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道旁,陰風颯颯。


    象山書院營地中心的火焰倏地恢複正常顏色,在炎陽陣的加持下,火焰爆發出極強的熱量。


    辛彥往火堆裏扔了兩塊硬木,運起輕功跑得飛快。剛用靈晶激活陣法,大陣就猛地爆發,把他也給籠罩在陣法裏。


    那一瞬間的感覺,辛彥不想迴憶,簡直比腳踩狗屎還惡心。物理傷害沒有,對精神損傷極大。


    在炎陽陣的加持下,象山書院身強體健的書生們,不同程度地恢複行動力。


    穆玉挨個安撫,眾人知道有陣法守護,於是皆坐在原地沒有動彈,一雙眸子好奇地東張西望,窸窸窣窣地低聲交流。


    象山書院山長穆一木,有管事穆黃和護衛顏紅守在身邊,交替運轉內力護著心脈,反而是受影響最小的人。


    “小玉,誰布的陣?”


    穆玉臉色青白:“是我師父。”


    “辛彥?他去哪了?”穆一木山羊胡翹了翹,朝四周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辛彥的身影。


    “師父迴去了,讓我們不要離開陣法的範圍。”穆玉老實道。


    “救命之恩,象山書院得報答才是。”


    穆一木暗自點頭,果然不出所料,辛彥絕對是修行高人,所思所想所行,根本不是普通孩子。此次定然是看到他們遇難,才不得不出手,可見其心性純正,不是邪門歪道。


    穆玉扶住小老頭,“爺爺,師父說天亮應該就好了,讓我們不要出陣。”


    穆一木掙紮兩下沒起來,又坐了迴去,敲了敲不聽使喚的小腿。


    “老嘍,小玉,明早準備禮物,咱們一起去道謝!”


    “知道了,爺爺。”


    穆玉坐到氈墊上,運轉起辛彥教導的內功心法,比他在書院學的功法霸道,力量也更強。


    ……


    琮蒼太子瞥見旁邊發出光芒的陣法。


    “炎陽陣有用?”


    “聚陽阻陰,總比什麽都不做強。那幾顆火陽晶的力量最多能頂半個時辰。”


    陸寅君看著如同小太陽一樣升起的炎陽陣,麵無表情道。他都打算跳下去自己布陣了,沒想到身為魔族的辛彥,居然撿起火陽晶主動去了。


    北方天空,星辰開始不規律地閃爍,在夜色下輝映出七彩毫光。


    琮蒼太子目露驚訝:“那是?”


    “不完全的周天星鬥大陣。”


    陸寅君深吸一口氣,壓製白虎星君之力,切斷自身與天上的大陣共鳴,引得血脈力量一陣動蕩。


    “地府什麽時候能調動周天星宿了?”


    “不是被調動,而是自主運轉。”


    對於星辰之力的理解,琮蒼太子相信陸寅君的判斷,不由得皺了皺眉,“地府與星宿星君合作?為何不找天宮?”


    陸寅君用一種你明知故問的眼神看向琮蒼太子。


    “天宮的神明享受人族香火供奉幾千年,人間妖邪橫行,神明顯靈過幾次?”


    琮蒼太子默然,耳垂上清心石耳釘閃過藍色光華。


    在他選擇神道修行,以廓清寰宇,除魔驅邪為己任之前,天宮的神明,哪怕是主修天雷的神明,也極少神降迴應信眾的祈禱。


    “現在這是?”


    “與域外妖邪決戰吧?”


    陸寅君收迴神念,盤膝坐在車棚上。白虎星君在周天星鬥大陣中起的作用極大,那個層次的對決不是現在的他能參與的。


    琮蒼太子還想觀望一會,神念突然被一股力量彈飛。立在車棚頂部的神像撲通一聲掉到地上。


    陸寅君一怔,地上的神像神光全無。


    “琮蒼殿下?”


    琮蒼太子的神像閃了閃,一道神念傳給陸寅君。


    “太強了,一擊……法身碎裂。我得休養幾天,有事再聯係。”


    與此同時,夏國各大修行宗門的大能,皆是一震。


    所有不知死活窺探北方究竟的修行者,神念都被星辰之力打散,不可避免地神魂受損。


    王母楊婉妗在人間的化身,在被攻擊的瞬間收迴神念,她看到的是最後一幕是星河墜落、山河大地崩碎。


    這幅景象勾起她記憶中很不美好的一段迴憶,好似當年大戰,三界碰撞,萬民哀嚎。


    “師父,可還好?我去藥房拿藥吧。”


    藍彩蝶憂心地看著楊婉妗蒼白的臉色,她奉命守關,沒想到師父竟然受傷了。


    楊婉妗神色慈和:“不必,我受傷的事情,不要讓外人知道。嘉岩島上的情況,有消息了嗎?”


    “是,謹遵師父之命。”藍彩蝶應聲,緊接著搖頭,“島上防衛嚴密,我們嚐試登島的弟子都沒有迴來,恐怕……”


    楊婉妗頷首,鳳眸閃過寒光。


    “不必登島,派人遠遠地盯著,從補給船查其來曆。”


    藍彩蝶領命而去。


    楊婉妗閉目沉思,人間界的局勢越來越混亂了,她以為自己占得先機,卻總覺得力不從心。


    看來得將天宮勢力收攏,重新梳理一番。


    ……


    虞城虞氏止戈樓頂。


    瑞宣正與虞氏少主虞策,一同仰望北方星空。


    虞策好奇道:“周天星鬥如墜,落入北地,不知是何預兆?”


    相處多日,虞策對這位名叫瑞宣的青年極為佩服。兩人談天說地,不管何種話題都能聊到一起,青年每有觀點都能讓他眼前一亮。


    瑞宣是被當成下任國師培養的,自然看得懂星象。


    他也知道北地儋州邊境五城被屠,陰魂被搶的事情,地府有所動作並不奇怪,隻是沒想到地府把事搞這麽大。


    而且虞策提出的問題不好迴答。


    自從易罡領命去嘉岩島藏兵練兵,他在梧桐村對夏頌的教導也告一段落。


    在夏樸的謀算中,對京城夏忠帝的撥亂反正,隻是計劃的一部分。奪迴皇位容易,但如何治理夏國恢複民生、延續國祚,讓各地世家和豪強都歸屬皇權才是重點。


    不打破現有的勢力劃分,夏頌的帝位也未必坐得穩。


    哪些豪強勢力需要剪除,哪些可以利用,僅靠蘭坊和鏡堂刺探而來的情報,夏樸也很難做出決斷。


    於是在塗誌等影衛被召迴梧桐村之後,瑞宣主動領了任務出來,準備對夏國各地豪強勢力親自考察一番。


    收起腦中紛亂的思緒,瑞宣淡淡歎息一聲:“亂世將起的征兆。”


    虞策一怔,“公子慎言。”


    瑞宣朝他微微搖頭,“西南偏安一隅,虞家以虞城為根基,可想過未來大亂之世,如何自處?”


    語畢,也不待虞策迴答,輕輕斂起灰布衣袍,頗有風度地轉身下樓。


    樓梯在止戈樓北側,灰衣青年緩步下樓。


    從虞策的角度看去,漫天星辰劃過蒼穹,落於青年頭頂,銀色的星芒才緩緩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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