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過來拉了拉我,昂著腦袋看著我,沒有說話,怕打擾了我,惹我心煩吧!


    收斂了情緒,帶著她一起去了墓園。


    站在外婆的墓前,幾次欲言又止,始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想問問她,那個木馨嵐是不是就是我母親,卻礙於隨心在場,怕她擔心難過,就忍住了。


    半晌沒有說話,就靜靜看著她的遺像,情緒複雜。


    直到離開,我才終於說了句“外婆保重”。


    迴去的路上,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猜想著各種可能的結果,但我沒想到,真相卻總是那麽傷人。


    迴到家,沈遇安他們已經把飯菜做好了,霍南奕也迴來了,就等著我們倆開飯。


    他問我們去哪裏了,我騙了他,說帶隨心出去轉了轉。


    隨心沒有拆穿我的謊話,他也信了,沒再問什麽。


    飯桌上,因為還有唐梨姐和陳軻在,氣氛還算和諧,不至於尷尬到死寂。


    我一直在偷偷觀察霍楠西,她卻跟個沒事人那樣,淺笑著,似乎很開心。


    這莫名讓我有點不寒而栗,明明那會她還那麽歇斯底裏,怎麽……他們都是演技精湛的演員嗎?


    下意識瞥了眼霍南奕,是否,他也跟他們一樣,一直戴著麵具,哪怕是麵對我。


    壓抑的吃完了一頓看似和諧的飯。


    收拾完,沈遇安跟霍楠西一起離開了。唐梨姐喝的有些高,就由陳軻送她迴去。


    所有人離開後,客廳裏,隻剩下我們倆。


    不知怎的,明明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日,卻像是感情淡如水的老夫老妻那樣,無話可說,一室安靜。


    我斜靠著沙發沿,盯著木家別墅。


    因為今晚,燈突然亮了,借著那明亮的燈光,我看到了小姨,帶著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曖昧的相擁親吻。


    不自覺垂下眸子,不敢繼續偷窺她的情事。手裏突然一涼,低頭,隻見手機躺在手心。


    “放不下,就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一聲。”


    抬眼看向他,“你既然這麽懂我,那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


    走過來,坐下,攬過我肩頭,“木梓,有些事情,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你在說我母親的事嗎?”


    沉默不語,“她名字叫木馨嵐,對嗎?到底,她跟霍家有什麽過節?為什麽霍楠西會恨她?”


    “那是我和楠西心裏永遠的傷,我不希望……”


    手機卻突然響了,是霍楠西的電話,說是霍伯父現在在急診室裏。


    放下手機,他卻看似悠然拿出煙,點燃,抽了起來。


    奪過他手裏的煙,拽著他,“走吧,我們去看看伯父。”


    他沒明確拒絕,將就著跟我去了醫院。


    等了好久,手術才結束。


    問了醫生,他重重歎息道:“霍先生僅存的那個腎病變了,若是不能盡快找到合適的腎源,進行手術的話,恐怕……霍少爺,希望你們好好考慮考慮。”


    他拍了拍霍南奕肩膀就走了,我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叫做僅存的腎?


    霍伯父竟然隻有一個腎嗎?


    看了他一眼,愁眉緊鎖,好像也很擔心。


    擔心的拉他的手,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


    我已經不記得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了,隻是就這兩次的見麵,看出他們之間很尷尬。


    至於為什麽,我也不清楚,這會也不好開口問,怕惹他難過。


    他反握住我的手,看了眼臉色蒼白躺在病床上的霍伯父,不發一言,拉著我就要離開。


    忙雙手拽住他,小聲說:“我們就這樣迴去了嗎?伯父一個人在這,也沒人照顧,我們還是在這陪他吧!”


    “他,不需要我們。”


    硬拉著我離開,我拽著他,試圖說服他。


    可沒能成功,我還是被他帶迴了家。


    不安的洗完澡出來,他卻半倚在窗前,任手裏的煙落寞的燃著,似乎在想什麽,想得很入神。


    拿走他手裏的煙,掐滅,還是問出了口。


    “你是在擔心伯父吧?能告訴我,到底他對你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才會失去你這麽好的兒子的愛?”


    “傻丫頭,你的安慰太,敷衍了。”轉頭笑了笑,揉了把我還在滴水的頭發,“過來,我給你擦頭發。”


    自顧自的拿過我手裏的毛巾,溫柔的給我擦起來。


    “霍南奕。”


    “弄疼你了?”


    “我懂你此刻的心情,當自己堅信的事實被真相推翻,那種不願意承認自己錯的驕傲確實會讓我們很別扭。可不管怎樣,錯了就是錯了,我們應該大方的接受這個事實,不是嗎?”


    調侃迴了我一句“霍太太變身哲學家了。”,沒理他,又繼續說:“可能伯父有些事情做得確實很過分很傷人,但說不定他有自己的苦衷。我們試著跟他溝通,原諒他過去的糊塗,好嗎?”


    轉過身,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眼睛,認真的跟他商量。


    其實我猜到了一些,霍伯父的腎,可能跟他有關,或者是跟伯母有關。


    而他之所以情緒低落,是突然發現了這個事實,為之前誤會伯父而不知所措。


    跨過去,靠在了他懷裏。


    “霍南奕,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我不會逼你怎樣,我隻是想要你開心。”


    淺笑迴了句“笨蛋!”就再沒說什麽。


    我也沒再提霍伯父的事,話我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至於他要如何抉擇,我不該瞎攪和。


    翌日七點多,我們一起離開家的,先送隨心去了學校,他硬是要送我到醫院才放心。


    下了車,他就離開了,沒有主動去關心霍伯父的意思。


    提著早餐進了醫院,原本想著先去找醫生問問伯父情況的,但我聽說伯父已經醒了,就先去了病房。


    進去時,他依然保持著昨晚我們離開時的那個姿勢,躺下床上,看上去很虛弱。


    “伯父,您醒了?您餓了吧,我給您帶了銀耳紫米粥還有雞湯。”


    盡量燦爛的笑著,不想死氣沉沉,影響他的心情。


    他對我笑了笑,“謝謝你來看我。”


    盡管他在笑,眼角的苦澀卻如同老去的皺紋,怎麽也抹不平。


    扶他坐好,給他盛了粥,想親自喂他的,但他堅持自己可以,便接過去,慢慢的吃了起來。


    看著他憔悴的麵容,我的心猛地一陣刺痛。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孤獨還有心酸。


    他,一定有什麽無法言說的秘密和令人傷感的過往。


    動了動嘴唇,卻始終沒有勇氣問出來。總感覺,我不適合打聽他的秘密。


    在他吃完後,我以家裏還有事為借口,離開了病房,去找主治醫生,準備打聽一下具體情況。


    可我剛抬起手,準備敲門,卻聽到了霍南奕的聲音。


    他有些激動的說:“無論什麽辦法,我要他盡快手術。”


    他果然還是擔心伯父的,可為什麽要……


    “霍少爺,可霍先生堅持不手術,我們也沒辦法啊!合適的腎源已經找到了,可霍先生他拒絕手術,這個很棘手。”


    我很震驚,沒想到霍伯父竟然會拒絕手術。


    就前幾個月,我還在新聞上看到關於他的報道,好像是他的天體物理學研究已經取得了巨大的進展,隻是還沒有完全成功。


    這樣的情況下,伯父竟然會放棄嗎?到底是因為什麽?


    辦公室裏突然安靜下來,隔著門扉,我甚至都能看見霍南奕臉上的失落和不可置信。


    “這事交給我,隻要隨時準備好手術就行。”話落,他走了出來,打開門,我就站在門口,怔怔看著他。


    看到我,他微微一愣,旋即恢複正常,二話沒說,拉著我往病房走去。


    快到病房門口時,我頓住了腳步,“伯父是不是瞞著你什麽事啊?”


    “可能,他想以死贖罪,拯救那顆腐爛發臭的心。”


    “……”


    他無意告訴我實話,也識趣的沒再問。


    又迴到病房裏,伯父卻倒在床腳,虛弱的掙紮著要站起來。


    “伯父,您怎麽了?”慌張跑過去,嚐試扶起他,奈何我力氣太小,根本扶不動。


    看了眼霍南奕,見他蹙眉冷眼看著,也沒有要動的架勢,心突然有點冷。


    他真的可以那麽冷漠嗎?不管怎麽說,霍伯父都是他親生父親,怎麽……


    在我心涼半截的空當,霍伯父卻已經被抱迴了床上,躺好了。


    霍南奕依然冷著張臉,給他蓋被子。


    還好,我愛的男人,沒有讓我失望。


    起身,卻見伯父一臉難受,皺著眉頭,“伯父,您是想上衛生間是嗎?”


    被我猜中,他臉色稍微緩和下來,卻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霍南奕已經帶著他去了洗手間。


    看著他們父子倆,我真心為他們感到累。


    明明兒子關心父親,父親也愛著兒子,卻都沉默不語,甚至不給對方好臉色,別扭著,真夠壓抑。


    呆了大概二十分鍾左右,霍南奕突然甩出一句“養好身體,下周手術”,打破了即將壓死我的沉默。


    伯父沒說話,隻是眉頭皺得更深了。


    想開口勸伯父,又聽他說“別以為這樣,就能得到原諒,你還是好好的活著,痛苦的享受著以後的孤苦無依比較讓人順眼。”


    不等伯父迴答,拽著我離開了醫院。


    盯著他側臉,很想伸手幫他舒展那緊擰著的眉宇,卻都望而卻步,沒敢動。


    以為他會送我迴家,或者是帶我去公司的,車子卻在往來墓園門口停了下來。


    他讓我在車裏等他,說他一會就下來。但我拒絕了,下車跟他一起進了墓園。


    當我們在那棵梧桐樹下的墓前站定,看到墓碑上的字,我才知道,那笑得一臉溫柔的女子,是他母親。


    他伸手輕拂過墓碑上落的灰,“媽,我來看你了,今天來得匆忙,忘了給你帶花。”


    修長的手指撫摸著遺像,我卻瞥見了他眼角晶瑩的淚光。


    他竟然哭了。


    咬著唇,有點無措,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媽,您怎麽不告訴我,我身體裏的腎,是他的。我寧願死,也不會接受他廉價的施舍。”


    我驚愕的看著他。


    原來霍伯父的另一個腎,給了他。


    可,為什麽他們的關係會這麽糟糕?


    走過去,抱住了他,“霍南奕,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重要的是,活著的人都好,過得開心。伯母也不想看到你這樣難過。”


    他突然像一隻受傷的小鹿,無助的靠在我身上,下頜埋在我肩窩,滾燙的淚水灼燒著我的肌膚。


    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他這麽難過?


    “可笑吧?恨得入骨的人,卻是救命恩人。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我恨他,還不得不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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