。都是親近之人,莫要講這些客套話,我年歲大,外頭我也吃不慣,而今觀舟丫頭醒過來,我也迴去好生緩一緩。”


    這番發自肺腑的話語,齊悅娘連道不敢。


    “……也是我這個做嫂子的沒照看好,由著拖了這麽些時日。”


    她頗為自責,剛開始真沒有當迴事兒,高熱麽,四季輪替,換季之時,大人孩子的,體質弱一些的誰不是要熱個一兩次。


    偏偏這四弟妹,小小的高熱,差點失了性命。


    “哪裏就怪得你這個嫂子,莫要多想,這會子她也緩過來了,瞧著事兒不大,好生歇息兩日。”


    說完,又交代裴岸兩句,喊著自家二郎,扶著大兒媳,往府外走去。


    裴岸趕緊跟著送出去,秦慶東擺手,“季章,你先陪著胡太醫與大師,我送了母親出府,再迴來。”


    秦老夫人端詳著裴岸,微微歎道,“好孩子,放寬心,你與觀舟這一世夫妻長著呢,保重身子,你才能護著她。”


    裴岸低頭,“……是我不對。”


    秦老夫人貼心輕拍他手背,“再十全十美的人,也做不出十全十美的事兒,但求無愧於心就是。”


    齊悅娘與許淩俏跟在身後,同裴岸說道,“四郎在院中招唿,我與許妹妹恭送老夫人就是。”


    裴岸拱手,與嫂子表姐道了聲多謝。


    迴到院中,胡太醫與慧覺大師已坐在平日裏宋觀舟常做的花架子下頭,吃起了茶。


    孫大夫與華重樓收拾好藥箱,同胡太醫與慧覺大師此行。


    有著胡太醫與趙大夫,孫大夫如實說道,“入府兩日,鋪子之中事務繁多,而今少夫人算是緩過來,在下留在此處也無用,先行告辭。”


    胡太醫起身,與他寒暄幾句。


    等到裴岸入門,複又同一番言語,華重樓也在旁安撫裴岸,“四公子放心,我剛才去瞧了少夫人,她脈搏靈動,麵色緩和不少,一時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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