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一陣冷風穿過窗柵,直奔排門而去。


    隻見穆賀氏長發隨風飄拂,一雙瞪得很大的眼睛忽隱忽現,臉部慘白得猶如僵屍。


    乍一看很恐怖,但怎麽說呢……若能無視當前這詭異的氛圍與亂顫的光影,靜下心來仔細欣賞,那她倒確實是個美女。


    但越美,便越令人覺得可怖!


    “嗤。”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賀氏狀若瘋魔,仰天便是一陣嘶聲狂笑。


    笑得陰風四起,笑得寒意陡生。


    笑得在場眾人,心莫不戚戚然。


    她突然肅立!


    “大少奶奶。”我勸說道,“到了這一地步,也沒必要再顧慮什麽了,你不妨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說出來,大家夥共謀解決之道。”


    “解決?”穆賀氏鄙夷的掃了我一眼,“你說解決?你知道這件事的元兇是誰麽?”


    “你不就是那元兇麽!”穆遠聲道。


    “我好好一個世家女子,如果不是另有元兇,為什麽要自毀清白,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穆賀氏反問道。


    “那……那你倒說說,這元兇究竟是誰?”穆遠聲擦汗道。


    “這元兇不問世事,但世事都在它管轄範圍,這元兇無蹤無影,卻存在於每個人的身邊。”穆賀氏冷聲道。


    “難道你想說元兇是老身?”老嫗聞言,不禁怒拍桌子。


    老祖宗不管事,但穆家的大小事情,她不同意就不可能實行,雖然獨居小樓,整個穆家動向都在她眼皮底下。


    如果說穆賀氏這一段話是在暗諷老祖宗,倒也不無道理。


    但這是她的意思麽?


    “老祖宗,您不是元兇。”穆賀氏搖搖頭,“說到底,你也隻是個受害者而已。”


    “我也是受害者?”老嫗臉色逐漸凝重,“我受誰的害了?”


    “或許您不覺得。”穆賀氏道,“可我第一天進穆家門,來拜見您的時候,心裏就覺得您一個人住在這個地方實在太冷清,太寂寥。”


    “身為一個婦道人家,冷清寂寥都是應當忍受的。”老嫗沉聲道,“這就是禮教,這就是規矩!”


    “誰定的規矩?”穆賀氏冷冷問。


    “這是千年以來的道德教化,世代傳承的家規門風,不是某一個人定下的規矩。”老嫗鄭重道,“如果沒有規矩,想怎樣就怎樣,這穆家、賀家早就散亂了,何來今天的權勢富貴?”


    “所以您就得一輩子枯坐在這涼水樓裏,做一尊木雕泥塑。”穆賀氏突然尖叫,“當年太祖爺過世的時候,您已經五十多了,可我今年——隻有十九啊!”


    “原來是這樣……”老嫗怒極而笑,“原來是這樣——你年紀輕輕的守了寡,可我穆賀兩家的規矩都嚴,你既不能改嫁,更不能迴娘家,所以才想出這麽一條毒計,寧可毀了你自己的清白,不惜敗壞穆家的名聲,也要藉機離開穆家,過你逍遙自在的人生!”


    “人活一世,想過自己的生活有什麽不對?”穆賀氏厲聲道,“我連穆遠方的臉都沒見過,就被逼著嫁進穆家,既然嫁了,我也全心全力盡自己妻子的責任,可他死了,我卻得一輩子困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難道這就是禮?這就是教?好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禮教!”


    “大逆不道!”老嫗渾身顫抖的站起來,“賀氏一門,竟然教出了你這麽一個不知廉恥的不孝女,真是丟盡了兩家的臉麵!”


    “對。”穆賀氏突然退後一步,跪拜道。“什麽禮教,什麽道德,隻不過是擺在桌上的幌子,真正困住我們的,其實是每個人都撇不開的臉麵——嫁入穆家,我就成了穆家的私產,成了擺在所有人麵前的花瓶,隻能接受別人的言語,誰管我有自己的想法?生是穆家人,死是穆家鬼——死了都逃不掉啊,所以我隻能變成一個不清不白的瘋子,讓所有人厭棄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淚水順著下巴滴在地上。


    我搖頭歎氣。


    當個人欲望與大環境產生衝突的時候,結果向來都是無比慘烈的。


    穆賀氏的下場,注定了是悲劇。


    除非……


    “我說大少奶奶。”我打破了冷至冰點的僵局,“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問吧。”穆賀氏揩去眼淚,滿臉坦然。


    她似乎已作好了接受最壞結局的心理準備。


    “你生的孩子,爹究竟是誰?”我略一沉吟,拋出問題。


    穆賀氏猛然扭頭望向我。


    “等等!”老嫗更是拍案而起,“你說她……她真的生了個孩子?”


    “如果沒真孩子,十天半月還好說,挺著肚子十個月,能騙的了穆府上上下下那麽多人?”我道。


    “對對,老身雖然眼昏,心裏還算亮敞。”老嫗頓時眼中放光,“當年你有身孕的時候也見過好幾次,肚子絕對是真的——孩子呢?”


    激動得連嗓音都有些變調了。


    “老祖宗。”穆遠聲低聲道,“就算有孩子,可也……”


    像‘可也未必是穆家的種’這種話,他自是不敢當眾說出來的,但意思大夥都明白。


    “老身也不為難你,說吧,孩子到底是誰的種?”老嫗略一遲疑,沉聲追問。


    “還能是誰。”穆賀氏冷冷道,“我賀雲媚隻是裝瘋,可不是婊子,我隻有一個丈夫。”


    “真……真是遠方的孩子?”老嫗渾身顫抖。


    “怎麽可能,我哥他根本……”穆遠聲不信道。


    “他隻是身子弱些,命根子又沒斷,怎麽就不可能?”穆賀氏冷言反駁。


    “你說是就是?那……”穆遠聲不服氣道。


    “不要說了。”老嫗打斷道,“孩子在哪?”


    “我不會告訴你們。”穆賀氏搖搖頭,突然厲聲尖叫:“誰都別想搶走我的孩子!”


    “就在鎮外,一個農戶家裏養著。”我道。


    全場鴉雀無聲。


    “我和你拚了!”冷不防地,穆賀氏猛讓朝我撲來。


    我也不好對她怎麽樣,隻能躲開了事。


    穆賀氏一撲落空,便紋絲不動的趴在地上,一襲長發團團鋪散開來。


    眾人無言,空氣中仿佛散發著絲絲寒意。


    “快,快帶人去把孩子接迴來。”半晌之後,老嫗迴過神,轉身對薑右道。


    “是。”薑右抱拳而去。


    他素來以穆家後輩自居,對老祖宗的吩咐自然是欣然從命。


    重點不是從命,而是欣然——這代表老祖宗已經親口恢複了他在穆家的地位。


    我們這次來穆原的目的,總算是順利達成了。


    然而事情並沒有完結。


    不光是穆賀氏的下場,鎮宅屍穆天柱更是關鍵中的關鍵。


    我辛辛苦苦找了五年多還一點線索沒有的七星寶石,搞不好就藏在這具煉屍傀儡裏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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