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的腦袋疑惑地歪了一下,“艾莉?”


    卡特對此也很好奇,但軍中的紀律沒讓他表現出來,更別提他在跟軍情局的人打交道——不該問的一點也不能問。


    玻璃碎裂的清脆響聲接連響起,一道通往地下的井口緩緩打開,旁邊的玻璃碎渣和腐殖質如雨般落入漆黑的地下。


    卡特身先士卒,往裏一躍,其他人也跟著跳了進去。


    這是個老式升降梯的內部,灰黑色的梯壁光滑得能夠反射出他們的模樣。一陣機械閉合的響動從頭頂傳來,緊接著波江座的陽光消失不見,通往升降梯的入口關閉了,暗黃色的燈光“啪”的一聲亮起。


    “喬治呢?”上校靠著牆壁問道。他似乎在避免碰到自己的右肩,那裏的盔甲損毀得厲害,底下隱隱露出白色的繃帶,“他沒過來?”


    “他現在是我們的專職保姆了,”埃米爾語氣諷刺地說,“做得還挺不錯。”


    “保姆?”


    “我們在撤退時帶走了一群孩子,一共二十六人。”卡特解釋道。


    “天呐。”上校咕噥著,“真像是他會做的事。”


    升降梯大約下降了四百米後,隨著一陣低沉的轟響和“叮”的提示聲,升降梯的門打開了。普萊斯上校走出去後抬頭盯著這裏的虛擬藍天,看了整整兩秒鍾。


    “我沒想到還能這麽用,他真是個好保姆。”他如此評價道,然後去跟走出來一探究竟的喬治打了個招唿。他們熱切地在頭盔麵板處比劃了個“斯巴達戰士式的微笑”,接著上校對驚奇的孩子們搖了搖頭。


    他迴到走廊對卡特說:“你們做最後的準備,把這些孩子安排好,我要去一趟伽馬層,莉嘉暫時借我用一下。”


    卡特對這個女名感到困惑。“莉嘉?”他想了一下,不記得隊伍裏哪個人的昵稱為“莉嘉”。“抱歉,長官,我沒明白您是什麽意思。”


    “唔?”普萊斯上校的語氣中帶著點驚奇,他轉過頭盯著一直跟在他旁邊的六號,“她沒跟你們說?”


    “長官,‘她’?”卡特怔了一下,向湯米確認道。


    “我講的難道是聖赫利語嗎?”上校罕見地開了個玩笑,“莉嘉,我說過吧,這種無關緊要的信息沒必要隱藏,他們不會因此排斥你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六號身上,氣氛一時竟凝固住了。


    六號扭頭把每個人都瞧了一遍,聳聳肩,伸手“噗呲”一聲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縮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孩子們爆發出一陣驚歎,喬治忍不住低聲感歎了句:“我的老天爺啊......”


    銀白色的短發在空中散開,六號的嘴微微抿起,不帶一絲笑意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貴族小隊的成員們呆愣地看著她的動作,卡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驚濤駭浪。


    該死,我怎麽一直沒發現?


    ****


    戰錘基地,前往伽馬層的升降梯中。


    “你這樣做非常不好,”湯米微微低下頭,對站在他麵前的莉嘉語氣不滿地念叨著,“任何一支斯巴達戰士小隊都是高度團結、互助、信任的作戰團體,在執行極度困難的任務的情況下,更需要大家之間保持著良好、密切、深厚的人際關係,知道嗎?不僅如此,你......”


    莉嘉無辜地抬起頭,用琥珀色的眼睛盯著喋喋不休的湯米,嘴角帶著笑意。她的銀白色短發隨著升降梯的震動而微微顫動著。左邊眼角旁的細長而淺淡的傷疤不僅沒有破壞整體的美感,反而因為附近肌肉的牽拉而增添了幾分色彩。


    每當看到她這張俏臉,湯米都會想起豐饒星上那一望無際的金黃麥田,天際線上緩緩升起的太陽,隨風飄來的稻香、甘甜的果實汁水,以及被豐饒星日光照耀的溫暖感。


    像是被她眼中的熾熱燒到了一般,湯米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假裝慍怒地說:“笑什麽笑?我在對你訓話呢。”


    “嗯。”像是看穿了他的偽裝,莉嘉淡淡地應了一聲,對他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


    隨後她的眼神往下掃去,停在某一處,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許多。湯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自己受傷的肩部。熔融的鈦合金和焦黑的血肉已經用清創劑處理過了,但那片肌肉群要想完全恢複功能還需要幾天時間,這很可能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戰鬥。


    湯米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在她麵前自己總是不能耐下性子,可能這是因為他們一路從豐饒星走來,彼此都太過了解。


    她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在生氣,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說廢話,這些東西她一定都知道,但他就是忍不住反複講著這些,一切都是為了在某次任務後還能看到彼此。


    “我那裏沒事,已經接受過治療了。話說迴來,你‘嗯’什麽,我的話你聽進去了嗎?”


    “聽進去了,老師。”莉嘉伸出手,指尖拂過他盔甲上粗糙硬礪、凹凸不平的戰損,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


    聽到這個這個稱唿,湯米愣了愣神——時隔三個月的重逢(對他來說),竟如昨日一般。這個稱唿由來已久,隻有在私下裏莉嘉才會這麽叫他。


    莉嘉結束3期斯巴達戰士的新兵訓練後被選入了軍情局,在他的要求下莉嘉被調入他所在的部門開展工作,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8年——直到一個月前霍蘭德上校因為貴族小隊缺乏人手向他借人,他才暫時將莉嘉調入了貴族小隊。


    腿部傳來的超重感拉迴了他的思緒,伴隨著“叮”的一聲,升降梯來到了伽馬層。


    升降梯的門緩緩打開,他們並肩走了出去,穿過走廊,在孵化室的銀色大門前停下。


    “莉嘉,守在這扇門前,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沒有主動向她解釋命令的原因,意味著這是機密,莉嘉深知這一點。所以她點點頭,自覺地走到門口的一側,站得筆直。


    湯米唿出一口氣,“艾莉,開門吧。”


    銀白色的門先是發出了一陣機械開鎖聲,隨後在“哢嚓哢嚓”的響聲中緩緩向上打開了,湯米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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