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唇角微勾,眸光暗閃。


    掛著一抹淡淡的弧度看向上官雲殤,輕輕歎出一口氣來。


    “四海之內,凡是合我眼緣之人,皆可成為我的朋友。上官族長如此說,難不成是覺得我是那種拜高踩低之人?”


    被天之涯奉為上賓之人,那是什麽樣的地位。


    哪裏還需要奉承別人,一切皆是隨自己心意而定。


    “仙尊當然不是,是在下沒有結交朋友的心情。”


    這樣的話落在任何人耳中都會覺得自己受到了對方的拒絕,麵上掛不住。


    但是言清偏生也不惱。


    還是那副隨和的模樣,不僅為自己添上茶水,還順帶著將上官雲殤的茶杯也移到自己麵前。


    不由分說便斟滿了。


    辭雲剛想提醒他家主上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哪怕這個人是仙尊也不行。


    但是那滾動的喉結還沒有發聲,便聽到言清稱唿他:“這位兄弟,勞煩你再去添一壺茶水來。”


    說完,把茶壺遞給了辭雲。


    辭雲小跑著過去,總算是正好接住。


    他詢問的目光看向上官雲殤,隻見後者微微地點了點頭。


    辭雲低著身慢慢退出繁星閣。


    關上門的瞬間,他晃了晃手裏的茶壺。


    咦,奇怪,這明明還這麽多,怎麽?


    但是想到主上那麽聰明,定是知道的。


    他也就邁著步子去重新沏茶。


    夜風涼涼,帶著青草的新意慢慢吹拂著,因著窗子是開展的,窗簾也跟著搖晃著。


    風輕輕吹動言清額前的鬢發,掀起悠揚的意調。


    “說吧,你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和我說嗎?”


    上官雲殤往後靠了靠身子。


    神色平靜地望著對麵的言清。


    就這麽看著,他竟從言清的身上瞧出了幾分素玉的情態。


    那抬起的手臂,總是不經意間撩起手腕,而這個動作,是從前素玉改不掉的習慣。


    “上官族長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言清眉眼彎彎,看著上官雲殤的臉輕笑道。


    言清將自己懷裏的衣服輕輕整理了一遍才說道:“我知道上官族長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不方便說,也不能說……”


    話一出口,就讓上官雲殤的心裏掀起驚濤駭浪來。


    他目光有些懷疑地望向言清那幽深的眸子。


    若說剛才他的笑是那種人畜無害的溫煦,而如今就是看不透內心的深諳。


    意識到上官雲殤那緊繃的麵部表情,言清眉眼處一挑,隨即說道:“你也不必緊張,我會替你保管你的秘密。畢竟,若是她知道了,又該如何自處呢?”


    聽到這番話,上官雲殤已經確定了眼前這個人似乎真的是上古時遺留下來的真神。


    若非如此,他又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那你……”上官雲殤看著言清,他是越來越不明白此人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了。


    “我希望你能做到。”


    無聲的氣息在兩人的周身蔓延,雖然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那其中的意思卻已經心照不宣了。


    “我會的。”


    說完這句話,上官雲殤低下腦袋,沉思著。


    言清瞧著他的樣子,腦海中不由地想起那個曾經的故友。


    身為神界的戰神,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過如今的疲累。


    是從來沒有。


    這轉世而生之人還是與從前有許多的不同。


    “好。我相信你。”


    言清平視著上官雲殤,須臾,他站起身來,腳步往門口的位置走去。


    身後傳來上官雲殤沉沉的聲音:“你又為什麽那麽在意她?”


    直覺告訴上官雲殤,這個言清與她的關係好像更為撲朔迷離,從開始他救她,是不是就是安排好的?


    若是他對冷予惜有著別的圖謀,即使他不能陪她,也一定要把她身邊的禍患除去。


    意識到身後之人周身傳來的濃濃殺意,言清神思一凜,唇角微勾。


    他沒有轉身而是說道:“你放心,我到任何時候都不會害她。”


    聞言,上官雲殤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們之前一定認識,情分還不淺!


    可是自己的難過卻連一個合適的身份都沒有,多可笑。


    上官雲殤低頭自嘲地笑著。


    即使壓抑著的氣息還是落入了言清的耳中。


    他的心裏也不禁動容片刻,若是曾經的他也有此刻的喜怒哀樂,或許他和靈兒也不會至死都沒有表達過彼此的心意!


    開門的瞬間正好撞到辭雲開門進來。


    那捧在懷裏的茶壺差點摔了去。


    辭雲眼疾手快地接住那飛到言清眼前的茶壺。


    連忙道歉:“對不起,仙尊,我沒有拿牢。”


    看著辭雲那杵在自己眼前的腦袋,言清沉聲道:“無妨,你起來吧!”


    上官雲殤抬起眼眸正看到辭雲把門關上,端著那壺熱茶進來。


    “主上,這人怎麽走了?”


    辭雲疑惑地問道,他看著自己手裏的茶水,這不就白沏了嘛!


    上官雲殤看著辭雲一臉幽怨的模樣,道:“你若是舍不得,可以跟去伺候他,不必來這裏了。”


    說完,上官雲殤黑沉著一張臉向床榻邊走去。


    辭雲慌亂地把茶壺放在一旁,追了上去。


    在上官雲殤的耳邊一直不停地解釋:“不是,屬下沒有這個意思。屬下是心疼那茶水,新采的荷露呢!”


    辭雲的眉眼微蹙,撅著小嘴。


    上官雲殤的眸光閃了閃,定了定神,對辭雲道:“那你就拿去吧!”


    辭雲一愣,這是不趕他走了?


    他歡天喜地地朝上官雲殤叩謝。


    “多謝主上。”


    隻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上官雲殤對他講,明天他們就走。


    得知了這個消息,辭雲的興致缺缺。


    他看得出來,主上也是不舍得冷姑娘的吧!


    那為什麽嘴那麽硬,比死鴨子還……


    辭雲看著上官雲殤把被子拉開,鞋子脫在一側,滾進了床榻裏麵,蓋好被子,準備入睡的模樣。


    他淡淡地睨了一眼。


    轉身走到月門處的暗閣旁,裏麵的匣子裏居然擺放著一尊玉佛。


    晶瑩剔透,一看就是上乘的玉石精心雕刻而成。


    而這個東西之前肯定不在這裏擺放。


    他迴頭望了望蜷縮在被窩裏的某人,口是心非。


    明明嘴上功夫了得,人家送的東西還不是好好地收著嘛!


    辭雲從桌上取走那壺茶,不要白不要。


    隨著蠟燭被吹滅,門窗被關上。


    上官雲殤才從被子裏麵探出頭看,一雙眼睛愣愣地看著簾帳出神。


    腦海裏都是和冷予惜初次相遇時的情形。


    自己當時也不過是好奇,誰知道,竟然陷進去了,還陷得這麽深。


    上官雲殤的手緊緊地扭著錦被上的花紋。


    ……


    出了繁星閣的言清有些放心不下冷予惜 於是他循著小徑來到雲惜閣前,卻看到一片漆黑。


    言清擰眉:難不成是睡下了?


    可是她不是還要去看望冷風徹嗎?


    男子的眼眸盯著那扇門窗望了許久,罷了,今日她也累了,自己就替她去看看冷風徹吧。


    言清繞道去了蘼蕪宮。


    彼時,蘼蕪宮中燈火通明,比平時多了不止一倍的宮燈搖曳著。


    與雲惜閣不同的是,這裏的宮門處把守著巡邏的侍衛。


    或許是因為這裏是族長居住的地方,有著許多的機密。


    看到言清的那一襲白衣,巡邏的侍衛們紛紛湊上來,問好。


    “仙尊好。”


    “仙尊好!”


    侍衛們銀槍直立,身姿挺拔,一看就是身強力壯的好手。


    “諸位辛苦了。”


    言清眉眼溫順,周身透著善意和神聖的光環。


    “不辛苦,不辛苦,這本就是我等的職責所在。”


    眾人麵麵相覷,被言清誇得心裏十分滿足。


    這樣的仙尊誰不崇拜,平易近人,才是真正的神明嘛!


    “為何今日的蘼蕪宮與往日不同?”言清看著正殿裏的光暈,問他們。


    其中一人迴道:“仙尊,您不知道,族長大人已經在今日傍晚時分清醒了過來。由於這段時間耽誤了很多的要事,所以族長大人今日要熬一個通宵,把那些落下的公務都解決掉。”


    說起這個,他們心裏對冷風徹的敬意就更甚了。


    這是他們的族長,曆年來為了天之涯而殫精竭慮,無私奉獻。


    “哦。原來如此。”


    言清嘴裏小聲地說著,抬腳就要進去。


    卻被一人攔住。


    那人唯唯諾諾道:“不如小的先去給您通報一聲?”


    話音還未落,腦袋就被人狠狠地敲擊了一下。


    接著聽人罵道:“通報什麽通報!仙尊和族長關係那麽好,怎麽需要那些虛禮!”


    說完,那人恭敬地俯身,請言清進去。


    言清對著那個挨批的侍衛輕聲安慰道:“你是個盡忠職守的!”


    那個憨憨的侍衛聞言,撓撓頭,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道:“嘿嘿嘿,是嗎?”


    言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惹得另一個人狐疑地問道:“仙尊這是在責備我嗎?”


    他看著那個憨憨傻傻的侍衛:“行了,別樂了,好好站崗。”


    隨即又恢複了原來的端莊肅穆。


    宮殿的院中已經沒有幾個人在忙碌,大多數都在門外候著,以防族長有什麽需求。


    他們大多數是女子。


    “仙尊。”


    言清擺擺手,示意她們小聲點,別打擾了裏麵的人。


    冷風徹正在桌案前凝神看著折子,根本就沒有理會外麵的細微動靜。


    受傷昏迷的這幾日,天之涯境內也是流民四起,有許多被邪氣毀掉了的房屋需要修補,流離失所的民眾需要安置,還有必需物品。


    這段時間都是子明在幫忙處理。


    如今他已經醒了,怎能不親力親為。


    就連予惜迴來,那位神秘的上官族長,自己都沒有去拜見呢!


    燭火燃燒著,縱使書案前已經擺放了四根長蠟,但是亮度還是不夠。


    聽著耳邊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冷風徹下意識地就以為是哪個侍女進來。


    於是沉聲命令道:“給我再添幾根蠟燭。”


    說完,便繼續捧著折子看起來,時不時地放下折子,取過毛筆,沾些墨水,在上麵批注起來。


    言清走到外間便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他腳步微頓,迴頭看了看門口的位置。


    心頭沉思了片刻,走到門外,吩咐侍女去取幾根蠟燭來。


    那女子的動作很麻溜,不一會兒便再次出現在言清的麵前。


    從手裏拿出蠟燭恭敬地遞給言清。


    言清從侍女的手裏接過,一瞬間,言清聽到了一陣劇烈的心跳聲。


    不是他的。


    他抬眸看到了侍女臉頰上的那抹不尋常的紅暈。


    於是微微斂去眸光,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言清轉身走進正殿裏,白色的衣擺蕩開。


    留給那侍女一個俊毅的背影。


    冷風徹執筆在潔白的折子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時不時擰眉沉思,再次落筆。


    蠟燭發出劈裏啪啦地響著。


    模糊的字浮現在眼前,冷風徹也就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毛筆,而用手去揉了揉眼睛。


    這侍女怎麽還沒來!


    他抬眸的瞬間,正好看到言清正端著身子,手中攥著幾根細長的蠟燭。


    向著他的位置一步一步走過來。


    對上冷風徹錯愕的眼光,言清微微一笑,劍眉如墨畫般濃鬱。


    “族長便如此掛心天之涯的事務?”


    “這傷才剛好,就如此著急?”


    言清走到書案前,蹲下身子,從正在燃燒的蠟燭上將手中的幾根蠟燭點燃並放在了燭台上。


    冷風徹愣愣地看著言清,手裏的筆也沒有停下,而是放緩語氣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


    他已經從子明的嘴裏得知了一切。


    是言清讓他從昏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本來是予惜要過來看您,這丫頭估計是睡過去了。”


    如此說著,言清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


    冷風徹見了,心裏也覺得自己當初的打算是正確的。


    他和予惜真的是很般配的。


    言清抬頭看到冷風徹那慈祥的目光,幽深的目光裏透著一種狡黠。


    不過 ,聰明如言清怎麽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你倒是心疼她!”


    冷風徹輕哼一聲,將自己手中的折子遞給言清。


    “你幫我看看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言清的眼睛投向那奏折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大概的意思是說:邪氣造成的危害巨大,如今穀物都提前進入了休眠期,一些還未長大的孩童們也因為這東西侵入身體造成昏迷,高熱現象頻繁發生。


    言清看著上麵的敘述,他並不陌生。


    可以說,他在幾萬年前就曾麵臨過這樣棘手的問題。


    “穀物的生長需要一個合適的環境,那些被汙染過的土地自是不能再用。”


    言清頓了頓,又繼續言道:“當務之急,是要穩定人心。”


    “讓民眾們有一個可以安棲的地方,然後再考慮以後的生計問題。”


    “至於再次發展生產,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


    言清條理清晰地將所有的形勢都分析了一遍。


    冷風徹兩耳聽著,眼中的光芒是越來越盛。


    他抬眸望著言清那溫和的側顏,心道:這位不愧是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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