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羨慕你那些朋友,可以被你一直惦記著。”


    言清也不知是絕望還是難過,反正就是語氣低沉得很。


    十根手指蜷縮在一起,盯著自己手裏的果子。


    明明剛才她還對自己說了那麽話,他是那麽期待她為他做的食物。


    如此想著,他也默默抬起自己的胳膊,將果子貼在自己的唇邊,輕咬著。


    果皮很薄,一碰即破。


    絲絲甜甜的汁水流進幹燥的嘴裏,滋潤著言清那顆有些躁動的心。


    “你也是我的朋友。”


    不知過了多久,言清的耳畔傳來林七淺淺的唿吸聲。


    原來小姑娘已經在這清風朗日的催眠中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她斜倚著樹幹,靠在一個凸起的木樁處。


    “是啊,我曾經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言清走到林七的麵前,隨手變出一塊毛毯披在林七的身上。


    隨後他環顧了一下四周。


    確認這裏沒有危險才離開。


    不過離開之前,他在林七的周圍施了一個結界。


    他要去看看那眼睛現在的情況。


    群峰相互矗立的山頂,眼睛氣息奄奄地躺在一旁的亂石堆中。


    它眨著眼睛,腦海裏怎麽也想不通那個男子為什麽要把它的魔氣吸走呢?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仙門中人。


    吸收了他的魔氣那不是自討沒趣嗎?輕則重傷肺腑,重則走火入魔,墮入魔道。


    突然它看到一束白光自遠方飛了過來,它嚇得想要逃離,但是被那女子打的那拳實在是重,加上如今的他沒有魔氣,沒有靈力啊!


    它拚命地朝石縫中挪了挪,希望不被發現。


    言清的衣角出現在眼睛的視野裏。


    是他。


    他怎麽又追來了?是來取它的性命的嗎?


    眼睛害怕得瑟瑟發抖。


    言清看了看四周的石塊,他就是在此處感受到了微弱的魔氣存在的啊!


    自己雖然吸走了那眼睛多數的魔氣,但是卻沒有將其全部的魔氣吸淨。


    “怎麽會沒有呢?”


    言清正納悶的瞬間,耳朵旁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那是摩擦石子發出的沙沙聲。


    銳利的視線看向石堆後麵。


    眼睛自然是感覺到了那步步緊逼的腳步聲,早知道它就不動了,都怪那討厭的蜜蜂,非要逮住它蟄,害的它暴露了。


    索性是死,眼睛便也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它在言清的腳即將要邁到他眼前的時候,一個猛地躍了出去,襲上言清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言清沒有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沒有防備的他生生地忍受著鑽心的痛。


    白色的雲紋衣袖口處瞬間被鮮血染紅,言清看向自己手臂處,那眼睛正看著他,露出一抹壞笑。


    “既然都是死,那麽我便拉你做墊背!”


    意料中男子的暴怒並沒有傳來,眼睛看到言清居然全然不顧手上的傷口,一雙沾著淋漓鮮血的手摸上眼睛的腦袋,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眼睛立刻竄到言清的身後,慢悠悠地問道:“你是誰?為什麽對我這麽關心!”


    言清慢慢朝著眼睛走去。


    一步一步。


    “你別走了,就站在那兒。那位姑娘我根本就沒有傷到,就算是為她出氣,也沒必要徹底消滅我。”


    說完,眼睛居然自顧自地哭了起來。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時不時地偷偷看著言清的神色。


    奇怪的是,男子的眼中似乎劃過一抹傷感和憐惜。


    是憐惜它嗎?


    真的很好笑。


    然後眼睛就看到男子伸出手朝著它散發出縷縷的清氣,伴隨著清氣的緩緩滲透,它的傷口竟然奇跡般地愈合了。


    不痛了。


    “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眼睛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望著言清。


    言清看著眼睛那懵懂的眼神,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他緩緩開口:“這裏隻有你一個魔族,小心別被人盯上了。”


    “對了,有時間離開這裏去尋找你的朋友吧。”


    言清隨後轉身離開了這裏,隻留下眼睛一個人在原地默默地看著言清離去的背影。


    歪著腦袋。


    迴到溪邊時,言清注意到自己的手臂處那不斷沁出的絲絲紅點,他皺了皺眉,伸手輕輕拂過,將傷口愈合。


    步履走到柔軟的鬆泥上,蹲下身子,拂去水麵上的葉子,將袖子上的汙穢清洗。


    隨後烘幹。


    林七在夢裏和小鹿嬉戲,和大熊擁抱,和鸚鵡饒舌,總之這是一段不錯又另類的夢境之旅。


    小姑娘的嘴角因為夢中情境的不斷變化而漸漸勾起弧度,抱著樹幹不斷地摩挲。


    言清走迴去,遠遠就看到林七的憨態,他眸色變深,前世,他從未見過靈兒似這般活潑可愛。


    或許是這一世,她隻是個普通人,不需要去壓抑自己的情感和嬌羞。


    言清將結界輕輕撤去,邁著步子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林七。


    微風輕輕地吹,拂動著小姑娘細軟的長發,在那如瓷器般潤滑的臉上輕輕擦過。


    言清俊秀的手指替林七將那不聽話的長發繞到腦後,滿目溫情地看著她。


    林七感到自己麵前似乎有一座高山阻擋,遮住那原本絢爛和煦的陽光。她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轉動著眼珠。


    言清那含笑的臉龐在驕陽下被襯得愈發清秀,林七動了動如水晶般閃亮的眼睛,睫毛輕顫,聲若蚊蠅:“言清,你做什麽?”


    言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他不知道林七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醒來。


    不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掩唇輕咳:“有一隻蜜蜂在你眼前不停晃蕩,我就替你把它趕跑。”


    說完,言清揮動著衣袖,在林七麵前不斷走來走去。


    好像真的挺像那麽迴事。


    林七看著在自己麵前“表演”的言清,低下腦袋輕笑著,整理表情後,她說道:“好了,我們別在這裏驅趕蜜蜂了,去蓬萊,行嗎?”


    林七在腦海中迴想著小五曾對她說過的話。


    若是想要找到去天之涯的辦法,他必定會迴蓬萊想辦法。


    “好。”


    言清停下腳步,迴頭看著林七應道。


    然後兩人朝著四海州北麵的方向飛去。


    在雲間時,林七俯身看著腳下的遼闊大地,興奮地說道:“要是他們知道我如今的進步,一定會很高興的。”


    言清沒有說話,隻是在後麵默默地注視著在他身前衣袂翻飛的俏皮姑娘。


    “小心點,注意重心。”


    他隻是會偶然提醒她一句。


    稀薄的氣體在空中盤旋,偶爾飛過的海鷗尖叫幾聲從他們身邊擦過。


    ——


    西泓百扉的屋中傳來一陣慘叫聲。


    “啊啊啊……”


    男子腳下是一個氣息奄奄的人,或者說已經看不出本來麵貌,渾身上下都是紅色的,連玄色的衣衫都隱隱可見殷紅色的斑駁。


    西泓百扉手裏執著一支青白色的玉笛,上麵刻著綠竹的花紋,栩栩如生。


    觸感光滑細膩,發出瑩瑩之光。


    眼神不屑地看著地上蜷縮的一團“髒汙”。


    趴在地上的人仿佛氣息已絕,沒有一點掙紮,但是他那雙被鮮血染紅的血眸還在轉動,隻是瞳孔放大,異常瘮人。


    在一旁跪著的黑衣男子抬頭看向坐在椅子上悠閑自在的男子。


    稟報道:“主子,此人就是我們那兩次遇襲背後的幕後主使!”


    聞言,西泓百扉眸中微光愈見深沉,他身子前傾,看著男子的那被頭發遮住的臉孔。


    很陌生,他根本就不認識此人。


    “你可查出他的幕後主使是誰了?”


    西泓百扉幽幽地問。


    “稟公子,沒有…”赤影眼眸微動,心裏很是不安,猶豫地開口。


    “嗬嗬嗬……”


    西泓百扉發出一聲輕笑。


    他從椅子上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被折磨得體無完膚的那人眼前。


    “明明都這麽慘了,嘴還這麽硬!看來這冰針是無法讓你開口了。”


    西泓百扉說著,長腿就朝著門口的位置狠狠踹了過去,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到了木柱子上,發出悶哼聲。


    喉嚨處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力氣都被抽幹,即使是這般的痛都無法讓他叫出聲來。


    “帶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他。”


    這話已經很明顯了。


    “是。”赤影知道主子此刻心情一定不好,也沒敢多做停留,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拽著那人的一隻胳膊就往外拉。


    西泓百扉的目光正好看過去,他微微扶額,沉聲說道:“赤影,你腦袋裏裝的是漿糊嗎?”


    具有威嚴的話語響起, 赤影的動作一頓,那人便順著赤影的手臂狠狠地砸到了地板上,砰的一聲。


    格外得響。


    赤影轉身小心翼翼地看向西泓百扉,公子正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


    他唿吸一滯,一時不知自己究竟哪裏做錯了。


    低下腦袋,是他唯一的選擇。


    西泓百扉看到赤影那副認錯的模樣,他深吸一口氣,道:“你把他給我弄出去,別髒了我的地。”


    男子的手指了指那人擦過的地板。


    赤影聞言,一看那地上的血跡腦袋瞬間清醒,原來是這樣啊!


    “公子我……”剛才沒想到……


    赤影的臉上浮現一副難色。


    “行了,去吧去吧。”


    西泓百扉朝著赤影擺手,真是的,這麽多年了,他又不是不了解赤影,缺根筋。


    赤影嫌棄地走過去,把那人扛在肩頭,嘴裏罵罵咧咧:“真是的,還得我扛你。”


    說完,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人的屁股。


    “哼……”


    幾乎是快要斷氣!


    看著赤影即將要踏出房門的時候,屋中又傳來西泓百扉叮囑的聲音:“扔遠點,別髒了蓬萊這麽美麗的土地。”


    “欸。”


    赤影迴答的幹脆利落。


    西泓百扉聽著腳步的漸漸遠去,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裏還未來得及放下的冰針。


    顆顆泛著寒光,透著十足的冷意。


    冰針入骨,痛徹心扉。


    那人居然寧死也不願說出幕後之人的真實身份,那麽隻有兩種可能。


    想著,想著,西泓百扉的唇角微勾,他才離開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嗎?


    窗簾被風揚起,又緩緩落下。


    “刷刷刷。”


    手掌裏剩餘的冰針瞬間被西泓百扉彈了出去,全部死死地釘在門窗之上。


    入木三分。


    “這麽快就等不及了嗎?”


    西泓百扉的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際,透過重重的雲層,他仿佛看到了那座千年未消的古建築。


    芘蕭殿。


    “你看清楚了嗎?”雲凡怡再三地詢問跪在地上精明能幹的丫頭。


    “是的,殿下,奴婢看清楚了。”


    小丫頭的肩頭顫顫巍巍的,似是還沉浸在自己剛才眼前所看到的那一幕驚魂未定中。


    “血人?不是雪人?”


    就在剛才她派去觀察西泓百扉的丫頭跑過來告訴她,今日有一黑衣男子扛了個麻包進了西泓百扉的寢殿,出來時卻是滿身的鮮血,看不見人的五官。


    “殿下,奴婢看得真真的,是血,不是雪。”


    小丫頭再次重重地說出這番話。


    心裏對這位未來的姑爺則是更加恐懼了。


    怪不得公主不願意,這麽一個擁有虐人傾向的夫婿,誰會接受呢!


    雲凡怡聽著小丫頭的匯報,手指則是緊緊地拽著身旁紫桃的手背,整個身子都向那邊靠去,蜷縮成一團。


    “你看,我就說這個西泓百扉不是個好東西不是?”


    雲凡怡抬起一張可憐兮兮的臉蛋看著紫桃。


    眼淚汪汪,像是剛出水的芙蓉般清透。


    “公主我們現在怎麽辦?要告訴國主嗎?”紫桃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即搖了搖雲凡怡的身子看著她說道。


    雲凡怡正吸著鼻子,感歎自己的命運竟然如此悲戚,想了想她道:“不行,我們沒有證據,父王不會聽的。”


    雲凡怡蔫著腦袋,無力地靠在紫桃的懷裏。


    跪在地上的丫頭聽著公主和紫桃的對話,她也不敢起身,畢竟公主也沒發話。


    隻好挪動著自己微微有些酸痛的大腿,繼續跪著。


    沉沉地低下頭去。


    雲凡怡正在思考該怎麽讓西泓百扉在父王麵前露出真麵目時,餘光卻正好瞥到那個小丫頭的身上。


    她疑惑地出聲問道:“你怎麽還跪著呢?起來吧。”


    雲凡怡一抬手,看向紫桃,剛才是她忘了說嘛?


    隻見紫桃閉著眼睛微微點頭。


    看到這裏,雲凡怡抱歉地對小丫頭笑了笑:“你先出去吧,記住了,那邊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小丫頭被雲凡怡極其認真的眼光盯著,渾身都覺得冷冰冰的。


    在她的印象裏,公主還從來沒有過這麽投入的時候呢!


    “公主,奴婢還聽說,西泓家有意把四小姐嫁給咱們二皇子呢,說什麽親上加親的。”紫桃抿著嘴,腦海中迴想著早上她經過花園時聽到的流言。


    手卻在輕輕地拍著雲凡怡的背部。


    聞言,雲凡怡詫異地看著紫桃,想要從她的眼神中得到一絲否認,結果……


    紫桃眨了眨眼睛。


    “去它什麽的親上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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