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林子,看不到盡頭。


    冷雲欣她們對這裏人生地不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久之後,冷雲欣就有些乏力,她從未像今日這般狂奔過,身體有些跟不上節奏。


    唿唿地喘著氣 ,腳步也越來越慢。


    冷星迴頭看著冷雲欣這副累到了極致的表情,心疼地道:“要不,我去攔住他們 !”


    說著,冷星就要掙脫開冷雲欣的手掌,後者卻反握住前者的手腕,道:“我決不允許。”


    冷雲欣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新鮮空氣,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地形。


    她們此刻正在一片密林中,且是處於山坡的半腰,再往上走怕是懸崖,到時候就沒路了。


    “這邊。”冷雲欣在慌亂之間拉著冷星進了一條小徑。


    剝開那亂糟糟的蓬草,蹲著身子前行著。


    那群人手中一路追趕過來 ,興致高漲。


    卻在一個轉彎時突然跟丟了目標,站在一個岔路口眼神猶疑地望著兩條路。


    “奇怪,人去哪裏了?”


    他們可是一路跟著過來的,按道理來講,應該不會跟丟。


    一群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打轉,東張西望。


    其中有一人道:“無妨,就算是她們長了翅膀,也不可能從勿忘山中飛出去!”


    “我們繼續找找看。”


    於是,所有的人都四散開來,尋找著那兩個女子的行蹤。


    冷雲欣她們貓在草叢裏,透過小草與小草之間的縫隙向外麵看去。


    發現這群人並沒有因為她們的突然消失而放棄追逐。


    “這群人還真是執著!”冷雲欣在心裏暗自罵道。


    但是她還是得想辦法脫身才是。


    腳步慢慢向後退去,突然冷雲欣踩到了一個人的腳。


    冷星感受到冷雲欣突然之間身體變得僵硬,目光猶疑地向後看去。


    一張男子清秀的麵孔在眼前放大。


    “你……!”冷雲欣剛要輕唿出聲,下一秒,嘴巴卻被男子的手掌捂住。


    冷星反應過來後,出手就往那男子臉上招唿,但是身旁的一個黑衣男子卻在此時輕聲道:“我家主子是來幫你們的,別不識好歹。”


    冷星看著那隻手掌在冷雲欣的嘴唇上輕輕覆蓋著,動作輕柔,好似真是沒有什麽惡意。


    她眉頭微蹙,道:“那你先把手放下來。”


    這話是對那個朱紅色衣服的男子講的。


    那男子聞言,唇角露出一抹蠱惑人心的笑容來,道:“失禮了。”


    聲音裏透著一絲木訥和誠懇。


    讓冷雲欣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她不確定地問道:“你打算怎麽幫我們?”


    先不說,此時此刻,她們還狼狽地躲在這個草叢裏,就是外麵的那堆人都不是好打發的。


    男子聞言,伸手指向不遠處停放的一輛馬車,黑金頂子,精致的流蘇垂下,透露著無限的奢華和尊貴。


    這使得冷雲欣對眼前這個男子的身份更是存疑。


    一看那男子身上的衣服料子,不是凡品。


    於是,冷雲欣脫口而出:“你究竟是誰?幫我們又是意欲何為?”


    上一秒還在為無處逃脫而憂心忡忡,下一秒就可以質疑自己的人,簡戎還是第一次見。


    他唇邊溢出笑容來,道:“姑娘放心,我並無惡意,再說了,以姑娘的本事,還怕我會傷了你嗎?”


    一語便道出了冷雲欣的不同之處,讓冷雲欣她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可是,下一秒,就由不得她們考慮那麽多了。


    外麵的人向這邊慢慢靠攏過來,以這樣地毯式的搜捕來看,找到她們隻是早晚的事。


    冷雲欣看著外麵的動靜,隨即轉過頭來看著男子臉上的神情。


    那副冷靜沉著,仿佛真的就是他所說的那樣。


    看著冷雲欣逐漸放鬆下來的表情,簡戎在心裏暗自竊喜。


    魚兒終於上鉤了。


    簡戎為了可以得到冷雲欣的信任,他不惜以自己的健康發誓。


    “若我真的有半分不軌之心,便讓我如這野草一樣,朝不保夕,如何?”


    簡戎攤了攤手,讓冷雲欣快點做決定。


    冷星嘴唇微啟,想要說點什麽,卻被冷雲欣拉著走向了那個馬車。


    一進入馬車,冷雲欣就感覺到了一股與眾不同的味道。


    草藥味。


    很辛辣的那種。


    於是冷雲欣將目光投在了坐在最裏麵的男子身上。


    語氣不算熟悉地問:“你受傷了?”


    簡戎聞言,表情錯愕了半晌,才道:“沒有。”


    隨即他一臉溫和地地冷雲欣說:“多謝姑娘關心,姑娘請坐。”


    指兩側的軟榻對冷雲欣說,同時也對冷星笑了笑。


    不知道為何,冷星總覺得這個男子身上冒著一股冷氣,涼颼颼的。


    讓她的心裏不是很踏實。


    馬車外麵傳來黑衣男子的聲音:“主子,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簡戎聞言,朗聲道:“國師府。”


    馬車的車輪緩緩轉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輕響。


    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冷雲欣總覺得這車走得很慢,很慢。


    簡戎撩起自己的左腿放在右腿上,目光時不時地從冷雲欣的身上掠過。


    手裏玩弄著大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


    光滑,細膩,隱隱雕刻著龍的圖案。


    冷雲欣嘴裏念叨著:“國師府?”


    眼睛卻是看向一臉漫不經心,狂放不羈的簡戎。


    男子的那雙眼睛裏黑得一望無際,似暗夜裏的野狼般,充滿了壓迫感和危險。


    此刻,他的眼睛正望著冷雲欣,嘴角微勾。


    “姑娘有疑問盡管問,簡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著,簡戎竟是坐直了腰板,像一個少年一般。


    盡管他看起來應該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了。


    說到這裏,冷雲欣還真有一個疑問。


    她轉動了一下自己的眼珠,緩緩開口道:“這裏的人為何對外來人這麽好奇,竟至於追得我們滿大街跑?”


    冷雲欣去過很多地方,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麽奇葩的事。


    聞言,簡戎的嘴角的笑容就更明顯了。


    隻聽他道:“姑娘定不是用正常手段來我北疆的吧!”


    簡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帶了些不怒自威的氣勢。


    冷雲欣聽得心頭一怔。


    眼神慌張地看著簡戎。


    沒錯,她們卻是沒有經過沿路的關卡,而是用了術法直接飛過來。


    所以才會連衣服都沒有換。


    在她們原本的構想中,先到達某地, 然後再換衣。


    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看著冷雲欣那放大的瞳孔,簡戎便知自己猜對了 。


    他悠悠開口道:“姑娘可知,要想入我北疆,必須要入鄉隨俗,換上我北疆的衣服才能進入我北疆的地域。”


    這話說完之後,冷雲欣狐疑的眼神看著簡戎。


    他身上的衣服。


    寬袍長衫,這種款式也並非是北疆男子的衣服。


    簡戎發現冷雲欣的眼睛似一隻麋鹿一般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他抻了抻自己衣服的領口,道:“我簡某人一向隨性,不受拘束。”


    簡戎一直以簡某自居,加上冷雲欣在出發前也是對北疆的形勢了解那麽一點點的。


    自然知道如今北疆的掌權人便是簡姓。


    簡族是如今的北疆皇帝。


    他身下有無數的孩子,妻妾成群,據說,那些人若是站成一排,一間宮殿都未必能夠容得下。


    冷雲欣冷冷道:“那可當真是無拘無束!”


    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裏硬擠出來似的。


    簡戎看著冷雲欣的反應,也知道這丫頭怕是猜到了些什麽。


    他向後麵的軟榻躺去,神情自如,不能再放鬆了。


    “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一下子就猜出了我是誰。”


    簡戎的眼眸低垂著 ,從冷雲欣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什麽也瞧不見。


    “你錯了,我並不知道你是誰。”


    冷雲欣道,這也是實話。


    雖然她知道他可能是北疆的皇室之人,但是皇子皇孫那麽多,她又沒有深入了解北疆的皇室一族,怎麽可能知道他是哪個王爺或是皇孫呢?


    這個迴答,讓簡戎的臉上出現一抹精彩紛呈的神情來。


    他愣愣地盯著冷雲欣看了半天。


    沒有說話。


    冷星見狀,從馬車的左麵起身,一下子坐在了冷雲欣的旁邊,不偏不倚,正好遮擋了簡戎看向冷雲欣的視線。


    簡戎:“……”


    一條黑線從簡戎的額頭上垂下。


    男子銳利的目光看向冷星,眼神裏似有寒光閃過。


    隨即,他的神色又慢慢恢複,悠悠地道:“兩位姑娘出現在我北疆的國土,是想幹些什麽呢?”


    北疆身為一個大國,向來是一個獨來獨往的國家,不願與其他國家交往,也不願別的國家來拜訪。


    以至於這麽多年,都沒有其他國家的人來這裏生存定居。


    隻有本地人在此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它的經濟實力不僅沒有因此而降低,反而是勢頭很猛。


    這就得益於他們獨特的控蠱之術了。


    冷雲欣心裏咯噔一聲。


    這個男子若是皇室成員,必然會對她們的身份存疑,畢竟事關國家,萬一是哪一國的奸細,那豈不是一個定時炸彈?


    “我們隻是來看看。”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連冷雲欣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她又不能不迴答,所以隻好硬著頭皮。


    聞言,簡戎疑惑地“哦?”


    很明顯,他對於冷雲欣說的話是壓根就不相信,接著他又道:“你們以為那群人是為何要對你們追著不放?單純隻是因為好奇?”


    簡戎輕嗤了一聲。


    道:“我北疆的子民皆是忠義之士,怎會對突然出現的奸細置之不理呢?”


    冷星反駁道:“才不是呢!”


    簡戎的言下之意是將她們當做了奸細。


    “那是什麽?”


    車外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人聲嘈雜,嗡嗡作響。


    馬車也隨之而慢慢停下。


    簡戎立刻從榻上起身,徑直從冷雲欣的眼前走過,用眼神看了看冷雲欣,示意她別出聲。


    “怎麽迴事?”簡戎問外麵的男子。


    同時,將馬車的簾子撩開一條小縫,從那個縫隙朝外看去。


    隻見一群人圍在了路中間,看著這邊,一個個目光幽幽。


    簡戎看了眼身後的兩個女子,隨後語氣平靜地道:“走過去,別露出任何異樣。”


    馬車又緩緩行駛,因為事先沒有準備的主仆二人因為車的慣性而狠狠地朝前撞去。


    冷星撞了一下冷雲欣的腰,使得冷雲欣整個身子都朝著簡戎所站的位置倒去。


    簡戎剛剛放下車簾子,一轉身,自己的腿部便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隨即,一陣疼從下麵傳來。


    疼得簡戎一咬牙,發出一聲悶哼。他當然是不可能在這兩個女子麵前痛唿出聲的。


    冷雲欣的腦袋撞到一片溫熱之處,她吃痛地捂著自己的後腦,然後慢慢抬頭,正好看到簡戎那如黑霧般難看的神情,她支支吾吾了半天。


    “對,對,對不起……”


    與此同時,冷雲欣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她剛才好像是……


    因為不痛,所以冷雲欣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反而是簡戎的那聲悶哼格外清晰。


    車外傳來黑衣男子關切的聲音:“主子,您,您怎麽了?”


    冷星從地上慢慢起身,然後將冷雲欣扶起,給她拍打著身上的衣服。


    簡戎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冷雲欣,裝作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扭過身去,對車外的人講:“無事。”


    眾人像無頭蒼蠅一般著忙,整座山他們都找遍了,卻沒有看到除了他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影兒。


    這就奇怪了,莫不是那兩個女子是妖,會妖術?


    “怎麽樣?找到了沒有?”


    “唉,你們看,有輛車唉!”


    其中一個皮膚黝黑,個子不高的瘦弱青年指著那輛馬車道。


    眾人的視線紛紛朝那處望去,有幾人就走著上前。


    走近一看,這馬車居然,居然是太子殿下的專用之物,一時之間誰也不敢上前一步了。


    紛紛揣著手,站在路中央,做起了縮頭烏龜來。


    馬車的車輪漸漸不再轉動。


    坐在車外的黑衣男子凝眸看著眾人,問:“你們是幹什麽的,?居然敢攔殿下的路,不想活了嗎?”


    那些人都紛紛低下腦袋搖頭。


    擺手道:“沒,沒,沒有。”


    “我,我們是這附近的百姓,發現有兩個行蹤可疑的女子,所以來抓她們的,想著交給官府好好審問。”


    坐在馬車裏的冷雲欣和冷星相互看了一眼,沒想到這群人竟是因為這個,而不是單純的好奇。


    簡戎將主仆二人眼中的詫異盡收眼底,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黑衣男子聞言,便問了句:“那可有什麽消息?”


    一雙手緊緊地拉著馬車的韁繩。雙腿搭在車的一旁。


    “沒,沒有,還沒找到。”


    眾人紛紛耷拉著腦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


    其中卻有一道銳利的視線落在馬車裏麵,雖然有厚厚的車簾子作為遮擋,但是也絲毫不影響那視線。


    黑衣男子見狀,大聲喝道:“你大膽,竟敢盯著殿下的馬車看!”


    那年輕人聽了之後,堪堪收迴自己的視線,道:“是在下的錯。”


    黑衣男子輕輕嗯了一聲,眼睛看向那攔路的木頭樹枝之類的東西。


    命令道:“既如此,還不快把這東西挪開!”


    眾人紛紛走到那路中間,幾個人合力將沉重的木頭從地麵搬離。


    木頭擦著地麵發出蹭蹭蹭的聲音,在土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村民們低首道:“大人,好了。”


    腰間係著一條白色的毛巾的村民用手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伸出一條手臂,讓車輛通過。


    黑衣男子看了眼那沾染上汗漬的白毛巾,上麵黃色的汗液和黑色的泥土混合在一處,讓人看了便覺心頭不適。


    黑衣男子見眾人都靠邊站著,他手中的鞭子一使勁,狠狠地抽在了馬背上,馬兒吃痛,揚起四條蹄子飛快地朝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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