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銷魂皺皺眉,像是對銷魂皇這個稱唿不太滿意,點點頭,道:“你們還活著,很好。”東風銷魂生性冷漠,寡言少語,他雖認出了醉生與思酒,但也懶得向他倆解釋,此刻如此迴答,已是默認了。隻是東風銷魂的迴答不由讓醉生和思酒啼笑皆非,東風銷魂說得理所應當,字字聽來就像是說,你們能在我手下保全性命,已經很不錯了。


    那晚醉生與東風銷魂隻過了兩三招,醉生防守都來不及,哪裏還顧得上看清東風銷魂的樣子?東風銷魂的雪魂劍此刻又插在劍鞘之中,是以醉生沒認出來。


    醉生與思酒何等運氣,在進入無願村的第一晚,就與站在無願村頂點的兩個人——願醒皇和銷魂皇接連交手!而且,他們還活了下來!


    醉生苦笑道:“我真不明白,我們第一天進入無願村,什麽都沒做,為何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要殺我們?”


    東風銷魂不屑迴答。


    花謠道:“這個世界不是做錯了事情才會挨打。弱小會挨打,運氣不好會挨打,不夠強大會挨打,夠強大站在了更強大的人身邊,也會挨打。你們來到無願村的第一天,就踏進了無願村的決戰之地——殺神廟。隻要踏進那裏,就是默認接受任何形式的戰鬥,死生自負。那裏是用生命向命運發泄的地方,隻有想要尋死,和想要殺死別人的,才會踏進那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沒有實力守護自己珍視的東西,那就隻能被人踩在腳底!在無願村中,沒有對錯之分;軟弱,就是你的原罪!”


    花謠這番話戾氣十足,醉生不由道:“如果無願村是這樣的罪惡之地的話,那麽,它根本不是我心中的、實現夢想之地。如果要我對無願草許願,我寧願讓無願村永遠消失!”


    花謠聽到醉生孩子氣似的話不由微微笑了,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我有許多的疑問,有人能迴答我麽?願醒皇在哪?他所說的,在最後一座水晶宮中藏著的,關於無願草的秘密是什麽?醉兒和思酒又怎會在這裏?”


    思酒笑道:“好了,花謠姑娘還是這麽直爽。你的問題太多,我一個個迴答你吧。我和醉兒是這座水晶宮的主人;關於無願草的秘密,願醒皇之後會告訴大家,此刻連我也不知道;至於願醒皇在哪,他不是和你們一起來的麽?”


    思酒說的每一句話都如一道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更多的疑問湧上心頭,眾人卻顧不上,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部被思酒的最後一句話吸引!


    願醒皇何曾和他們一起來了,帶著他們來到水晶宮的,隻是一個小小的白衣童子罷了。難道?!四人紛紛轉頭向早已站在醉生身後的白衣童子望去,隻見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明明是同一個人,氣場卻完全不一樣了,再沒有從前半分孱弱天真的感覺,整個人慵懶邪魅,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烏相思一雙妙目緊緊地盯著那白衣童子,道:“天香樓中,你能將身懷異術的眾人一一彈壓,比試完後你又當機立斷,連向願醒皇請示一下都不用,就將我們四人都帶來水晶宮中,其實,你根本不怕皇的責罰,恐怕,你就是願醒皇——薄願醒罷!”


    薄願醒仰天大笑,道:“哈哈,烏姑娘好眼力!不錯,我就是薄願醒!”


    薄願醒此言一出,大廳之中霎時間鴉雀無聲!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有多少曆史性的事件已經發生,還會發生什麽樣不平凡的事?!


    今晚,無願村中的兩位皇者,銷魂皇和願醒皇,終於碰麵!


    東風銷魂和薄願醒直視著對方,都在打量著、好奇著這與自己齊名的人物是什麽樣的存在,東風銷魂依舊麵無表情,薄願醒笑容慵懶,空氣中甚至能看到他倆目光相接而濺出的火花!這一對天生的對手,也不知從彼此眼中看到的是惺惺相惜,還是水火不容?


    東風銷魂凝視薄願醒良久,忽然將手按在劍鞘上,道:“與我一戰!”


    薄願醒聞言,不禁挑眉一笑,道:“哦?銷魂皇果然如傳聞所言,功名利祿皆不放在眼裏,生平但求一敗!”


    東風銷魂不言,手仍是按在劍鞘之上,在等著薄願醒答應。


    薄願醒伸個懶腰,輕笑道:“可惜,今日我並不想與你一戰。你會來到這裏,也在我的計劃之外。”薄願醒說到這,看了一眼花謠,接著道:“今日大家齊聚於水晶宮中,雖然是因為我放出口風,言無願草的秘密就藏在最後一座水晶宮之中;但若我們沒有緣分,又怎會是我們七人在此相遇?”


    思酒笑道:“依你說來,我們又該舉杯相慶了?”


    薄願醒果然不知從水晶宮的哪個角落裏拖出了一大壇子紅紙封著的酒甕和一盒酒杯,讓眾人自行挑選。那些杯子式樣繁多,看來都十分名貴,薄願醒挑了個純金杯,醉生要了個清透的水晶杯,思酒拿了個溫潤的白玉杯,花謠選了個瑰麗的夜光杯,東風銷魂握了個冷光盈盈的青瓷杯,烏相思捧了個端方的青銅杯,完顏宓摸了個五彩紋路的石杯,薄願醒動作熟練地拍掉泥封,給眾人都倒好了酒,他倒酒的技術也是十分純熟,無論什麽樣的杯子,他都能倒到酒液與杯口齊平,再多一分則會溢,再少一分則不滿。


    思酒道:“你這找酒的本事倒也是天下一絕,無論去哪都能讓你找出酒來。”


    薄願醒舉杯道:“那也要看我願不願意找。朋友們,你們為什麽來到無願村?”


    烏相思道:“我想收集古代以來所有失落的名曲。”


    完顏宓道:“我是跟著相思姐姐來的啦。”


    醉生笑道:“我想做出盛唐時楊貴妃所穿的霓裳羽衣。”


    花謠簡短道:“我為了複仇而來。”


    東風銷魂道:“但求一敵手。”


    思酒微笑道:“我從前……想要擁有一個願望。而現在,我的願望實現了。”


    完顏宓天真道:“你呢,薄願醒?”


    金色的酒杯中倒映出薄願醒一雙清亮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聲音低沉地道:“我要翻了這天。”


    花謠聞言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薄願醒道:“那你們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做了什麽?”


    烏相思道:“從我觸到七弦琴的那一天起,我沒有一天不彈起它。”


    花謠道:“我已做好了舍棄一切的覺悟。”


    思酒道:“我將用我的生命來守護她。”


    東風銷魂道:“我來到了這裏。”東風銷魂親自來到無願村求一敵手,已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但,東風銷魂為什麽要尋找敵手?說到底,還是源於他對武學的癡迷。每一個揮灑汗水、不吝付出的日日夜夜,都構成了他為願望不懈努力的一部分。


    醉生道:“我離開了我的家鄉,放棄了千金小姐的身份。”


    薄願醒道:“我舍棄了弟弟的性命。”


    眾人靜默。


    薄願醒聲音低沉地道:“朋友們,我們中有人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也有著非實現不可的願望,有人為了一生熱愛,付出了每一個尋常的日日夜夜,每一個克服自己的墮念、去拚搏、去努力的日子都實屬不易,我們從不肯放棄,也從不曾放棄,我們奉獻我們所能奉獻的一切,那是我們的淚水、汗水和血水,浸透了我們走來的路。我們能白白讓我們的淚水沾滿苦痛,uu看書.uuns 卻無人在乎?我們能讓我們的汗水白白滴進貧瘠的土壤,卻毫無作用?我們能讓我們的血液在抗爭中白白流盡,卻毫無迴報?我們不能。我們不甘心!因此,我們來到了這裏。此刻,盡管我們目的各不相同,請讓我們共同舉杯!因為,我們是最理解彼此的人,我們知道來到這裏,需要付出多麽大的代價;而且,我們付出了這樣的代價。朋友們,無論今後如何,無論今後我們是成為生死與共的夥伴,還是兵戎相見的敵人,讓我們慶祝這一刻,敬我們每一個人,敬我們每一個不屈的靈魂!”


    薄願醒真是天生的演說家、蠱惑人心的術士,他和東風銷魂是截然不同的類型,東風銷魂獨來獨往,是單打獨鬥的王者;薄願醒卻是天生的指揮家、軍事家,最合適作為核心,帶領軍隊。隻是碰個杯,他便能說得人熱血沸騰,彼此相惜!


    眾人飲盡杯中酒,隻聽薄願醒道:“我們來到這裏,都是為了找到無願草,實現自己的願望。我們中有的人雖然來到了這裏,想來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就重新講一遍吧。”


    於是薄願醒如此這般,將他如何綜合無願村的傳說,天下第一占星師悲歌的預言,青衫殿故老相傳的詩而推斷出結論,而結論又是什麽講了一遍。即在天下第一樓閣水晶宮中,天下第一樂師彈奏天下第一曲《霓裳羽衣》,便能找到無願草的下落。薄願醒又道:“如今我們已經身在天下第一樓閣水晶宮中,而《霓裳羽衣》的曲譜此刻就在夏醉生身上,我們所差的,隻有天下第一樂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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