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黑藍,星垂平野。


    整棵樹挖空樹心,精心雕琢的獨木小舟,漂蕩在雪水鹽湖之上。


    人族天生對幽深靜謐的環境心懷恐懼,無論是原始森林,還是深不見底的江河湖泊。總是下意識覺得會有看不見的危險潛伏。


    當然這種感覺是對的。那是族群千百萬年進化得來的集體經驗,是人族為數不多的躲避危險的本能。


    對於井曉來說,在她掌控的領域內,並不存在無法控製的危險。


    所以哪怕湖水幽深,水中遊動著兇猛的鮭魚群,她也躺得格外安心,頸側一左一右擠著兩隻毛球。


    兩隻小家夥,說什麽也不肯去有可能沾水的木筏子,更不想與“毛球殺手”琮蒼太子待在岸上。


    相較而言,井曉的獨木舟更讓它們有安全感。


    不僅是獨木舟不會直接沾到水,更因為井曉在身邊。它們相信守山人遇到危險時,不會丟下球獨自跑路。


    畢竟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像它們一樣可愛、乖巧懂事,又功能多樣的球球了。


    井曉仰躺在獨木舟裏,看著夜空,靜靜感悟這片山水的靈韻,不遠處的雪山,散發著無形的寒意。


    短短幾刻鍾,水麵的霧靄由淺淡到濃鬱,雪水中的靈韻與其他水域的靈韻十分不同。


    原本應該是溫潤的水行靈氣,隱隱蘊含著鋒銳的冰寒氣息,讓這一片水汽多了些許攻擊性。


    不是靈氣想要攻擊,而是物性本身的特質如此。


    井曉半眯著杏核眼,似睡非睡,以神念遙遙感應這種特殊的物性。


    她自身的血脈五行俱全,不排斥水行靈力,但冰寒屬性與她卻不太親近。


    想要完全掌握其物性,需要更多地感悟和溝通。比如現在的井曉,正在與對她愛搭不理的冰寒靈韻套近乎。


    白澤趴在林筏上,漂在井曉的不遠處,眼巴巴地盯著他的小姑娘,希望能貼得更近一些。


    早知道,他就找個再粗壯的樹來挖獨木舟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小舟雕琢好了,他卻被趕走了。理由是獨木舟不夠大,白澤占地方。


    嗚……白澤占地方!?


    還有比這更讓瑞獸傷心的理由嗎?


    湖麵上濃鬱的靈氣,漸漸形成巨大的靈力旋渦,而靈力風暴的中心,便是獨木舟中的小姑娘。


    白澤突然反應過來,兩隻前爪驚恐地支起上半身,馭使木筏迅速向岸邊劃去。


    夜晚的鹽湖,水太涼,白澤可不想等木筏子碎掉,用自己的四隻爪子遊迴岸邊。


    天耶!


    不就是感悟一下天地靈韻嘛!


    至於搞出這麽大動靜?


    坐在岸邊的琮蒼太子,發現他能吸納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不得不停止修煉。他眨眨鳳眸,看向鹽湖中心的靈力渦旋。


    白澤拖著木筏子爬上岸,銀白色的長毛還是被湖水浸濕了部分。


    在瑞獸蓄力甩水的瞬間,琮蒼太子撐開靈力屏障,同樣的錯誤,他絕不會犯第二次。


    白澤伸著長舌頭舔舔嘴巴和鼻尖上的鹽水,“山主每次修煉都這麽大動靜嗎?”


    琮蒼太子想起上次井曉修煉漫天異象的情景,緩聲道:“差不多吧,幸好她不常修煉,不然梧桐山的靈力不夠她一個人用的。”


    白澤張大嘴巴打個哈欠:“你也搶不過?”


    “你感應一下就知道,方圓百裏的靈氣都被吸到湖中央去了。”


    “真是霸道啊!”


    琮蒼太子沒接話,他不喜歡背後議論人。


    更何況白澤可以說井曉霸道,他要是順著一起說,不定哪天就被滿身窟窿眼的瑞獸背刺了。


    不知不覺,天光漸亮。


    雪山鹽湖所處的海拔高,比山腳下的密林,更早見到旭日初升。


    湖麵從夜裏的波濤洶湧,逐漸恢複平靜。


    倒映著碧藍的天空和天上的碎雲,頗有水天相接之感,讓人一時間分不清哪裏是天空,哪裏是水麵。


    獨木舟似在水中飄搖,又好似浮空,行於天上。


    井曉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懶洋洋地不想起來。


    “嘰嘰。”


    頸側傳來毛茸茸的觸感,兩隻毛球貼著她一拱一拱的,讓她的心柔柔的、軟軟的,更加想賴船了。


    “睡醒了?”


    “嘰嘰。”


    “嗯,昨夜修煉有些心得體會。”井曉低聲講述,聲音不曾擴散到舟外,大概隻有兩隻毛球聽得清。


    “傳承記憶裏的經驗,就像是前輩們的感悟,我看得再多,也不是自己的。隻有親身去體會,才能明白冰雪的淩厲和鋒銳。”


    “嘰嘰。”


    “是啊,修煉一途,那可來不得半點取巧。隻有兩相驗證,才能感悟大道。未來才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可能。”


    “嘰嘰。”


    井曉聽見毛球的提醒,手搭在眉間遮擋陽光,抬眸向雪山望去。看著極近,好似伸手便能夠到雪頂。


    但隻看半山腰處若有若無的雲氣,便知道那雪頂不僅極高,而且距離此處極遠。


    海拔高,地表空曠,陽光更顯強烈。


    井曉賴船的這會兒功夫,上方晴空變得瓦藍瓦藍,連清晨襯托朝陽的碎雲,都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迴岸上去吧,”井曉緩緩坐起身,感知一下獨木舟的狀態,“好像比昨晚下水的時候,沉重許多。”


    說著她輸送靈力,獨木舟如離弦之箭,筆直地破開水麵,穩穩地在岸上的鹽地裏犁出一條溝。


    小姑娘從獨木舟裏跳出來,第一件事抬手翻看獨木舟底部,“果然,鹽在舟底結晶了。”


    白澤諂媚地抱住井曉小腿,銀白色長毛在井曉的腿上蹭呀蹭的。


    “偉大的山主,您對白澤製作的獨木舟滿意嗎?今晚要不要繼續玩漂流?您忠實的仆從保證,隻需要一天的時間,就能做出一艘烏篷船。”


    井曉看向琮蒼太子:白澤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琮蒼太子控火燒著鍋灶煮早飯,餘光瞟著白澤的動作……嗯,又學一招,隻是這樣做好像有點不要臉?


    不過,白澤身體力行地向他演示了,山主還是挺吃這一套,抱這麽久都沒踢開他。


    井曉:“白澤,再不鬆開爪子,我就踩你了。”


    “哦!”白澤詠歎般的語調,聽得井曉額頭青筋直跳,“踢我吧,踩我吧,白澤喜歡山主可愛的小腳丫。”


    井曉眯了眯漂亮的杏核眼,從白澤的巨爪中抬起右腳,運足力氣。


    鐺……咕咚……


    白澤劃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在雪山鹽湖上砸出巨大的水花。


    “白澤是山主最忠實的仆從,咕嘟……”


    白澤耍寶一般,四爪亂刨,在湖水裏浮浮沉沉。


    井曉眼含警告地把琮蒼太子盯著,“你要是敢學他,把你也送鹽水裏洗洗腦子。”


    琮蒼太子雙手捧著瓷碗,表情溫和,語氣真誠:“山主,嚐嚐靈米粥,加鮭魚肉煮的,很鮮。”他才不會像白澤諂媚的那麽低級呢,天界太子也是有尊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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