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是日思夜想,難免有看花眼的時候。”


    就在冷風徹準備伸出手抱抱冷予惜時,言清卻突得說了這麽一句。


    害得他心思全無。


    言清看著冷風徹那瞬間僵住的臉頰,嘴唇微勾,轉移話題道:“昨晚,林兒可是睡好了?”


    冷予惜想起自己在池子裏泡了一宿,沉沉睡去的畫麵,麵上一紅。


    微微頷首道:“是睡好了。”


    十根手指絞在一起,細若蚊蠅道:“就是忘記了很多要做的事情。”


    說完,冷予惜的水眸望向身前的外公。


    卻見外公正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她。


    “什麽事情都沒有你好好休息重要。”冷風徹的大掌慢慢摸上冷予惜的後腦勺。


    言清輕聲打了個哈欠,語氣有些幽怨道:“你可是睡好了,害的我是一夜未眠!”


    言清的左手順帶拂上自己的後腰,用力捶了捶。


    冷風徹目光看向故意裝出一副柔弱書生模樣的言清。


    輕哼一聲:“仙尊之軀,哪怕是夜夜不睡都不會有損傷的。”


    言清麵上一黑,將視線投到一邊去。


    他不願在冷予惜的麵前和冷風徹吵嘴。


    有失體統。


    冷予惜隻見言清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奏折的封麵,力道是很輕的。


    但偏生冷予惜卻瞧出了幾分狠戾來。


    於是冷予惜也就邁步走了過去,沒有多遠的距離,就到了書案前。


    “你在幫外公處理公務?”


    冷予惜瞧見那上麵隱隱約約的字跡,都是在陳述災情。


    她又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原地的冷風徹。


    心道:外公怎會將這麽重要的東西給言清看呢?


    即使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冷風徹看到自家外孫女那銳利的眼神,還以為是心疼言清。


    於是他笑嗬嗬地道:“那個,仙尊,您批改了一晚也累了。先來洗洗臉,用個飯吧!”


    說完,冷風徹饒有深意地看著冷予惜。


    心道: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乍然接觸到冷風徹的目光,那笑容裏透著些了然,這是什麽意思?


    冷予惜是一頭霧水。


    可是那邊的言清卻像是如蒙大赦一般,深唿吸一口氣,將自己手中的筆墨整理好,從蒲團上起身。


    走到冷予惜身旁,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輕道了聲謝。


    冷予惜眉目疑惑地看了一眼言清,打什麽啞迷呢!


    侍女們端著煮好的泉水緩緩進入,潔白如雪的毛巾被疊好放在一旁。


    言清隻是簡單地洗了一把臉,隨後用毛巾擦幹。


    神色平靜地看著冷風徹,道:“不知我們在哪裏吃飯呢?”


    這正殿的位置雖然足夠寬敞,但是林林總總都被占據著。


    書案,書架,卷宗無數,還有無數鎖起來的箱子,暗閣。


    屏風後乃是一方供人清洗的盥洗室。


    實在是沒有留下一寸關於擺放餐桌的地方。


    冷風徹也看了看這大殿,手指指著偏殿的方向,道:“在那裏,那裏就是吃飯的地方。”


    然後,冷風徹又走過來牽起冷予惜的手指,道:“自從你迴來,還沒有陪外公吃個飯呢!”


    說著,冷風徹這個平日裏威風凜凜的一族之長居然垂下了晶瑩的淚花。


    在眼眶裏打轉。


    冷予惜瞧著,連忙用自己的衣袖拭去那將落未落的淚珠兒。


    “外公,您別難過了。我這不是在這裏嗎?”


    聽著冷予惜的勸慰之語,冷風徹的哀傷也漸漸驅散了大半。


    他輕輕拍著冷予惜的手背。


    喃喃道:“還好上蒼垂憐,讓我能夠找到你。”


    清晨的空氣新鮮無比,摻雜在空氣中的霧氣也慢慢彌漫開來。


    遮擋著遠處高高低低的灌木叢。


    侍女們站在偏殿門口的兩側,見到冷風徹他們走過來,動作輕盈地推開門。


    齊齊喊著:“族長!”


    冷予惜望著那些低垂著的腦袋,又看看在自己身前慢步行走,拉著自己的手的人。


    心裏感歎道:他是這裏的主人,是權力最高的人,因為自己是他的家人,所以他才會對自己那麽好。


    若是……


    冷予惜剛一走神,手背就被某人輕輕地拍了拍。


    她抬眸看去,卻見冷風徹正眯著眼睛,滿帶笑意地看著她,道:“傻孩子,想什麽呢?”


    冷予惜低頭去瞧,隻見自己的腳卡在了凳子之間的縫隙裏,再走下去就要摔了去。


    她嘿嘿一笑,道:“我,我是在想外公真厲害。”


    此話讓冷風徹更加開心,他頗有深意地望著言清所在的位置,有意無意地暗指道:“這裏有一個比我還厲害百倍的人。”


    冷予惜看著冷風徹那微挑的眉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隻見言清的表情微怔,晃了一眼冷予惜,暗自地抻了抻衣袖。


    “咳咳咳。”


    冷予惜順著冷風徹的話道:“那是自然,畢竟可以讓外公都敬讓三分的人嘛!”


    她將手掌放在冷風徹的胳臂上,扶著他坐下,隨即自己又坐旁邊。


    從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言清的一舉一動。


    不久,就有人將飯菜送了過來,應是有人特意叮囑過的。


    因為放在桌子上那些香噴噴的菜肴都是冷予惜平日裏最愛吃的。


    冷予惜睜大眼睛看著那綠葉香油,豆腐花湯,鮮紅濕潤的肉塊。


    她迫不及待地咽了咽口水。


    別說,昨天訓練了一整天,加之晚上又沒吃什麽東西,此刻她還真是饑腸轆轆!


    言清將自己麵前的那份湯慢慢地移到冷予惜的跟前,道:“你素日裏最愛喝這個了。”


    說完,站起身來拿過冷予惜左手邊的小碗,用湯勺舀了一碗放在冷予惜的麵前。


    “喝吧!”


    看著那上麵漂浮的油花和幾顆小蔥花還有胡蘿卜絲,五彩斑斕。


    引得冷予惜食欲大增,她慢慢將碗移到自己跟前,轉動小勺,舀了一口放進嘴裏。


    那邊,言清還不忘提醒道:“小心燙。”


    冷予惜一邊喝一邊點頭,笑嗬嗬道:“我知道了。”


    唿嚕唿嚕,是湯汁咽下肚子的聲音。


    一人在桌前喝著,兩人在一旁瞧著,眉眼中俱是喜色。


    突然,一身穿普通製服的男子匆匆忙忙地衝了進去,使得冷予惜手中的湯勺掉落在碗裏。


    濺到臉上幾滴溫熱的液體。


    她茫然地看著來人。


    那人跪在門檻處,向冷風徹稟報道:“族長,繁星閣的那位不見了。”


    冷風徹的眼睛裏亦是有訝異劃過。


    自蘇醒後,子明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他細細言講過。


    他對那位傳說中的上官家主也是感興趣的緊,原本打算一會兒去拜訪,卻沒想到……


    冷風徹冷冷地問:“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那人略微思索片刻,迴道:“屬下也不知,就是今早有侍女前去送熱水,敲了半天門,也未見有人應答,推開門才發現屋中早已空無一人了。”


    冷風徹不明白既然已經在天之涯待了這麽久,為何要選擇在自己醒來之後就離開呢?


    還是不辭而別!


    “可有什麽異常發生?”


    冷風徹繼續追問道。


    隻見那人搖搖頭。


    冷風徹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冷予惜的眉頭緊皺,繁星閣的那位?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倒是言清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精光。


    “外公,繁星閣的那位是誰啊?”冷予惜看得出來,外公好像格外的在意那人。


    冷風徹正正神道:“就是此人解了我天之涯一難呐!”


    “他名叫上官雲殤。是極北之地的雪狼一族。”


    冷予惜神色大變,眼睛裏閃爍著瑩瑩的水珠。


    所以,他這是又走了!


    因為自己的出現,所以他連招唿都沒打一聲就走了。


    那她是有多不受待見呢!


    發現冷予惜聽自己說完這番話後居然陷入了沉默,臉上的歡樂也不複存在。


    冷風徹納悶地問:“予惜,怎麽了?”


    冷予惜對上冷風徹的目光,心神有瞬時的恍惚,搖搖頭,有氣無力地道:“沒什麽。”


    看著眼前的那半碗湯,瞬間也就沒有了胃口。


    吃了沒幾口飯,冷予惜便對冷風徹講:“外公,我吃飽了。想出去走走。”


    看著冷予惜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變化,看遍世間萬事萬物的冷風徹豈會無感?


    他微微點頭:“那好,我讓幾個丫頭陪你?”


    冷風徹朝門口的幾個侍女招唿道。


    冷予惜站起身,拒絕道:“不用了,外公。我一個人就好。”


    看著冷予惜那有些單薄的身影,言清眸光也愈發的深沉。


    她隻是嘴上說著放下,到了關鍵時刻就又被那該死的迴憶打敗。


    冷風徹瞧著言清臉上的神色發沉,心中暗想:這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好像被五雷轟頂了!


    他剛想對言清說能不能拜托他去瞧瞧予惜究竟是怎麽迴事兒,卻見言清放下手中的筷子,對他說:“冷族長,我先失陪一下。”


    冷風徹點點頭。


    他知道這人是放心不下予惜,出發點和他是一樣的。


    言清走出蘼蕪宮後,緊趕慢趕還是沒有捉到有關於冷予惜的半點影子。


    他朝著那條荒無人煙的小徑追去。


    因為他知道,冷予惜很喜歡在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消化自己的情緒。


    言清越往前走,心下越是焦急得如火燒一般,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剛才也隻顧著找人,全然沒有記路,所以,言清他迷路了。


    順著石徑路走去,隻見到處都是奇山怪石,予惜根本不會來這裏。


    正欲打算調頭往迴走時,突然聽到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言清心下疑惑,在這樣的荒山野嶺,怎麽會有人呢?


    但是好奇心驅使他向裏麵走去,繞過歪歪扭扭的小路,爬過一座堅挺的山峰,行過一條映帶左右的小溪,來到一個巨大的山洞前。


    地上滿是碎石,砸碎了的,還有一整塊風化了的石灰石坐落在山洞的門口。


    阻擋了進去的路。


    奇怪的是,天之涯氣候濕潤,一年四季草木旺盛如春。


    而這裏卻是寸草不生,滿目荒蕪之地。言清邁著從容的步子慢慢靠近那詭異的山洞。


    他堅信這世間還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他懼怕的 。


    白色的步履在堅硬的石頭上行走,硌得有些疼,但是言清卻絲毫不理會。


    行到山洞前的巨石前,一堵無形無色的牆阻擋住了言清的腳步。


    他伸出手去觸碰,卻意外地被灼燒。


    滋啦一聲,是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言清的眉頭微皺,他抬眸深深看向這牆,在他的視線中,明明什麽也沒有,但是就是不能觸碰,不能前進,否則便會被無緣無故地灼傷 。


    他是如今是仙身,不是妖更不是魔,會有什麽術法能傷到他呢?


    心裏漸漸升起了一絲從來沒有過的疑惑。


    這天之涯究竟存在著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他正打算加大靈力破開這層牆時卻被一團火光吸引。


    言清微眯著眼睛,他認得那東西,會把所有的景物都記錄下來。


    所以說,這裏是有人故意而為之,若是自己再不走,或許那人就會發現自己的行蹤。


    言清在心頭略一沉思,一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曇花一現的巨大火團也慢慢暗淡下去,竟至消失不見。


    山洞裏的嗚咽聲仍舊斷斷續續。


    言清認不清楚方向,他隻是順著自己的感覺一路往西。


    到了一池荷花畔。


    他雙眸靜靜,心裏卻思慮著剛才自己見到的那抹不尋常。


    言清想不通,這世間可以和他抗衡的力量,按道理來說,都已經銷聲匿跡了才對。


    那場大戰幾乎消耗了神界所有的力量。


    還有魔界的資源。


    但是方才的那堵牆居然讓他很是吃力。


    思考著,言清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會不會,那場大戰中有什麽是他忽略了的?


    若真是這樣,林兒的處境豈不危險?


    思及此,言清再也不能控製自己慌亂的心,他必須要趕快找到林兒。


    ……


    子明正在安然地調息,忽的他眼睛猛地睜開,眼睛微眯。


    一雙瞳孔裏發出的幽光駭人無比。


    彼時,常平正端著一盞茶走進來。


    看著子明那滿頭大汗的模樣,好心問了句:“長老可是累著了?”


    哪知,這原本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卻好像是一串鞭炮一樣,炸在了子明的心頭。


    常平剛將那盞茶放在桌角處,就聽到子明的厲聲喝道:“混賬東西,還不給我滾出去?”


    子明的雙眼瞪大,宛若銅鈴,似要噴出熊熊烈火來,額頭處的青筋暴起。


    雙手支在雙膝處,嘴角兇光畢露。


    若不是離常平的距離有些遠,恐怕那手早就襲上門童的脖子了。


    常平的神色一凜,心下暗暗顫動,眼睛悄悄地看著坐在榻上的男子。


    心道:長老這是又失心瘋了。


    他跟在子明的身邊已經有幾百年了,從前的子明長老是為人謙和,待人真誠,那是從心底自然而生的。


    可是近幾年,子明長老變了,變得暴躁不堪,時不時的就會如今日這般,無端發怒,更有甚者,是隨意揮手便掀翻了院中的無數花草。


    連路過的倉鼠有時也會無端遭殃,輕易斷送了小命。


    隻不過,事後,子明長老又會和顏悅色地叮囑他道:“萬不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說出去!”


    自己是子明長老的門童,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他自是曉得的,幹脆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態度。


    “是。”


    常平如尋常那般迅速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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