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興揚隻微微一愣,眼底血紅便更甚。


    他如何敢以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曾與師父相見?他如何——配?


    妖皇卻依舊是自若的,他隔空一指,叫玄靈不得不抬起頭來,於是妖皇便又看見那張臉,帶著一點怒色正瞧著他。


    這讓妖皇不由得陷入了一種恍惚之中。


    是的,他記得這張臉。這張臉同她是不同的,可他曾經見過,因為她的靈魂正成為了人,正是這樣一張臉。臉自然可以不論,可是這小小貓妖的靈魂卻叫他覺得有些不尋常。


    她的靈魂叫他遍尋不見,今日卻終於看見一角。


    他盯著玄靈的眼,半晌不曾言語,終於道:“你的靈魂是有些特殊。”


    靈魂的特殊之處?玄靈有些茫然,她終於掙紮起來,可是在妖皇手中掙紮是徒勞。


    幽藍的火焰在她眼中一閃而過,是梁興揚站在了妖皇和玄靈之間,但即便是調動了屬於妖皇的力量,他在妖皇麵前也依舊是有些孱弱的。


    “靈魂?”梁興揚低低問道。


    他的姿態本是欲搏命的,可是聽了這麽一句忽然便有些遲疑,因為他一直以來也想不明白為何分明遍尋不見師父靈魂的蹤影,卻能見到如此相似的一張臉,為什麽玄靈見過那座塔之後也會做截然不同的夢。


    “她的靈魂之中,有一魄不屬於她。”妖皇低笑,輕輕一抖腕子。


    玄靈臉上便出現了極為痛苦的神色,那種痛不是加諸在肉體之上,是根植於靈魂,是有一把刀在割。


    梁興揚的攻勢根本沒被妖皇放在眼裏,又或許他聽見妖皇的答話時心是已經亂了,所以攻勢也變得綿軟無力,也許不用妖皇,換一個大妖來也一樣招架得住,譬如此刻的劍橫秋。


    可劍橫秋並沒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他也聽見了妖皇漫不經心的答話,那在他耳中,也一樣是一聲炸雷。


    這貓妖真的同師父有關?


    劍橫秋覺得口中有血腥的氣息,眼底也隱約有血色。


    梁興揚握住了玄靈的腕子,血契的鏈接叫他能意識到玄靈此刻的痛苦,但是他無力阻止妖皇,隻盼著讓妖皇自己放棄。


    還是有一線的生機。


    “你剝離他的靈魂,又焉知我不會死?”梁興揚冷冷道。“我若死了,你另一樣願望便要成空。”


    他已經猜到妖皇想做的都是些什麽了。


    一是複活一個妖,也許是久遠到叫旁人都不曾聽說過的妖。


    另外一個,就是恢複自己的靈魂。


    殘破的靈魂定是妖皇所不能容忍的,其實也難為他。


    梁興揚凝視著妖皇不肯退讓分毫,妖皇眼裏卻沒有猶豫,他想要抽離那靈魂,因為知道殘破的靈魂不會讓一個妖族死去,隻要妖魂還完好,少了一魄也不過是多受些痛苦罷了。但當他真要動手的時候,卻發現事情並不如他所想。


    那一魄緊緊地與玄靈的妖魂纏繞在一處,若是強行要抽離時,隻怕會讓玄靈頃刻之間喪命。她喪命倒是沒有什麽,可是梁興揚眼下卻還不能死。


    “你若想囚禁我們時,我也一樣會想法子尋死。”梁興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正燃燒的火焰。那火焰與他是一體的,而今他總算是以清醒的姿態見證了自己這份力量,也意識到這股力量有多麽強大。


    強大到他可以毀滅自己,而不會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


    其實是有些可笑的,他如今的籌碼居然變成了自己的性命?


    原來生門,是他求死。


    妖皇眯起眼睛,他的心情不大好,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妖族敢於對著他如此說話,偏偏這並不是旁的妖族,算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這讓他覺得有些有趣。


    妖皇從不會低頭和妥協,但他也很清楚梁興揚的某一部分力量與他是同根同源的。


    梁興揚要死,他真未必阻攔得住。


    最後,他終於歎息一聲,道:“你們離開妖域罷,不要再出現在孤的麵前。”


    他一字一頓,嘴角有森然的笑意。


    “時間到時,孤自會取你們性命。”


    但有一樣東西是他不會放的。


    妖皇轉身望向劍橫秋手中的東西,此刻那內丹已經與心髒完全合二為一,黑白纏繞的光芒之中竟顯不出半點先前陰森的模樣了,看在眼裏反倒像是有幾分莊嚴的意味。


    他一招手。


    卻沒有如他所願一般把那東西握在手中,因為斜刺裏伸出一隻手來,死死地攥住了那東西。


    是淩無名。


    這兩樣東西是他的,對他的唿應自然強些,妖皇一時半刻也不能耐他如何。


    淩無名的臉還是慘白的顏色,他很害怕眼前這一切,莫說是妖皇,這裏任何一個妖怪恐怕都與他有一戰之力,他在這裏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可是妖皇想要的,居然是從他身上生出來的東西。


    何其可笑,他這樣一個小小的屍妖,竟然能有妖皇所圖的東西。


    他的笑意有幾分淒涼的意味,向著劍橫秋道:“或許我應該謝謝你,畢竟若是沒有你的話,隻怕我在此地蘇醒,便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反抗?


    如何反抗?


    他這樣弱小,其實有時候拿一條命來反抗也沒什麽用,拚命兩個字不是誰都能說得的。


    但他還算是幸運,有這麽一個資本。


    劍橫秋愕然看著他,仿佛第一天認識淩無名。他當然向來都看淩無名不起,覺得這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此刻棋子謝他。


    謝什麽?謝他被自己帶入棋局麽?


    淩無名又一轉頭,道:“就是他要殺先生罷?先生待我好,你也待我好,我應當做些什麽的。”


    說著他便閉上了雙目,這一刻他很慶幸他是學了一招半式,盡管對外可能不夠,但要做一件事是夠了。


    他要把這些從不曾真正屬於他的力量,與他自己一並帶到墳墓裏去。


    妖皇發出了一聲怒吼,但梁興揚已經撲了上來,這一次他是以命搏命一般的打法,終於讓妖皇有一瞬的遲滯,因為他這一擊要殺淩無名就必要殺梁興揚。


    一瞬便已經夠了。


    淩無名頭頂綻開一點青黑的光芒,而他手中那黑白纏繞的心髒,也在一瞬間化為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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