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這裏剛下過紛紛揚揚的大雪,銀裝素裹,自是一派秀麗景色,空氣雜著些許微涼沁入鼻尖。


    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撐著油紙傘,旁邊跟著一個嘰嘰喳喳的小丫鬟,女子的神情甚是安然,手裏抱著一把琴,澄澈的目光四處探尋著,一雙秀眉之間透露出尋常人難見的安然。


    鋪滿白雪的鵝卵石後麵,沈如詩和李敬天探出腦袋,女子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弧度,“怎麽樣,那就是我的四妹,采荷,長相還符合李公子的心意吧?”李敬天透過那依稀的鬆林縫隙看著哪一張清秀的臉,細細打量一番,聲音如空穀吐納幽蘭,分外好聽,“長相隻是表麵上的事情,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無關緊要,一個女子最重要的,還是她的賢良淑


    惠的品德與心地。”


    男子的語氣甚是堅定,沈如詩偏過頭掃了他一眼,“喂,現在怎麽覺得你倒像是個迂腐的書生了,賢良淑德?哈哈哈。”


    沈如詩想起她以前在蕭天淩麵前的簪種種表現,實在不敢說自己配得上“賢良淑德”的稱唿。


    李敬天挽著袖子,見沈采荷四處探尋的模樣甚是可愛,讓他萌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男子長相本就寡淡,這一笑,倒顯得意氣風發,如初日綻放的光芒,從地平線上升起,周圍都是暖洋洋的一片。


    “我說的情投意合指的便是心意相合,大小姐與淩王那般恩愛,想必也懂得這個道理吧。”


    李敬天陡然響起的聲音把沈如詩雷主,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她什麽時候和蕭天淩那家夥恩愛了!沒想到這個李公子看起來超凡脫俗,卻是個喜歡打聽別人閑事的人,沈如詩勾起嘴角,還真是!


    她懶得和他計較,看著沈采薇手裏拿著的琴,心裏有些焦急。


    是她把沈采薇約到這裏的,本來是約她出來撫琴吹簫,琴沈采薇倒是帶著了,可是那把玉蕭,女子輕輕一瞥,將目光轉移到李敬天的手上,可不在她的手裏,而在她未來的夫婿手裏。


    “奇怪,大姐明明說日出時刻在此處等著我,怎麽遲遲不見大姐身影?”沈采薇搖了搖頭,靈動的眼睛裏麵滿是不解。


    昨日沈嘉良他們一行人來李府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今日猜到沈如詩定會和她透露李公子的消息,一顆心早就按捺不住,悸動不已。


    “興許是大小姐忘了時間,四小姐,不如我們就在此處等等大小姐?”丫鬟舔著臉笑道。


    沈采荷點了點頭,臉上的一層狐疑的霧氣卻還是久久彌漫著,“大姐從不誤時的啊。”等了約摸半日,依舊不見沈如詩身影,沈采荷有些心急了,就在這時,突然看見一個老婦人從自己麵前經過,頭發花白,衣衫襤褸,走起路來踉踉蹌蹌的,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更何況她身後還背著柴火,


    看起來也是窮苦人家。


    沈采荷一雙水靈的大眼睛裏麵流露出同情,喚著身旁的丫鬟,“白障,我們去看看那位老人家,幫她一把。”


    “是,小姐。”丫鬟點點頭,咧開嘴笑道,“小姐真是好心。”


    還未等沈采荷走到老婦人身旁,不知是她身後的柴火太沉了,還是腿上本就有傷,順著河水邊的淤泥就滑下去了,伴隨著粗重的摩擦聲還有老人的尖叫。


    河麵上的冰層本來就十分脆弱,又加上老人身上的柴火實在是太沉重,脆弱的冰層很快就被砸出一條裂紋,那邊已經裂開,冰冷的河水從縫隙裏麵湧出,慢慢靠攏。


    沈采荷瞪大了眼睛,她一個不長出閨閣的小姐,從未見過如此危險的場麵,額間頓時沁滿汗珠,看著指在那裏孤苦無依求救的老人,聲音溫婉道,“婆婆,你莫慌,我這就想辦法救你。”


    她四處張望著,希望能找到什麽路過的樵夫,此處甚是荒涼,甚至連隻鳥影都看不見,“白障,你快去找些鬆樹枝子來!”


    白障也嚇呆了,看著碎裂的越來越厲害的冰層,老人一不小心就會陷下去,緊縮著身子答應一聲,慌慌忙忙跑開了。


    “姑娘,救救我,哎呦喂,我的老腰啊,老婆子我快堅持不住了,哎唷,啊……”沈采荷聽著老人的痛苦的叫聲,心裏揪緊,等了半天還沒等到白障迴來,解下自己的外衣,隻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大著膽子向冰層靠近,索性她身子輕,踩在冰層上麵不至於將冰層踏裂


    。


    她挽起袖子,在這寒風凜冽之中身子幾乎要凍僵,臉上溫暖的笑容卻將這寒冷的氣息衝淡,“婆婆,把你的手給我。”她用力地伸出手去,猛地抓住老人布滿皺紋的蒼老的手。


    “好姑娘啊,真是個好姑娘!”老人眼裏含著熱淚看著沈采荷。


    哢嚓!


    哢嚓哢嚓!


    兩人頓時屏住唿吸,大氣不敢喘一口,輕輕轉動著眼珠子看著旁邊的冰層快速地碎裂,身子縮緊,控製不住地害怕,最無助的是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她們若是保持著這樣的狀態隻能等死!


    老人鬆開沈采荷的手,眼神慌張道,“姑娘快走,不要管老婆子我,你身影輕,麻溜地向後跑,死不了的。”沈采荷有那麽一刹那的恍惚,看著那條裂紋像是一條長蛇一樣朝著他們惡狠狠地爬過來,要將他們這一老一少的生命給吞噬了。她馬上就要嫁人了,那人是個偏癱,不知合不合心意,這世間,也沒有什麽


    可以留戀的了。


    耳畔還不停地迴蕩著老人嘶啞的聲音,沈采荷心神頓時變得堅定,對於她這種優柔寡斷的人來說,少有這樣的堅定。老人不停地推搡著沈采荷,聲音嘶啞的像是草垛上麵的杆柴草一樣,重重的在人心上堆壓起來。“姑娘,你快走,不要管我老婆子了,再晚了我們兩個可都要死在這裏。我這把年紀了,死了就死了吧,你這麽大點兒的孩子陪我死了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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