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三姑帶著兩個大力婆子立在金拂雲屋中,躬身答道,“老奴無能,自是伺候不了姑娘,隻是帶個將軍與郡主的口信,若大姑娘不從,老奴並自行迴溧陽複命。”


    金拂雲止住心頭辱罵,冷冷瞥著青三姑。


    “你走就是,我院中丫鬟,你無權處置。”好一個老不死的,竟然想著把侍書描畫帶走!


    青三姑淡淡一笑,“是,老奴知曉。”


    告退之後,留著金拂雲滿麵陰鬱,許久之後差使描畫去尋喬萬,描畫囁喏,“大姑娘,如今時辰向晚,前些日子,大公子已經下了門禁,二門外的丫鬟婆子家丁護院,過了戌時,一概不得入內。”


    “大公子何時說的?你隻管去就是,說我找喬萬有急事。”


    描畫囁喏幾許,隻能跑出二門,可垂花門大鎖已落下,她多方尋思,也不能出去,猶豫幾許,方才迴到屋中稟報金拂雲。


    “飯桶!都是些飯桶!今兒這事兒關乎你與侍書,怎地也不上心?”


    描畫立時跪下,低聲說道,“三姑定然是要把奴婢姐妹二人從大姑娘跟前弄走,可奴也無法——”


    到這時候,她才覺得盼蘭為何會死。


    大姑娘不好伺候,本來黃家那事兒做得挺好,偏偏因著裴家四公子上門一趟,大姑娘立時慌了心神,幾日裏食欲不振,少見笑意。


    “……你們若是離了我,隻怕生死難定。”


    金拂雲到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原來裴岸早早就盯上她了,那一刻,她才覺得兩人再續情緣,是何等的荒唐。


    也不可能了。


    裴岸心頭篤定她所做之事,包括黃家下毒,而今她還能指望夫妻再續前緣嗎?


    金拂雲每每想到這痛徹心扉的現實,隻覺得蒼天造化弄人。


    她一心隻為裴岸,奈何裴岸這一生竟然愛上宋觀舟,那無父無母的賤婦,除了長得嬌媚,有什麽能耐?


    次日一早,青三姑帶著幾個婆子啟程。


    金拂雲坐在正屋,聽著喬萬所報,“阿成傷勢好轉,屬下已差人送他出了京城,隻是溧陽……,如今聽大姑娘您說來,怕是也迴不去了。”


    “那去旁的小地方,尋個僻靜處好好休養一番。這些大仇,來日總要報的。”


    喬萬微歎,“要說這宋氏,還真是命大。那日的毒,她隻需淺嚐一口——”


    “如今想來,她沒中毒也是好事兒。我從來不知東宮太子妃竟然如此看重她,宮婢都借給她用……,也不知這小賤人是有何能耐!”


    喬萬沉吟片刻,“隻怕還是跟十皇子有關,畢竟宋氏下水救了劉賢的性命。興許諸多事宜上頭,皇後娘娘不好得做,方才換成太子妃。”


    “太子妃!”


    金拂雲懶懶靠在椅背之上,眼底無限疲憊,“東宮可有信兒傳來?”


    喬萬上前半步,低聲答道,“段氏,怕是不成了。”


    “嗯?”


    金拂雲攸地坐直身子,“……好生說來。”


    “聽得裏頭的人說來,良媛身上泄洪不止,偶有一次,衝撞了太子,從此太子再不召見,如今身子大不如從前,段家兄弟沾染官司,自身難保,那段氏傳話出來,也是想著請大姑娘伸出援手。”


    “蠢貨!”


    金拂雲拍案驚起,“她甚是糊塗,從來我與她就說,要小心身子,來日方長。她性子好,得太子喜愛,將來必然貴不可言,她可聽進去半分?而今由著太子妃坐懷龍胎,我且瞧著她如何東山再起!”


    喬萬歎道,“隻怕也是求救無門,才遣人冒險而來。”


    金拂雲雙目微閉,短歎連連,“怎地都是些沒長腦子的,她好端端的,生了皇孫之後,也不見病症,如今怎地——”


    喬萬拱手,“東宮之中,風雲變幻,其中勾心鬥角,不用多言,大姑娘當是明白。”


    自然明白。


    她父親金蒙的後宅,才幾個姨娘?都爭鬥得你死我活,莫要說東宮裏頭,“太子妃情況如何?”


    喬萬搖頭。


    “太子妃鮮少露麵,良媛已大半年不得麵見娘娘。”


    段良媛都見不到的人,妄圖要打探太子妃宮中私密,也不過是天方夜譚,如今她在東宮遇冷,太子不理,太子妃更不用多說,早不把她當迴事兒。


    娘家使不上力,思來想去,隻能求到大姑娘跟前。


    金拂雲眯著眼,同喬萬說道,“且冷一冷,約莫是我從前高估她了,如今皇孫也不是她來撫養,往後隻怕也成不了氣候。”


    話雖如此,金拂雲內心也泛起了嘀咕。


    若說前頭三世有沒有變動,那自然是有的,譬如她與裴岸之間,但也有一成不變,那就是皇室之事。


    聖上駕崩,東宮繼位,而在太子繼承大統之前,秦家已沒落,太子妃秦汝章一連三世,都不得善終。


    可如今卻巋然大變!


    秦汝章自得了劉康,孕事艱難,可如今竟然懷孕了——,因著這喜事,秦家大郎的官職再度往上升了半品。


    是何緣由?


    金拂雲閉目思考,喬萬斟酌幾許,方才開口,“大姑娘,三姑昨兒傳來的信,隻怕沒有假,描畫侍書不跟著迴去是對的,但將軍與郡主之命,也不能違抗,不如屬下把她二人送走,再換兩個麵生的丫鬟來您跟前。”


    “送走?往哪裏送?她二人我才用習慣了,又換走,傳出去我這名聲隻怕更差。”


    喬萬微頓,“留在跟前也使得,就怕來日將軍與郡主斥責您。”


    金拂雲冷笑不已,“母親啊母親,從來就是父親去哄上一嘴,立時轉頭來指著親女兒的不是,這般下去,來日我且瞧著她怎麽過活。”


    她知道母親敵不過命,也不像父親那般長壽,母親五十九時,正月裏吃了個肉湯圓,活生生噎死。


    這等窩囊的死法,三世來,無一例外。


    哪怕第二世、第三世,她勒令母親不準吃湯圓,可總是陰差陽錯,在她五十九歲那年,寒風大雪的倒春寒之中,母親非要在她不著家時,笑意吟吟吃下湯圓,三五息功夫,就沒氣了。


    到底死於後宅哪個妾侍之手,她三世能耐,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但毋庸置疑,父親後宅一如既往,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金七那邊可有傳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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