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裴岸早早被忍冬喊醒。


    他頭痛欲裂,幾乎睜不開眼,問了時辰,才知道該起來上值了。


    忍冬端來早準備好的蜂蜜溫水,服侍裴岸喝了下去,本還打算小心翼翼,盡量不擾宋觀舟,哪料到迴頭一看,宋觀舟睜著大眼睛,星眸之中盡是嫌棄。


    “娘子……”


    宋觀舟欲哭無淚,“四郎,你喝醉了混來,碰了我的傷口。”


    什麽?


    他趕緊起身,掀開宋觀舟的衾被,卻看到原本腿上的傷口這會兒隱隱約約滲出血跡,裴岸懊惱不已,“你怎地不把我踹下去?”


    ……


    忍冬上前看了,也不敢斥責裴岸。


    “四公子,快些吃點早飯,上值要緊,少夫人交予奴就是。”


    裴岸滿臉自責,昨日裏對宋觀舟的埋怨、吵嘴,也忘了一幹二淨,宋觀舟努力擠出幾滴淚來,“也不怪你,你定然是惱怒我昨日裏對金拂雲不好,同秦二吃了好些春酒,迴來時也沒造次,就摟著我……”


    忍冬低垂眉眼,不敢說話,心頭腹誹不已,我的祖宗,叫你軟和些,卻不是學這些……狐媚之態。


    可偏偏男人就吃這套。


    裴岸腦中全是自責,“若是扯開了傷口,又要受罪。”上次宋觀舟縫針時硬撐著的樣子,他曆曆在目,這會兒想到再來,心中愈發不好受。


    “不礙事,快些吃了去上值。”


    宋觀舟抓著他的大手,柔柔說道,“隻要四郎不怨我性子衝動,這點傷真不算什麽,恐怕隻是碰了結痂,應是沒扯開傷口。”


    瞧瞧——


    說得裴岸心中一暖,情不自禁說道,“脾氣什麽的,在我跟前我也能受著,隻是外人麵前,娘子稍稍收斂。”


    他輕手輕腳卷起宋觀舟中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血淋淋一片,裴岸扭頭,“快去請張大夫來,一會子我讓阿魯去告個假,這般嚴重我哪裏有心做事。”


    “不用,你上值要緊。待會兒冬兒細看傷口,若是要緊我自會請找張大夫。”


    夫妻兩人你來我往,最終裴岸拗不過宋觀舟,匆忙吃了幾口飯,又交代旁邊仆從,“若是少夫人實在難受,就讓阿魯來尋我。”


    忍冬等人應了是,阿魯抱著裴岸的披風,打著燈籠,早在門口候著。


    “四公子,快要點卯了。”


    送走裴岸,宋觀舟自我感歎:賢惠!


    忍冬麵上無奈,輕聲歎道,“少夫人,快讓奴看看傷口,恐怕又撕扯開了。”招來蓮花,拿了熱水、幹淨的巾帕以及孫琳姐妹倆留下來的傷藥。


    扶著燭火近看,血汙一片。


    “……天菩薩,真是扯開了?”


    宋觀舟眯著眼,“應是沒有。”縫了針的,那哪麽容易——


    幸而擦拭幹淨後才鬆了一口氣,“真是傷疤掉了。”應是硬生生揭下來的,不然沒那麽多血,稍微清理傷口後,又敷上孫大夫家留下的藥粉,重新包紮才算完事。


    事了抬頭,看著宋觀舟又是滿臉虛汗,忍冬再忍不住,“吃酒誤事,四公子平日裏那麽斯文儒雅,可吃了酒也是闖禍。”


    宋觀舟打著哈欠,“行了,總不能攆了出去,何況昨晚那樣子,能攆得出去嗎?”


    想到裴岸醉言醉語,像個孩子,忍冬等人心裏舒了口氣,“說來,倒是對少夫人您一往情深呢。”


    啥?


    宋觀舟嗤笑,“行了行了,忘了昨日我與他起的齪語了嗎?”


    若不是晚間忍冬說金拂雲離去之前還到燕來堂告告小狀,她哪裏知道裴岸原是惱了她,同那白眼狼秦二一樣,都怪上自己。


    幸而她不在意,換做原身恐怕又是一頓哭鬧,讓眾人不得安寧。


    補了一會子覺,再醒來已是豔陽高照,宋觀舟起來後看著倉室滿地書籍,忍不住連連歎氣。這穿書過來,好日子是沒過幾日,不是在受傷就是在養傷,嘖嘖,連整理老父親留下的幾十箱子書,都一拖再拖。


    蓮花跟在身側,看到宋觀舟麵上惋惜。


    不由得寬慰道,“少夫人,而今養身子要緊,這些書暫且放著,奴幾個時時會進來看著,不會有事。”


    宋觀舟了然,歎口氣轉身出去。


    她身上好幾處傷口,恢複起來需要時間,真沒辦法逞能。


    剛吃了早飯,不待收拾就聽得院門口有聲響,忍冬循聲而去,才看到打著哈欠的秦二郎同兩個女子見禮。


    她步伐頓了一頓,哪知秦二郎仿佛身後有眼睛,迴頭招唿她,“快些去跟你家少夫人說,兩位姑娘來探望呢。”


    秦二郎站在院落門口,活脫脫的大佛一尊。


    忍冬上前一看,是裴漱玉與梅青玉表姐妹二人以及兩個隨身丫鬟。


    見禮問安,迎進客室,差丫頭端茶倒水後,才聽得裴漱玉問道,“四嫂子起身不曾?我同表姐過來可有叨擾了四嫂?”


    “二位姑娘說的哪裏話,不過少夫人已起身,待奴去稟報。”


    梅青玉喊住忍冬,“這位嫂子且留步。”說著話,把隨身攜帶過來的精致小竹簍子遞到跟前,“還請轉交給四嫂,昨兒我老家府上送了些特產入府,旁的倒也不稀罕,隻是這酸梅果子糖小有嚼頭,我同漱玉妹妹特來送些給四嫂嚐嚐,還請莫要嫌棄。”


    忍冬接了過來,行禮道謝,這才往正房去了。


    屋中丫鬟散去,裴漱玉與梅青玉低聲言語,眉宇中間帶著笑意,“哪裏想到今日來,竟然衝撞了秦家二公子。”


    裴漱玉輕咬唇珠,“倒也無礙,隻是我那四哥上值,卻留個外男在此——”


    “噯,莫要擔憂。”


    梅青玉輕輕按住表妹的手,打趣起來,“還是妹妹醋了?”


    被人戳中心思的裴漱玉瞬時滿臉飛滿紅霞,有些嗔怒道,“表姐莫要胡說,我什麽身份,可是不敢高攀。”


    梅青玉蔥指輕抬,戳了裴漱玉額際幾下。


    “我看那二郎並非尋常男子,行為不羈,性子豪爽,那一日四嫂子出了事兒,他在崖上一唿眾應,倒是個漢子。”


    話到這裏,梅青玉停了一下,裴漱玉抬眸看去,卻撞到了梅青玉滿眼戲謔的眼神中,“如若他郎有情,那身份地位的,倒也往後說。”


    “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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