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魯齜牙咧嘴,掙紮著要給老爺子磕頭,黃執與黃哲連忙攔住,“你這身上怕是還有傷,別忙著折騰。”


    “小的多謝老爺,今兒也是小的沾了您老人家的福,不然那枯井裏若是沒水,小的暈頭漲腦被丟下去,早沒活路了。”


    裴岸從頭到尾除了必要所言,多為沉默。


    隻是他麵色在燭火之下,也不見和煦之態,旁人不知,他袖中攥拳許久,真是鬆了又緊,緊了再鬆。


    客人在自家出了這事兒,黃家老爺子氣兒也不順,他同黃哲、黃執兩個孩兒吩咐道,“一會子與兩個管家,內外自查,可是府上之人與外人勾搭,欲要謀害。”


    謀害誰,不言而喻都知道。


    黃執到裴岸跟前,拱手行禮,被裴岸連忙攔住,“三郎這是做的什麽,如此大禮豈不是要折煞我也。”


    “四郎今兒受驚了。”


    裴岸連連擺手,沉聲向老爺子緩緩說道,“世伯容稟,恐怕是我與內子惹來的閑事兒,內子在隆恩寺裏被賊子追殺,期間有一獨眼賊子逃之夭夭。京兆尹上下大力查探,而今也隻是全力追兇,卻無進展。世伯府上主仆仁德善良,鮮少與人生了嫌隙齪語,恐怕……,是朝著我與內子而來。”


    黃老爺子擺手,“衝著你也好,衝著我這一府老小來也罷,下毒這事兒非同尋常,自是不能善了。”


    說罷,他招了裴岸到跟前,“孩子,世伯欲要報官,你待如何?”


    黃家都不怕,裴岸自是點頭同意。


    “晚輩還想著怕牽連貴府,驚擾了世伯與伯母,可就是大罪。”話到這裏,轉頭再去問阿魯,卻見阿魯還是滿頭霧水,“四公子,小的蠢笨,真是不知道後頭有人偷襲,到底是男人女人,小的也不曾看到。”


    他這會子在春哥幫襯服侍下,擦拭了頭上幹涸血跡,頂著木愣愣的腦殼,一一稟來。


    待說了那丫鬟時,阿魯囁喏道,“隔著遠,小的才要招唿,那丫鬟轉頭就躲到假山後頭……”


    下一刻,他就兩眼一黑,不知世事。


    這屋子中,隻有黃家爺三,裴岸與秦慶東,問不清楚,兼之大夫來了,黃府二管家與春哥左右扶著阿魯出門就醫,餘下五個主子共處一室。


    “三郎,可查出那壺茶就是送給金家大少夫人待客的?”


    黃執拱手沉吟,“父親,阿魯被傷之地,與金家大少夫人待客的亭子相差有些距離,如今那動手腳的丫鬟也不知是何人,孩兒也不敢妄下定論。”


    “父親,今兒府上隻有寶月姑娘跟前兩個丫鬟中毒,旁的主子仆人都好,想來怕就是這壺茶。”


    黃哲在旁補充,黃家老爺子撫著白須微微搖頭,“倒也不見得,萬事講究個證據。”


    證據哪裏找?很難。


    “四郎,幸得侄媳婦無礙,不然今兒這壽宴倒不美了。”老人家幾不可聞歎了一息,裴岸上前躬身連說不敢。


    “若是賊子衝著晚輩來,才是侄兒夫妻的不是。”


    阿魯頭上傷得嚴重,春哥與二管事看著大夫給他清理傷口,期間還用短刀剃了片頭發,燭火照明之下,傷口可怖。


    “幸而你躲了下,不然早沒了性命。”


    林大夫的話讓阿魯後不已,他這會兒手腳都軟成泥,結結巴巴說道,“大夫,我這個會變傻?”


    他小時候就見過個傻子,聽得說從高處落下後,原本聰明銳敏的人一朝一夕就成了鼻涕口水四涎的蠢蛋。


    若是那般,四公子定然不要他伺候在身旁,到時候可怎麽活……


    想到這裏,他頭上的疼痛裹挾著害怕,竟是冒出兩滴眼淚,春哥瞧著很是鄙夷,抓著他肩頭搖晃,“我的哥哥,你若是傻了,早早的就傻了!”


    說著話,還追問,“真是不曾看到傷你之人?”


    阿魯滿臉冤屈,“黃家老爺與四公子跟前,你借我十個膽子,我哪裏敢胡說,真是沒看到。”


    說到這裏,阿魯恨不得咒死那賊子,果然是小人,隻能背後害人。


    春哥搖頭咋舌,“什麽時候到身後,你竟然如此大意,腳步聲的也聽不到。”阿魯聽得這話,兩眼一瞪,“我又不同你一樣,小小跟著你家吉瑞哥哥學了一招半式。”


    何況壽宴之中,賓客多,下人也多。


    嘈雜之地,他哪裏料到身後來了歹人……


    這麽一弄,幾乎在宵禁之前,裴岸才帶著阿魯迴府,黃家最終還是沒報官,一是天色太晚,二來也是裴岸開口,“……世伯,那壺茶若隻是衝著侄兒內子來,報官也倒使得,偏偏中間還過了金家大少夫人,不如容晚輩明兒尋金家問個明白,若大少夫人無礙,再報官不遲。”


    黃執聽得這話,有些不可思議,他抬頭看向裴岸,問出心中疑慮,“若是衝著四少夫人……,四郎這意思想要壓一下?”


    秦慶東低著頭,他心中生著悶氣,恨不得馬上到郡主別苑抓著金拂雲問個清楚。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狠毒?


    裴岸點頭,“若是衝著內子而來,定不能打草驚蛇。內子雖說性子略顯頑皮,但從不曾與人為敵。摸清楚對方為何而來,才是最為緊要的。”


    “報官不就能查出來……?”


    黃執少見執著,問出心中好奇,裴岸擺手,“隆恩寺這般大的劫殺之案,馬上就個半月了,但京兆尹下頭何大人依然沒有頭緒。”


    說到這裏,裴岸語氣一頓,複又抬眼,與黃執四目相對,“內子不過是深宅婦人,性命為重。”


    黃執言語有些遲疑,“竟是還沒查到。”


    裴岸頷首,“對,今兒有驚無險,隻是傷了兩個小丫頭,府上主客都不曾被驚擾。”


    黃老爺子看著裴岸,片刻之後揮退自家兩個兒子。


    秦慶東見狀,也起身出門迴避,黃老爺子欲要挽留,秦慶東擺手,“老大人莫要客氣,晚輩於這些事兒不曾有鑽研,留下也無用。”


    說完,他跟在黃哲與黃執身後,心情沉重出了門。


    屋內,黃老爺子開門見山問詢裴岸,“……岸哥兒,你同世伯如實說來,可是心中已有懷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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