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環表麵,阿爾法基地。


    戰鬥結束後,湯米在臨時劃出的生活區中搭起了自己的“營房”——一種預製的記憶塑料單人房,和古老的帳篷是一個概念。他所住的還是為參與“紅旗行動”的斯巴達戰士設計的特供版,裏麵的空間比普通版大了整整二分之一。


    湯米將“雷神錘”盔甲脫掉放在角落,檢查了一遍,確保盔甲擺得整整齊齊,並啟動了盔甲的安全保護係統。


    他扭扭脖子,伸了個懶腰,數場戰鬥帶來的疲憊感頓時消去了一些。這時,他所在的“營房”門被叩響了


    門“咯吱”一聲打開,阿芙羅拉把頭探了進來,“長官,這是麗貝卡要我幫忙拿過來的。”說著,她晃了晃手裏的醫療包。


    湯米摸摸胸口,那裏的肋骨還隱隱作痛。


    “謝謝,下士。”湯米接過醫療包,“迴去休息吧。”


    “是,長官。”門又被關上了。


    “貝卡?”湯米迴頭看向坐在行軍床上,身上隻剩一件作訓服的麗貝卡。


    她跳下床,越過被她隨手丟在地上的odst戰鬥服,來到湯米麵前,一把抓過醫療包,扯了扯他的上衣,指著行軍床說:“坐下,脫掉!”


    “怎麽了?”湯米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他脫下鈦納米複合緊身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以及像是在地獄中走了一遭後迴來的胳膊和背部,上麵布滿的燒傷和擦傷令人觸目驚心。


    麗貝卡皺了皺眉頭,眼中流露出些許不忍,嘟囔道:“真是的,那麽拚命幹什麽嘛。”


    她湊過去仔細打量著,嘴巴上卻不肯放過他,“要我說,你的實力也就那樣了,”小手從他健康的部位緩緩撫向傷口,觸感由細嫩變得粗糙,“我原本還以為你有多能打呢,直到那個叫士官長的家夥一出現我才發現,”她用手輕輕碰了下燒傷得最厲害的地方,“你太弱啦。”


    “嘶——”湯米痛得倒吸了口涼氣,他隨即扭頭反駁說:“約翰也就拳腳比我麻利一點,別的地方我可不輸他。”


    “還多嘴。”麗貝卡又輕觸了一下,湯米疼得像過電流一樣顫了顫,“痛吧。”


    他點點頭。


    “知道痛就別逞強,笨蛋。”她從醫療包中摸出一罐生物泡沫,將所有的傷口都噴了一遍,湯米身上緊張的肌肉因為痛感的消失而鬆弛下來。


    接著麗貝卡繞到他麵前,發現胸口和肩膀也有幾處傷口。“現在有另一個斯巴達戰士了,你可別衝得這麽前。”


    處理完前麵的傷口後,麗貝卡看著湯米白暫且輪廓分明的上半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似乎從眼前男人的身上嗅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這氣味如此撩人,以致於當她迴過神來時,她的手已經按在了湯米的肩膀上。


    小手像是被施了魔法,緩緩地從湯米的肩胛摸向下方。


    “貝卡...摸好了嗎......”湯米這邊也不好過,柔軟的小手讓他心中一蕩,微小的酥麻感從肌膚接觸處擴散,更別說她的臉紅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麗貝卡沒了反應,直勾勾地盯著他赤裸的上身。


    湯米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貝卡?”


    麗貝卡像是觸電了一般將手縮迴,隨後又故作兇狠地瞧著湯米,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怎麽,不讓摸?”


    “隨便摸。”湯米曖昧地笑著,她的想法被砰砰直跳的心髒暴露了。


    他看向角落,那裏是個半拱形的小坡,下麵有個引水用的溝槽,頂上掛了個淋浴用的蓮蓬頭——由“秋風之墩號”上的技術兵精心打造。


    每個士兵的單人房裏都有個像這樣的設計,淋浴時的水是就地從環形世界取來的,熱能則拜一座沒被陸戰隊員炸毀的聖約人發電廠所賜。


    “一起洗?”湯米挑挑眉,嘴角劃過一個狡黠的弧度。


    就幾個世紀前的醫學常識來說,燒傷的傷口理應是不能沾水的,但現代的生物泡沫解決了這個問題。


    “你的傷口......”麗貝卡輕咬下唇,語氣有些扭捏。


    “洗完再處理一次。”


    “這個房間的隔音......”她輕輕摟住了湯米的脖子。


    “看你還敢不老實,”她將身上僅有的衣物丟到湯米臉上,轉身走進了“淋浴房”,


    湯米深深地吸了口氣,貼身衣物上附著的青春氣息讓他有些陶醉。


    “變態大叔!”麗貝卡盯著他罵道,“你到底什麽時候過來?”


    “這就來。”湯米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將單人房的門反鎖,然後邊脫褲子邊向角落走去,打開了蓮蓬頭下的旋鈕。


    熱水噴湧而出,打在“不可描述”上彈到空中,隨後濺在地上,激起一片水霧,單人房裏很快就被酸酸澀澀的氣氛籠罩了。


    ......


    雖然迫於環境,洗浴時間短暫,傷口扯著還有點刺痛,但這次淋浴的感覺真的很棒......簡直是太棒了,湯米享受著它的每一分鍾。


    他為已經唿唿大睡的麗貝卡擦幹了身子,將她輕柔地放在行軍床上,蓋上毯子並掖了掖。在戰場上他總是與死亡擦肩而過,這造成的壓力比想象中來得大,他一不小心就發泄得過了頭,好幾次險些要弄出動靜——不過這是值得的,他現在隻覺得神清氣爽。


    湯米將自己擦幹,處理了身上的傷口,找到一組全新的工具套裝,正準備檢查一下自己的盔甲,做例行保養。


    突然一陣腳步聲接近了門外,席爾瓦的警衛讓他到戰地指揮部開會,還要求他過去時不要穿盔甲——很明顯,他暫時還不知道湯米的身份。


    湯米沒有理會他的命令,在戰區脫離自己的盔甲活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帶上艾莉就動身了。


    他推開門,外邊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陸戰隊員們互相招唿著,將躺在地上千瘡百孔的聖約人屍體扒個精光,然後拖著它們來到孤嶺邊緣,一股腦地全丟下去。他們看著山腳下由屍體堆成的小山不禁大笑起來,勾肩搭背地迴到自己的崗位上。


    湯米攔住一名路過的陸戰隊員,問道:“大兵,戰地指揮部被設在了哪裏?”


    “這您可就問對人了,請跟我來。”他的話語中帶著股濃濃的澳大利亞口音,“我的弟兄們都管我叫‘薯條’杜波,您也可以這麽叫我。”


    一路上,“薯條”杜波絮絮叨叨地跟湯米分享了他與士官長並肩作戰的經曆,聲稱他與士官長是“最好的夥伴”,而且他們倆私下經常聯係。湯米也不反駁他,靜靜地聽著他吹牛。


    阿爾法基地的戰地指揮部位於孤嶺頂部異星人建築物的心髒地帶,“薯條”杜波把他送到建築物前就離開了。他快步穿過大廳,走過一條血汙斑斑的通道。一個艦隊衛兵正警惕地看著兩個戴著鐐銬的咕嚕人戰俘拚命地擦著地板。


    兩名地獄傘兵在會議室門外站崗。


    兩個人在戰鬥中都表現得相當英勇突出。他們賞給湯米一副典型的表情:拒人於千裏之外——地獄傘兵對不屬於本精英組織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這種態度。兩人中的大個子瞥了一眼他胸口本應掛著軍銜的位置——那兒什麽都沒有。


    這名傘兵將他默認為了軍士長,“嗯,斯巴達戰士,有何貴幹?”


    湯米看了看緊閉的會議室門,這家夥好大的架子。“席爾瓦召集我們來開會。”


    兩人中個子稍小的那個看了看他,“我想少校說過你不應穿著盔甲來的吧。”


    湯米笑了,“他沒資格命令我。”


    兩個地獄傘兵都哈哈大笑起來,“那你是想違抗長官咯。”


    湯米剛想要掏出自己的身份識別卡,裏麵卻傳來了約翰的聲音。“長官!士官長斯巴達-117,奉命前來報到,長官!”


    看來約翰先到一步。


    裏麵傳來椅子被靠住的“咯吱”噪音。正常情況下,大多數軍官都會說“稍息”,但是席爾瓦沒有。湯米雙手抱胸站在門外,等著聽席爾瓦接下來對約翰說的話。


    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席爾瓦說話了,句句都讓人覺得他好像能夠讀懂士官長的心思。


    “好吧,你一定在想我是誰,這一切是怎麽迴事。考慮到你是斯巴達戰士,以及你和凱斯艦長親密的私交,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疑問。不過我要告訴你:忠誠當然是好事,是軍隊中眾所周知的操守之一,也是我個人所欣賞的品質。”


    裏麵傳來了椅子被放鬆後的“咯吱”聲和踱步聲,“但是,軍隊指揮是層次分明的,也就是說在地麵戰場你要服從於我。不是凱斯,不是科塔娜,也不是你自己。”


    腳步聲停了下來,“我想你我之間最好明確一下上下級關係。好了,情況是這樣:我正缺一個帶頭的,所以麥凱中尉擔任了我的作戰指揮官。我們兩個,不管誰說句‘狗屎’,我希望你都能迴答‘要什麽顏色的,要多少,您想放在哪兒?’你聽懂了嗎?”


    士官長沒有馬上迴答,而是過了一會兒才傳來約翰咬緊牙關時會發出的說話聲,“非常清楚,長官。”


    “很好。還有一件事。我對你的檔案很了解,也很欽佩。你是個超強的戰士——也就是說,你是個怪胎,是一個相當恐怖的實驗所製造的終極產品。希望這種實驗最好永遠不要再重複了。”


    聽到這些話,湯米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抿起嘴唇,側過頭盯著門口的兩個衛兵。他們或許是也覺得少校的話說過了頭,露出了點尷尬的神色。


    席爾瓦又發話了。


    “從出生起就挑選小孩子,扭曲他們的心智,改造他們的軀體。這整個計劃就是一個錯誤。第一錯,候選的孩子沒有自主選揮權;第二錯,計劃的目的是把人類改造成怪胎;第三錯,整個斯巴達計劃都失敗了。”


    “你聽說過一個叫查爾斯·達爾文的人嗎?不,肯定沒有,因為他可與戰爭無關。達爾文是個博物學家,創立了一種叫‘自然選擇’的理論。簡單地說,他相信所有物種都是優勝劣汰的——適者生存,其他不夠強大的生物就必然會歸於滅絕。”


    “這就是發生在斯巴達戰士身上的情況,士官長,他們死絕了,或者說即將死絕——等你和另一個家夥也完蛋以後,地獄傘兵就會取而代之。要知道是地獄傘兵們建立了臨時大本營,為攻下這座山頭做足了準備,小子,而不是一群經過強化手術改造、身穿可笑盔甲的怪胎。”


    “等到我們擊潰了聖約人的時候——我完全相信我們一定會的——勝利將屬於像麥凱中尉這樣的男女戰士們。強悍果敢、雷厲風行、徹徹底底的人類。你聽懂了嗎?”


    聽到這樣一番話,湯米不禁想起了安東-044,想起了格蕾絲-039,想起了所有與他並肩學習如何戰鬥的七十三名男孩女孩。他們絕大部分都陣亡了,全都被貼上“怪胎”的標簽,全都作為一場失敗實驗的犧牲品被席爾瓦一筆勾銷了。


    怒火湧上了他的腦袋,他深吸了一口氣,掏出身份識別卡在衛兵的眼前晃了晃,沒等他們作出反應,“嘭”的一聲推門闖入。


    “席爾瓦!約翰可不會聽懂你的鬼話!”


    席爾瓦被嚇了一跳,手下意識地摸向掛在腰間的手槍。約翰則是沒什麽反應,以他過人的聽力早就知道有人在門外等候了。


    “斯巴達戰士-027,你瘋了嗎?敢對上級這麽講話?”席爾瓦的眼睛瞪圓了怒視著他,恨不得馬上將他撕碎。


    “你就是這樣對待戰爭英雄的?”湯米來到他麵前,身份識別卡幾乎要貼到他臉上。他真的受夠了這種繁瑣無聊的重複動作。


    “長官!”看到身份識別卡後,約翰向湯米行了個軍禮。


    “稍息,約翰。”


    看著上麵標著的“上校”軍銜,席爾瓦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這怎麽可能?”


    “截止至2552年2月,士官長已經完成了202次軍事行動,其中包括134次全麵戰役,比記錄在案的任何其他unsc人員都多,”湯米看著抬頭顯示器上滾過的數據,克製著自己的怒火說道。


    “而你,親愛的席爾瓦少校,”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戳了戳席爾瓦的胸口,他的製服因此而繃緊了,“你經曆過的戰役數量有沒有他的四分之一?”


    席爾瓦漲紅了臉,垂在身側的手顫動著。


    “迴答我!席爾瓦!”湯米對他大聲命令道。


    “沒有,長官!”席爾瓦不甘地大吼道。


    “如果約翰想要往上晉升,你在他麵前什麽都不是!”湯米語氣不善地說道,“聽懂我的話了嗎?”


    “明白,長官!”


    他冷冷地盯著席爾瓦,“那麽需不需要我教教你如何尊重戰爭英雄?如何尊重死去的斯巴達袍澤?”


    “不需要,長官!”


    約翰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湯米訓斥席爾瓦,這麽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見湯米發這麽大的火。他知道為什麽湯米先前沒有向他表明身份——士兵以服從命令為己任,湯米不想因為亮明了兩人間的上下級關係而導致隔閡的產生。


    湯米還想再說些什麽,但門外響起的衛兵行禮聲和問候聲打斷了他,凱斯走了進來。


    “普萊斯,聖約人還在外麵虎視眈眈,咱們可不能窩裏鬥。”凱斯來到兩人旁邊說道。


    “說得很對,凱斯艦長。”湯米又看了席爾瓦一眼,沒有再提這件事——他還需要席爾瓦手下的人配合接下來的行動。


    外邊的衛兵搬了幾個從救生艇上拆下來的椅子進來,幾人圍著一張臨時拚湊的辦公桌落座。


    湯米將頭盔放到一邊,注意到麥凱中尉也在這,而且她還在偷偷打量著他。


    麥凱的發型是標準的地獄傘兵風格:一個平頭,而且短到頭皮上的刺青都清晰可見。她有一雙碧綠的眼睛,一個略有些扁的鼻子和一副豐滿的嘴唇。這張臉上既有士兵的英武,同時又不乏女性的嫵媚。


    見到湯米的目光掃過來,麥凱迴以一個燦爛的笑容,但隨後就因為席爾瓦的視線而縮了縮腦袋,不再看他。


    凱斯瞟了一眼湯米,見他沒有先講話的意思,便先開口道:“不需要多做分析,我們都知道現在的處境很不妙——被聖約人困在這個環狀世界。因此,如果沒有別的更高優先級的事項,我想我們都清楚接下來該幹什麽,也就是逃離這裏。”


    凱斯從旁邊取過一張用了一麵的紙和一支筆,將紙翻過來在上麵寫寫畫畫。他也很希望這裏能有一張戰術全息顯像台,但條件簡陋,他不得不當一迴“原始人”。


    “剛剛偵察兵向我報告,說聖約人的巡洋艦‘真理與和諧號’停泊在北麵大約300公裏的沙漠高原上方,”凱斯用手中的筆在剛剛畫好的簡易地圖上指了指,“在我們放棄秋風之墩號前,科塔娜曾重創過這艘船。”


    “通過奪取它來逃離這裏?”席爾瓦問道。


    “正是如此。”


    “但長官,如今我們還有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席爾瓦頓了一下,周圍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過來,“我們已有的物資不足以完成這個任務。”


    他看向麥凱,“中尉,將我們手頭上現有的東西列出來。”


    “是,長官。”麥凱從凱斯那接過紙和筆,伏在桌麵上寫了起來。


    “我們現在必須要給整整一隊的鵜鶘運兵船補充裝備和彈藥,”席爾瓦解釋道,“除了從空投艙裏帶了額外補給的地獄傘兵之外,還有許多海軍成員和普通陸戰隊員,他們從秋風之墩號上逃亡的時候沒帶多少裝備補給。”


    “能否奪取一切可用資源,能否在聖約人對阿爾法基地發起傾巢總攻之前完成任務,將是生死存亡的關鍵。”席爾瓦強調道,“有了這個前提,我們才能集中所有資源,打垮守衛著真理與和諧號的雜碎,離開這個該死的環形世界。”


    “不僅如此,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艾莉的聲音忽然在通訊頻道中冒了出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湯米拔下芯片放在桌上,她那窈窕的身影隨後顯現了出來。她對湯米翻了個白眼,比了個“你不要臉”的口型,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好像還漏了一個問題,”艾莉說道,“聖約人來到‘光環’,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後才繼續說道:“在它們的巡洋艦上時,我曾利用他們的戰網得到了些資訊。根據他們網絡上的數據,這個環帶具有某種深刻的宗教意義,如果我的分析正確,他們相信‘光環’是一種武器,具有巨大、難以想象的威力。”


    凱斯和湯米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那我們就決不能讓它們有機會控製光環。”凱斯說道,“如果光環確實是一種武器,聖約人一定會嚐試用它來對付整個人類,地球也會陷入危機。”


    “是的,艦長。”艾莉補充道,“而且它們正在偵查一個名為‘控製室’的地方,我懷疑是光環的控製室。”


    “那看來我們不得不跑一趟了。”湯米說道。


    “我手底下的小夥子們會很樂意接受這個任務的,長官。”席爾瓦說道。


    “我們可以將兩個任務同時進行,”凱斯說道,“但兩邊最好都有個領頭的。”他看向湯米和約翰。


    秋風之墩號不過是一艘墜毀了的巡洋艦,它既不能重新飛起來,也不能向聖約人開炮;但控製室卻是聖約人來到這裏的目的所在,它們一定會部署重兵把守,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可能到來的人類——二者的風險高下立分。


    “我——”


    “我去吧,長官,軍情局不常執行這種任務,您在這方麵可能有些手生。”約翰語氣強硬地打斷了湯米,“而且我有科塔娜,她的駭入能力有目共睹,尤其適合這種場合。”


    湯米挑了挑眉,想說些什麽。


    “別跟我搶,湯米。”約翰這時的表情並不明顯,隻是眼睛略微地有所收縮,嘴唇周圍的肌肉繃了起來。


    這讓湯米更加確信約翰的變化不大了——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對斯巴達同胞的生命看得無比重要,甚至有點偏執。湯米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勸不動約翰的。


    “好吧。”湯米輕歎一聲,手放到腰間,將“雷神錘”盔甲的“行動隱身衣”附件“哢噠”一聲拆下,遞給了他,“拿著,這玩意兒在你那更有用。”


    約翰看了看附件,“謝了,長官。”


    接下來直到散會前,他們主要討論了後麵任務中的兵力部署和戰術安排。


    湯米走出戰地指揮部,外邊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氣溫有些低,他唿吸時可以看到明顯的白霧。即便這樣,他抬頭時依然可以借著光環銀色邊緣的亮光看到這個構造體的全貌,頭頂的山峰聳立著,還有一束藍色的激光直衝雲霄。


    空氣有些潮濕,不知光環的大氣中有什麽物質,他嘴裏泛起一股微甜的黏膩感,這使他想起了蒲野奈奈。


    他清楚地記得,進入躍遷空間前,檮杌號正在加速,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他一路向前,往自己營房的方向走去,兩邊的陸戰隊員們已經搭好了各自的營房,房內的燈光照亮了這裏的金屬地麵,這裏彌漫著一股單人房的塑料味兒。


    忽然身後響起了一道令他耳熟的粗獷聲音。


    “小鬼?”


    他轉過身望去,來者居然是埃弗裏·約翰遜!這位黑人大兵正咧著嘴,樂不可支地看著他。


    “下士!”湯米感到十分驚喜,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他。


    埃弗裏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給了湯米一個熊抱。“還下士呢?叫我中士!”


    二十七年前,他們和當地民兵曾攜手挽救了豐饒星上的居民。


    “可以啊,小鬼,”埃弗裏在他身上順手抽走了身份識別卡,“都上校了啊。”


    “歐西格寧將軍很照顧我。”湯米笑著說道,心中有些自豪。


    聽到“歐西格寧”這個名字,埃弗裏的笑容凝在了臉上。他的臉頰有些泛紅,隻不過因為黝黑的皮膚看不太出來。


    他小心翼翼,又有些擔憂地問道:“吉瀾...她現在怎麽樣了?致遠星淪陷時她離開了嗎?”


    湯米笑了笑,埃弗裏·約翰遜和吉瀾·歐西格寧自豐饒星別過後,見麵的次數不算太多,但兩人的關係一直很好——好到湯米甚至猜測他們倆是不是偷偷結婚了。


    “淪陷時她和帕拉戈斯基離開了,剛好乘上最後一艘離開的隱秘巡遊艇。”


    埃弗裏鬆了口氣,從胸口的口袋裏摸出一根“甜心威廉”牌雪茄。他點燃了雪茄,陶醉地抽了一口,然後心滿意足地吐出了個煙圈。


    他摸出另一根來,在湯米麵前晃了晃,“來一口?”


    湯米搖搖頭,“我早戒了,莉嘉不喜歡我身上沾有煙味,已經二十多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


    他想起莉嘉曾形容它的味道為:“就像是點燃大糞,在上麵燒烤行軍兩周沒有換過的舊鞋襪。”


    “哈,莉嘉小鬼。”埃弗裏又抽了一口,“她現在怎麽樣?聽說後來你找到她了?”


    “是啊,科爾將軍的x艦隊在討伐豐饒星的過程中發現了她的冷凍艙,”湯米搖搖頭,“我差點就失去她了。”


    這句話讓埃弗裏陷入了迴憶,他無意識地抽了幾口,然後迴過神來,問道:“她現在在哪?”


    “致遠星,”湯米看到埃弗裏果然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於是他很快解釋道,“放心吧,她很安全,跟她的新夥伴呆在一起。”


    一滴液體“啪”地打在了湯米的頭上,涼意穿透了他的頭皮。


    埃弗裏也意識到了,抬頭伸手感受了一下,嘟囔道:“唉,這鬼地方。”他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掐滅,小心翼翼地收迴了口袋,“這裏沒unsc的補充,我可得節省點抽。”


    他們隨後又聊了幾句,但愈來愈大的雨勢讓他們不得不提前道別。


    在下一場戰鬥到來前,湯米迴到營房舒舒服服地睡了好幾個小時的安穩覺。


    ----------------------------------------------------------------------


    沒有人能理解環形世界的怪天氣,就更別提有能力預報了。所以,當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降落到山頂平地時,給了地獄傘兵們一個措手不及。士兵們紛紛抱怨著,雨水洗刷了他們的臉龐,浸透了製服,開始在起降平台上積聚成水窪。


    然而,麥凱的觀點則與眾不同。她喜歡濕漉漉的天氣,不僅因為這讓她的皮膚感覺良好,更因為壞天氣或許能給著陸小隊提供更多的掩護。


    “大夥聽好了!”利斯特中士嚷道,“你們都是受過特訓的。趕快收起來,跑起來,動起來!”


    周圍沒有多少照明,隻能大概保證士兵們跑來跑去的時候不至於撞著彼此。但以席爾瓦糟糕的視力,居然也能親自勝任這項任務,就說明:他能想像出他眼睛看不到的東西。


    突擊隊員們都隨身帶著所有的軍需物資,他們的背包滿滿當當地塞著武器、彈藥、手雷、照明彈、通訊器材和急救包——這些東西如果不固定好,就會發出噪音,而噪音可能會讓他們在行動中暴露自己,進而丟掉性命。


    所以利斯特中士剛才顧不得什麽上下級別,要求每個陸戰隊員都行動起來。於是,大家開始翻找任何在暴雨中哢嗒作響、晃晃悠悠,或有所鬆動的裝備,然後將其加固、綁牢,或拴緊。


    所有的突擊隊員都檢查完畢,鵜鶘運兵船整裝待發,地獄傘兵們會搭船做短暫飛行,抵達“秋風之墩號”墜毀的地點。聖約人在墜毀的巡洋艦周圍部署了衛兵,所以麥凱和她的陸戰隊恐怕要苦戰一番,才可能完成席爾瓦交給她的艱巨任務。


    根據韋爾斯利的說法,拿破侖一世曾說過:“將領們的工作之所以繁重,隻因必須喂飽如此多的人和動物。”


    席爾瓦倒是沒有動物可喂,但他必須要給一群鵜鶘運兵船補充裝備和彈藥卻是事實。


    e419衝進山頂平地,打斷了席爾瓦的思考。運兵船冒著火花一個轉彎,停靠到指定的三號起降平台上。


    利斯特中士喊了一聲:‘立——正!”然後做了一個漂亮的向後轉,向麥凱中尉敬禮。她迴了一個軍禮,說道:“稍息。”


    席爾瓦走進瓢潑大雨中,雨滴飛砸在他的臉上。他掃視著黑、棕、白不同膚色的普通士兵們,他們都是陸戰隊員。


    “你們大多數人——如果不是全部——應該都很熟悉我在‘秋風之墩號’上的辦公室。我走的時候比較急,好像忘了帶上滿滿一瓶蘇格蘭威士忌,酒就在我辦公桌左手下麵的抽屜裏。如果你們中的一個或幾個人心眼夠好,能幫我把它取迴來,那我不但萬分感激,而且,我還要和帶迴酒來的家夥一起喝個痛快,作為獎勵。”


    士兵們爆發出一片歡唿叫好聲。利斯特叫喊著製止住他們。“安靜!下士,把亂叫的都給我記名。”受到長官直接命令的下士拿不定主意該記誰的名字,不過他也知道這無所謂。


    席爾瓦知道這群地獄傘兵都已經得到了任務簡報,都明白了此次任務的真正目的,所以他很快結束了訓話。


    “祝你們在那兒交好運......晚些時候再見!”可惜他不會再看見他們,至少不再是全部。一個好的指揮官必須愛兵如子——同時,隻要形勢需要,也能果斷地要求他們去送死。這正是席爾瓦身為指揮官最為深惡痛絕的一點。


    編隊解散了,陸戰隊員們各自跳上等候著的鵜鶘運兵船。


    湯米站在其中一艘運兵船的艙門邊,伸手將腳底打滑了的麥凱中尉拽上來。


    “謝謝,長官。”麥凱笑道。


    “你是這些傘兵的支柱,可不能還沒開戰就倒下了。”湯米半開玩笑地說道。


    飛船很快便消失在夜晚無盡的黑牆之中。


    席爾瓦一直站在起降平台上沒動,直到再也聽不到一點兒引擎的轟鳴聲為止。然後,他意識到任何戰爭若想打贏,就必須首先在紙上成立,然後才有可能在實戰中告捷。


    他轉身走迴掩藏在低矮建築物中的戰地指揮部。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工作等著他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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