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帶著丫鬟,同百順酒家的廚子一處,做了些拿手好菜,又溫了酒水送到桌案上。


    卻見三公子、臨山與自家少夫人,談天說地,喜笑顏開。


    裴徹低頭,看到一桌子 葷腥,微微蹙眉,“觀舟,而今我是出家人——”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三哥若真是要舍下紅塵牽絆,可不要父母,不理兄弟,不管摯友,但一點——,這酒肉二字,斷不能舍。”


    此話一出,臨山好奇追問,“少夫人,您這話……,好似酒肉比親人摯友還重要了。”


    宋觀舟搖頭。


    “不能一概而論,但既是放棄這俗世汙濁,首當其衝就是人與人的牽絆,那些不予理會,人生痛苦少了十之八九。這酒肉呢,則是為了自己,讓自己開懷,又舍了外界侵蝕,豈不是快樂加倍?”


    臨山不太明白,裴徹卻聽得七七八八。


    他穩坐交椅,僧袍隨風輕輕擺動,袖口略寬,灌了不少熱風進去。


    許久之後,才抬頭看向宋觀舟,“此言雖說顯得自私自利,卻甚合我心。我踏遍千山萬水,隻求心安,可如今得觀舟一言,才覺得迴頭是岸。”


    宋觀舟挑眉,“咋,你要立地還俗?”


    噗嗤!


    臨山忍不住,放下碗筷,欲要拍案而笑,“少夫人,屬下隻聽過立地成佛,哪裏來的立地還俗?”


    裴徹倒是滿麵春風,好似想通多年困惑。


    他自斟自飲,吃了滿滿當當一大杯酒,長舒一口濁氣,通體舒暢。


    “觀舟覺得我該還俗嗎?”


    宋觀舟不緊不慢吃了幾口菜,冷不丁反問,“三哥願意迴府嗎?願意尋個好姑娘成親生子嗎?”


    裴徹一聽,頭搖成撥浪鼓。


    “斷斷不能!”


    “哪個不能?”是娶妻,還是迴公府?


    裴徹直言不諱,“二者皆不可,公府已不是我的歸處,至於成家立業,而今一無所有,談這些未免無用。”


    原以為說完,會得來宋觀舟好心勸慰。


    如同二哥四弟那般,勸說迴府,或是旁的立門家業,哪知道宋觀舟連連點頭,“那不還俗!”


    啊?


    臨山被酒水嗆到,“四少夫人,您不勸勸三公子迴府嗎?老爺在府內——,很想見一見三公子……”


    裴漸使宋觀舟來見麵,一是裴徹隻見宋觀舟,二來也是想通過宋觀舟勸慰裴徹幾句。


    哪裏料到四少夫人這麽隨意……


    “勸什麽,三哥想原諒就原諒,不想的話誰也不能逼著他,他是最大受害者,始作俑者還在小佛堂裏吃齋念佛活得好好的,迴什麽?未經他人苦,少替他人來做主。”


    少夫人,您也說得忒順口了!


    裴徹立時端起杯盞,欲要敬宋觀舟一杯,宋觀舟嘴裏還吃著花生米,讓裴徹等她片刻,咽了下去才雙手捧著酒盞,“三哥,隨心所欲。走山觀水不是什麽壞事兒,我不勸你還俗也是因為你若是願意要四處走走,不留頭發好打理——”


    “我的祖宗喲!”


    臨山心服口服,幽幽舉了杯盞,“屬下也該敬您二位一杯。”


    “敬來敬去,多是無趣,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們是丈夫,更是應該胸襟放開。何必放過別人,苦了自己?問心無愧才是擔當!”


    莫說臨山驚得合不攏嘴,就是裴徹,一會子詫異,一會子又覺得自該如此。


    這頓飯,裴徹吃得甚是痛快。


    上次搭救宋觀舟,被困在獵戶家時,他就覺得此女非尋常之人,今兒多談論些話語,方知其中能耐。


    能說能笑,落落大方。


    人生道理說得粗俗,卻讓人醍醐灌頂,裴徹心中釋然,“是啊,是公府對不住我,而非我自私。”


    呔!


    “三哥早該如此想就是,公府深宅大戶,免不得藏汙納垢,若說全是父親的錯,也不盡然,可他不曾保護好你們母子,也並不無辜。旁人怎麽勸你,我是不知,可到我這裏,定然說不出那些違心之語。”


    “有你這句話,三哥也夠了。臨山一直拖著我往京城來,我想著物是人非,迴來作甚,可這會子,倒是要多謝臨山。”


    轉頭,要同臨山吃盞酒。


    臨山道了不敢,一飲而盡,“少夫人女中豪傑,三公子瀟灑人間,臨山今日能同您二位一桌子用飯,也是屬下的福分。”


    聚時好宴,?時傷心。


    宋觀舟今日無人看管,吃酒上了頭,帶來的不夠,又去百順酒家沽酒來,兩種雜酒混在一處,熱風一吹,酒勁頓時湧了上來。


    她連拐都拄不了。


    但還是拉著裴徹僧衣寬袖,豪言壯語,“哥哥莫要憂傷,那澗水房裏我也走過一遭,旁人不知你心頭苦楚,我宋觀舟感同身受。”


    裴徹麵上起了酒色紅暈,反而寬慰起眼中帶淚的弟妹。


    “為兄已無礙,觀舟放心就是。”


    濁酒催人淚,宋觀舟咬唇輕語,“人生苦短,遺憾諸多,對得起自個兒就行。哥哥,我在一日,那蕭氏就不能出佛堂一步,你且放心。”


    她聽得些流言蜚語,知道芳姨娘和金珠從前跟裴徹都有淵源。


    可如今斯人已逝,隻能朝前走不是?


    忍冬和幾個丫鬟左右圍住宋觀舟,小心攙扶,生怕她情緒激動,傷了腿腳,直到裴徹揮手,親自帶著正保給她送上賃來的馬車,“小心照顧,莫要再傷著腿腳。”


    臨山、劉二領命而去。


    迴到院中,不多時正保就喊了起來,待裴徹看過去,小和尚手裏抱著兩包沉甸甸的物件兒。


    “什麽?”


    正保走到跟前,“三公子,怕是四少夫人讓人偷摸留下來的金銀財物。”說罷,打開兩包,一包是小金錠子,另外一包則是碎銀塊。


    “難為她了,出門匆忙,卻臨時備了這些物件兒。”


    金錠子是值錢,四處能通用,碎銀塊平日裏花銷起來,更為便捷。


    正保看了看銀錢,又看了看三公子,不由得歎口氣,“可惜少夫人是女流之輩,不然——”


    “混賬話,什麽女流之輩!”


    正保連忙賠禮,“小的嘴笨,說得不對,隻是想著若少夫人要是男兒,定有一番事業。”


    “如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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