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十九郡,一郡一命線。


    當十九根綁定著大夏江山的命線係在了袁天乾的身上時,他便能夠徹底成為大夏江山之主,將大夏的所有氣運都納入掌中,不用再受到大夏天子的掣肘。


    但現在差了一根命線。


    這也是至關重要的命線,代表著大夏京城及其周圍京畿之地所在的這一郡。


    周聰沉聲問道:“國師能夠係上十八根金線,唯獨這最後一根自己係不上嗎?”


    袁天乾隨手一撚。


    便有一條金色命線浮現而出,隻不過這根命線並未與其他命線寧在一起係在他的靈台上,另外一端雖然也消失在虛無,但周聰在冥冥之中似乎能夠感覺到,這條命線的另一端,正來自大夏皇宮。


    “這最後一根命線已經成了。”


    “就差一點點。”


    “如果不是陛下本末倒置,招來了大焱王朝的出使,或者大焱王朝的使團能夠和預期一樣抵達安封城,而不是提早了這半日,這根命線就已經係在我身上。”


    “微臣也不必讓殿下看見這副羸弱老態了……”


    半日。


    袁天乾緊趕慢趕,最後這一根命線都已經凝聚出來了,仍舊是差了這半日,如果大焱使團再晚來半日,他就能夠將大夏十九郡的命數盡數歸於自身。


    榮損與共。


    徹底掌控大夏氣運。


    “誰能想到一向置身事外的武帝這次會讓大焱借道,大焱使團抵達邊關的日子比預期早了許多,這一路上遇到的天災人禍也不少了,但還是早了半日……”


    周聰解釋的聲音逐漸變低,他倏然一愣,皺眉問道:“國師,所以大焱使團這一路上遇到的意外,莫非都是你在背後的操縱?”


    袁天乾笑了笑:“是,但也不全是,微臣隻是引導了一下王朝氣運的大勢而已,畢竟除了這安封城的京畿之地外,其餘郡地都在我掌控之中了。”


    周聰看著袁天乾手裏那根仿佛在流動的金線,好奇問道:“既然隻差這一根金線了,線都已經在國師的手上,國師為何不係上呢?是有什麽顧慮?莫非是國師係上金線時需要人護法?”


    “多謝殿下關心,但是自保之力微臣還是有的,隻是自從那支大焱使團來到京城,我便有預感此事不可為了。”


    道修知天機,趨吉而避兇。


    袁天乾也是道修,自然精於此道。


    “既然如此……本宮該如何做,才能襄助國師?”


    袁天乾彈了一下那根係不上的命線,命線輕顫隱於虛無當中,他微微轉頭,視線似乎隔著國師府大殿落在了那座已經曆經七百多個春秋的皇宮之內。


    “金線之用,尋根究底,在於氣運。”


    “微臣差了一根命線不得全功,是因為陛下已與我離心,不再如過去一樣同心協力。”


    “陛下掌握著的最後這一份氣運,也正是微臣距離全功僅差的一步之遙……”


    話不可說盡。


    不是袁天乾在這種時候還打什麽機鋒,隻是這話說的太通透了,也就失了君臣之宜,便是逆了國運之勢。


    隻能夠點到為止。


    大夏太子周聰離開了國師府,不過他沒有直奔皇宮,而是先去了兵部,找到兵部尚書秦萬,先是為自己殿前失儀的衝動道歉——彼時的周聰,因為大夏已經失去了四方鼎,再見到父皇時心緒極亂無處排解,他把對父皇的怨恨與不滿,也全都摻雜在了對秦萬的失察之過上,一並爆發了出來。


    “……於公,老臣身為兵部尚書未能及時覺察到糧餉克扣之過,於私,老臣身為人父卻管教無妨,任由犬子胡作非為,於公於私都是老臣之過,殿下何過之有。”


    “秦尚書是有過,本宮在殿前失態喜怒失衡,這同樣是過,秦尚書有秦尚書的失察,本宮也有本宮的過錯,本宮不是要揭過秦之會的罪責,隻是在自省自己的不足。”


    一把年紀的秦萬嘴唇微微有些顫抖,他遲疑再三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是,是啊,犬子他……他犯了大錯,敢問殿下打算要如何處置?”


    談到此事,周聰挺直了腰杆。


    神態從身為晚輩的謙遜,變成了身居高位者的威嚴。


    “那些將士雖然嘩變,做出了大不敬的事,照理來說便是往輕了議,當事人殺頭這都算輕的了,嚴重者就連親屬都該刺麵流放,但這些將士畢竟情有可原,本宮也有驚無險,可以網開一麵,該發的軍餉盡數補上,至於那些便作為賊配軍送至邊疆,戰死方休。”


    秦萬聽到嘩變的將士都可以網開一麵,麵色變了一下。


    隱隱似乎有點驚喜之色。


    說完了嘩變將士,接下來就是罪魁禍首了。


    “秦之會中飽私囊克扣軍餉,以至於將士們走投無路隻能夠鋌而走險,這是大罪,本該株連家人,但考慮到秦尚書早已與秦之會斷絕往來,便隻誅了秦之會一人就好。”


    秦萬神情再變。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太子再網開一麵。


    這位早在當今天子登基前就已經是其死忠的兵部尚書,麵色倏然變得灰白,嘴唇翕動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那些自知理虧沒臉說出的話最終還是咽進了肚子裏。


    說出來的隻有秉公無私。


    “殿下的意思是,嘩變將士作為賊配軍至邊疆死戰,老臣的犬……罪首秦之會當誅?臣明白了,感謝殿下法外開恩,臣……臣這就去辦。”


    無論是對嘩變將士的網開一麵,還是不株連秦之會的家人。


    這確實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秦萬轉過身,便要去處理此事,但他的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一步一顫。


    “……秦尚書,當真全盤接受,沒有什麽話想說嗎?您是老臣,追隨父皇已久,您的話本宮還是聽得進去的。”


    周聰這番話,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了。


    隻差沒有明著告訴秦萬。


    隻要你開口替秦之會求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不……不必了,殿下已經法外開恩,老臣又豈能恃寵而驕……”


    “行,秦尚書大義無親,本宮佩服至極。”


    周聰沒再囉嗦。


    轉身就走。


    噗通——


    身後傳來雙膝跪地的聲音。


    秦萬老淚縱橫,語氣悲愴:“殿下,殿下……秦之會雖罪該萬死,但老臣……老臣就這一個兒子,請殿下開恩吧,給我秦家留下一脈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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