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狠狠的摔下電話,眼睛已經變成血紅色的闊特爾氣的直想罵娘,他不明白為什麽到了現在,那些坐在會議室裏隻知道沒完沒了開會的老爺們還是不同意向全市發布洪水警報,大河冰麵下的轟鳴他坐在這裏都能聽到了,冰封的數十裏河麵上的冰也已經完全變成了一觸即碎的白冰,為什麽他們還不讓發洪水警報?


    難道表麵上的所謂安定就真的比整個城市人們的生命還重要?


    這麽多年來,這還是頭一次,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也是頭一次,發現自己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後,依舊是當年那個在淩汛的時候,沒日沒夜的守在河邊的小技術員,始終不明白作為官之道。


    他現在好想爬在桌子上睡***一會,就是五分鍾也好,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一時的疏忽將會給千百人帶來怎麽樣的後果。


    “總指揮,總指揮,你快來看看,快來看看,”門口傳來小何高亢到有些嘶啞的女音。


    “小何,怎麽了?”忍著腰骨的酸痛,闊特爾快步走向門口。


    “這樣的袋子怎麽能用裝沙呢?還有那些炸藥,都過期這麽久了,還能用嗎?”


    在臨時指揮部的門口,區裏派下來幫忙的何小倩一張俏臉掙的通紅,素來文靜的她此刻正在憤怒的撕扯著腳下的一個草袋,渾不顧周圍那麽多人驚訝的目光和在她頭臉間飛舞的草屑和塵煙。


    “小何,怎麽了?”揉著被冷風一激就開始流淚的眼睛,闊特爾發覺動靜不小,趕忙戴好眼鏡問道。


    “總指揮,你看,他們剛剛領迴來的就是這樣的袋子,這袋子別說裝沙防水了,我一個女的伸手就能撕碎,這能用嗎?”


    伸手接過草袋,闊特爾順手一拽,一個看上去新新的草袋就變成了兩截,怒火騰的就上了天靈,狠狠的把草袋往地上一甩,也不和去領草袋的民工吵,轉身就往指揮部走去。他知道,領來這樣的東西,並不關那些民工的事情。


    “總指揮,你消消氣,你現在可不能躺下,這裏還需要你來撐著呢,路總已經躺下了,你可不能也躺下啊。”鼻子帶著哭音,剛被他摔碎電話的舉動嚇了一跳的何小倩跑過來勸道。身後,和她同來得小歐一身泥漿,默默的蹲在地上收拾電話的殘片。


    “是啊,老總,你現在要挺住,你要是再氣壞了身體,這裏就要亂了。”年輕的副指揮,他的學生小蔣也扶著他勸道。


    喘著粗氣,重重的坐倒在椅子上,他白發下的眼睛有淚光在閃動:“為了財政上的幾個收入,就用這樣的東西來糊弄我們,大河是可以糊弄的嗎?這是犯罪,犯罪呀。”悲嗆的捶著桌子怒吼著,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老總,你喝點水吧,別氣壞了身子。”強忍著盈眶的淚水,何小倩端過一杯水勸到,在這個人身上,短短的幾天來,她感受到了太多值得流淚的東西。


    就在這時,“喀嚓!”劇烈的一道撕裂聲傳入他們的耳畔,緊接著就聽到不絕於耳的轟鳴聲和撕裂聲,這聲音在傍晚聽起來是那麽的滲人。


    “不好!”話音還沒落地,指揮部裏隻剩下掉在地上的爛茶杯和散發著黯淡光芒的電燈泡在震動裏搖擺個不停。


    “怎麽樣?有信號顯示嗎?”方羽急切的問道。


    “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顯示。”口裏迴答著方羽的問話,順手合上手機的帖木爾眼光卻瞅著蹲在一邊發呆的老薩滿。自從見麵聽到自己無意間說出礦坑坍塌的消息後,老薩滿就一直那麽蹲著發呆,隻有麵前的方羽催自己打手機。


    他不明白這麽一個在此刻算是無關緊要的消息會給一向鎮靜自若的老爹這麽大的衝擊,其實今天的老爹,兩次的見麵都給他相當不妥的感覺,讓他第一次有了種他非常不願意有的感覺“老爹老了。”


    “電話也不通,礦山也出事了,那就讓我看看一切是不是真的在你掌握之中吧,大神!”


    “方羽,你沒事吧?”忽然聽到麵前這個神秘莫測的年輕人嘴裏冒出的輕語,帖木爾夫婦都嚇了一跳,就連一直在一邊發呆的老薩滿也把關切的眼神投向了方羽。


    難得的麵色微微一紅,方羽瞬間就把持住了自己的心神,微微一笑:“我沒事,我沒事。對了,帖木爾大哥,等一會老爹要到下麵去安排,你也多費點心。”


    “方羽,咱們這麽多人,還怕個區區老鼠嗎?”還不太掌握狀況的烏蘭有些不解的問道。被丈夫刻意輕描淡寫之後才告訴她的事情,她並不怎麽在意,要不是這一來有可能再次融入草甸子,她連自家的牛羊都不會趕過來。當然,人是肯定要來的,有些人是非見不可的。


    “大嫂,看來你還並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這樣也好,免得擔心。一會老爹就會告訴大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貼木爾大哥,你別笑,你也是。”方羽笑了笑,答道。


    老薩滿終於在這危機的關頭,太多糟糕的消息衝擊下,顯示出了他身為一個強者,在危難麵前的本色。盡管方羽知道,請神不到,對他這個做了一輩子薩滿的人打擊到底有多大,但他還是站起來了。


    “方羽,那你……?”重新站直了身子的老薩滿適時的問話攔住了夫婦倆再次開口的想法。


    “我去四處看看,看看具體情況到底有多嚴重。”方羽笑著淡淡的說道。他已經看到老薩滿的那雙老眼中此刻無驚也無喜,充盈著一種似水般的空靈和堅決,便知道自己也到了該活動活動的時候。


    “方羽,那你保重,要是實在事不可為,你就自己先走。要是我們能熬過這個難關,草甸子這裏會永遠歡迎你的到來。”平穩的,老薩滿一句一句的望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們一定能熬過的!放心吧老爹,這在我,也是個難得的挑戰,你不覺得有時候這生命太過顯得平淡了麽?我先去了,老爹,烏蘭大嫂,你們也都小心,珍重。”微笑著說完這話,方羽的身形就在卷過來的風裏一閃,平空消失了。


    “啊?”在帖木爾夫婦目瞪口呆的驚唿聲裏,傳來老薩滿輕輕的讚歎聲:“朋友!”


    陰沉的天宇下,在麵前的這三公裏河段上,兩個小山一樣的冰壩之間,剛剛還像一麵巨大的鏡子亮晶晶閃著光芒的河麵此刻就像開了鍋一般,翻滾著黃綠色的浪花。河麵上,大大小小的冰塊旋轉著,撞擊著往下麵的冰壩和堤岸撞來,冰塊破碎的聲音,浪濤排岸的聲音,伴隨著冰壩搖搖晃晃的呻吟以及河麵上刮起來的旋風,都讓闊特爾覺得眩暈,渾身的力氣好像就和臉上的血色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他還得挺住,因為河岸上還有那麽多雙布滿血絲的目光在期待著他,等候著他的命令。


    竭盡全身的力氣,他喊出了一道命令:“加固河堤,準備炸藥。”


    在轉身迴指揮部的空裏,他又低聲對跟在身邊的人下出了一連串的命令:“小歐,趕快通報區裏,我要破冰的飛機在明天早上九點以前準時炸開這些冰壩。”


    小歐應聲去了。


    “小蔣,你去通知市區,要他們在今晚十點以前,發出洪水警報,同時,我要求所有的破冰隊員在淩晨全部到位,準備炸冰。”副指揮小蔣也飛也似的去了。


    “小何,你跟我進來,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保存,如果我在這次淩災中出事了,麻煩你把他們交給區裏,如果沒有,我自己親自去交。不能再這麽忍下去了。”


    說這話時,他眼中閃耀和他父親老薩滿站起來時一樣的光芒,這光芒在黯淡的天色裏,看上去是那般的明亮和空靈。


    空曠黯淡的原野上,隨著一陣風卷過,方羽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暮色裏。身前身後,天上地下,蒼茫遼闊的大地上,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個小坡的頂上。四周死水一般的寂靜,隻有風,也隻有越來越冷越來如刀般冰涼的風,從曠野的那頭無休無止的向他襲來。本就單薄的衣衫和褲腳在風的撕扯下烈烈作響,掠過短短發梢的風隱隱有得意的嘯聲發出,彷佛在安慰,又彷佛在嘲笑。


    這時,方羽空靈到極至的心田裏忽然閃過父母的笑顏,還有杜若蘭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眼。暖意緩緩的在心田流動,隨著時間點點嘀嘀的流逝,朋友們親切的笑臉逐個在心田閃過,忽然,畫麵停頓在一張淒苦的老臉上。就在這時,封印在識海裏的一個角落忽然發出最強烈的脈動,隨即,在常人根本無法理會的層麵,他聽到一聲蒼老的長吟:“終於找到你了,方小哥。”


    “黑巫門第三十七代宗主王聞川?”方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盡管剛剛掠過鼻尖的腥風和躍動不已的靈神已經提醒他鼠群就在不遠處。


    就在那片似乎望也望不到頭,不停滾動著的黑色浪花裏,一個瘦長的身影就那麽瀟瀟灑灑、行雲流水般的分波而來。依舊是當年那身灰藍色土布短褂,依舊是當年那個叫老蔫的王聞川,隻是此刻,標槍般筆直的身軀上那裏還能看到當初的那種猥瑣?身前身後,五尺的範圍內,躲避不及的鼠群發出吱吱的亂叫,卻沒有一隻老鼠對他發生攻擊。他就像辟開浪花的快艇,艇過水合,轉眼了無痕跡。


    靜靜的負手站在那裏,欣賞著當年的老蔫而今判若雲泥的風姿,方羽就像和麵對麵的人說話一樣,輕輕笑道:“王宗主怎麽有空跑這麽遠來看我?來得正好,我這邊正缺人幫忙。”


    “嗬嗬,方小哥可真難找。看看這裏,果然是來得真好。”談笑間,狀若閑庭漫步的王聞川便來到了負手而立的方羽麵前,身後十數裏外,那片黑浪還在緩緩的湧動。


    “宗主一路行來,行雲流水,看來神功大成,可喜可賀。”方羽伸手扶住正要彎下腰去王聞川,笑著說道。


    空氣中忽然發出一聲氣流的輕鳴,施不下禮去的王聞川老臉一紅,便順勢站了起來。“方小哥見笑了,倒是小哥你現在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叫老蔫一通好找。”


    “雷劫?”方羽仔細打量了他一眼以後說道。


    “果然還是瞞不過小哥的法眼。”老蔫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嗯,過了這次,就隻剩下一次了,宗主的進境這麽快,實在值得恭喜,不知道黑巫門下一代的高弟是?”方羽笑著問道。


    略微猶豫了一下,老蔫似乎否定什麽似的搖了搖頭。


    “哦?”方羽一下子好奇起來。他知道以現在老蔫的水準,看人看事早就應該不是這種模樣,當然也不會是想對自己隱瞞,所以好奇了起來。


    “我在路上見過兩個人,一個靜,一個動,天賦都很不錯,可是有難度。”


    看到方羽好奇了,王聞川的眼卻忽然的亮了。他迅速從兜裏拿出兩個小東西遞給方羽,滿臉期待的看著看著閉目不語的方羽。


    “哈,這兩個還真好玩,不過我還是覺得這個夢魘者比較適合巫門,不過要度他,看來宗主你還得等幾年。”方羽睜開眼睛,微笑著說道。


    滿心歡喜的點著頭,老蔫猶有不舍的繼續問道:“那這個?”


    方羽哈哈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把捏在手裏的物件還給老蔫:“這個應該是另有遇合,不過我看很可能自成一家,宗主就不要強求了。”


    心裏的兩塊大石瞬間被搬落在地,老蔫在歡喜之餘這才發覺自己隻顧著說自己的事情了。老臉又是一紅,便要說話,卻被方羽搶先開口了:“宗主,對這些東西有什麽好辦法沒?”


    “我已經試過了,除了全滅之外,沒有別的辦法。我巫門百試百靈的馭獸術居然在這裏起不了多大作用,這地方有點問題!哦?方小哥莫非也是為了這個而來?”隨著方羽的手所指,老蔫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宗主也感覺到了麽?”


    “一進草原,在離這裏百裏之外就感覺到了,特別是今天中午。”老蔫點了點頭,正色說道。


    “照宗主來看?”方羽也正色了起來,他明白,盡管還是自己幫黑巫門傳承了法統,但對巫門裏很多東西並沒有很深的體驗,經驗有時候是學不來的。


    “一個很龐大的存在,但不純,應該還威脅不到小哥的。不過這麽龐大的存在還隻有在很少地方見過,到現在為止,見識或者聽老輩們說過的有八個。”沉吟了一會,王老蔫很肯定的說道。


    “類似的存在居然有八個之多?”方羽這時覺得自己真有點少見識了。


    “嗯,就我知道,至少有八個之多,都在一些很落後,很蠻荒的地方,”說道這裏,老蔫忽然把話題一拐:“難道這裏還有薩滿存在?如果有,那麽這大約就是他們的所謂的大神了。”


    “嗯?看宗主說的這麽肯定,莫非你說的那八個存在,都是那些地方各自教派所信奉的大神?這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方羽注意到了老蔫話裏的玄機。


    “基本都是那樣,他們也算是巫門的旁支,隻是因為他們大都地處邊荒,而且大多隻有傳承,沒有法統,甚至連自己的經書都沒有,所以很少有巫門之外的同道知道,小哥少聽到也很正常。”老蔫笑著解釋到。


    “巫門的旁支?哦,薩滿之外,比較有名的還有個納西的東巴,西藏的原黑教也應該勉強算數,再別的好像我很含糊,應該都是非常小的吧?”說道這裏,方羽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這些還是以後有空了再向宗主請教吧。今次宗主來得正好,快幫我想個辦法,看怎麽解決眼下這些個難題。”


    於是,在鼠群逐漸接近的空裏,方羽把目前麵臨的問題詳細說給了老蔫聽。


    聽到後來,老蔫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基本就是這樣了。宗主想想看有什麽好辦法沒?”最後,方羽歎了口氣問道。


    “要是光想救你朋友和族人,那倒也不見的難辦,想辦法把它們引開就是了,不過我想小哥不想這麽做是吧?這麽大的鼠群到了那裏都是禍害,但是要想全部消滅,一是力有不能,二是有違天和,三來就算是強滅了的話,恐怕這方圓數百裏以後就會瘟疫流行,住不得人了。該怎麽辦才好呢?”皺著眉頭的老蔫陷入了苦思。


    眼看著蠕動的鼠群越來越近,而老蔫也隻是皺著眉頭不說話。於是方羽苦笑道:“那咱們先過去看看另一邊的獸群吧,我總覺得這事有點蹊蹺。”


    雙腿緊緊夾著拚命飛奔的馬,咬著韁繩的嘴裏現在全是一股子怪味,汗水像水一樣從頭上落下,在冰涼的風裏轉瞬成了掛在眉毛胡須上的寒霜。劇烈的顛簸中,格木爾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不停的打顫,一陣賽過一陣的麻木逐漸從小腿上往上蔓延,本能的用力緊了緊夾著克日朗和花頭的胳膊,他發覺左肋下夾著的花頭身上的溫度在逐漸的消失,右肋下的克日朗也早已經停止了無謂的掙紮,透過風聲傳入耳裏的,是他低低的飲泣。


    馬脖子鬃毛上甩起的汗珠越來越多了,視線也在夜色的阻攔下逐漸的模糊不清,迎麵的風打在臉上像針紮一樣的疼,微眯著的眼睛也開始流出了淚水,可他還是不停的用膝蓋磕著馬肚子催著加速,心裏這時隻有念頭“快點,再快點!”


    不用再迴頭,光憑身後淒厲的嚎叫,他就知道被花頭咬死了三匹小狼的那群狼依舊沒有放鬆追逐。


    雙腿上的麻木感愈來愈嚴重,跨下馬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忍著心頭的慌亂,格木爾再次扭頭迴望,聖山剛被拋到身後,山腳下,夜幕裏那幾十點綠熒熒的光點已經追到身後不足百米,心裏暗歎了口氣,格木爾紊亂的心卻在瞬間變得寧靜了起來。


    嘴裏使勁一拉韁繩,已經跑得快要脫力的馬低嘶著停了下來。身體往後一挪,勉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格木爾一扭身把克日朗輕輕放到馬鞍上,伸手從嘴裏拿過韁繩遞到他手裏,自己卻翻身下馬,站穩後又把左肋下夾著的花頭塞到愣愣看著自己的克日朗懷裏,然後輕拍了拍他的腿說道:“克日朗,你趕快迴去,千萬不要再迴來,告訴你爸媽,格木爾不欠他們什麽了。”說完,不等克日朗答話,他狠狠的巴掌便落在馬屁股上,馬一吃疼,箭一般的竄了出去。


    看著馬載著不停唿叫著的克日朗去遠了,格木爾收迴不舍的目光,抽出身上臨時借來的長刀,轉過身來,麵對著迅速拉近的群狼,露出一抹微笑的嘴裏輕輕說道:“來吧,畜生。”


    瘋狂追來的群狼並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在他長刀砍飛一顆碩大狼頭的同時,咆哮著的狼便一擁而上,隻不過眨眼的瞬間,他的腿上,身上便多了至少四處傷口。不過還好,在他瘋狂的揮刀還擊下,他並沒有被狼扯倒在地,還能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腳下,也躺了三匹狼的屍體。


    緊握著手中滴血的長刀,大口唿吸著血腥味彌漫的空氣,身上大量流血的傷口在風裏有一種奇怪的灼熱和疼痛。這灼熱,這疼痛讓湮沒在血液深處的那種力量也開始再次在身體內沸騰。轉瞬間,一聲怎麽也壓抑不住的震天長嚎便從格木爾的喉嚨裏咆哮而出,他瞪大的雙眼也在這比狼嚎還多了幾分嗜血、殘忍而又陰森森嚎叫裏變得充血、通紅。


    已經漆黑的夜幕下,原野上,狼群的包圍之中,一股彷佛來自地獄的恐怖殺機在彌漫,彌漫著血腥的空氣中。一股濃的化不開,卻又看不清的戾氣從滿身浴血,卻又在此刻顯得猙獰莫名的格木爾身上不停散開,衝擊著因為血腥味而躍躍欲試,躁動不安的圍著他亂轉的狼群。


    天生的野獸本能帶來的警告讓準備再次撲上的狼群在戾氣橫生的瞬間,倏的拉大了包圍圈,就在這時,殘忍冷酷的獰笑裏,變了個人似得格木爾閃電一樣的主動出擊了。


    血肉在淒厲的慘嚎裏隨著漫天飛閃的刀光化成血雨,在有若鬼魅般迅捷閃動的身影前,素以敏捷和殘忍而著稱草原狼就像待宰的羔羊。短短十幾息的時間之後,刺耳的獰笑和嚎叫隨著最後一閃而過的刀光和血雨同時消失,就在更濃重,更難聞的血腥味裏,一身是血的格木爾也緩緩的一頭栽倒在滿是狼碎屍的地上。


    手裏還是緊緊握著那把已經開始卷刃的長刀。


    “宗主,你怎麽看他剛才的變異?”方羽切完脈,迅速伸手封住了格木爾傷口周圍的穴道後,抬頭問道。


    “很像我見過的那個夢魘者。他是這裏薩滿的傳人?”輕輕揉動著格木爾死攥著刀把的手背上穴位,從開始放鬆的手上取走長刀的老蔫蠻有興趣的打量著昏迷不醒的格木爾,答道。


    “老薩滿說這一代還沒找到傳人,他就是我前麵給你說的那個看山人,格木爾。”方羽站起身答道。


    “這種潛藏著這麽深厚原力的人都不要,這支薩滿的要求真有這麽高?”順手拋掉沾滿鮮血的長刀,老蔫有些吃驚的問道。


    “可能一直都沒發覺吧,我前麵也沒看出來。”方羽搖頭苦笑道,他一直都沒注意到格木爾在這方麵的潛力。當然,這也和巫門相對另類的傳承和理論有關。


    和一般常見的所謂正統答宗派不同,巫門眾多的宗派對傳人的選擇另有標準。


    除了對傳統意義上各門各派都會爭著要的那些所謂天賦異稟,根骨奇佳的人以外,巫門選擇傳人最注重的,便是潛藏的原力。


    這個原力在巫門經典裏的大體解釋就是恆古存在於這天地之間的最初的源泉,人一旦有了這個原力,就可以和仙神溝通,馭使妖、鬼。他們認為這原力在混沌初開之後,便主要分布在山川、河流和大地之上所有的通靈之境。在一些人身上,也潛藏著這種原力。在巫門的經典裏,潛藏著這種原力的人共有三類九品,其中上類的三品和這世間幾大正統流派的如佛、道等選擇的標準有非常大的區別,就比如上類的第三品的描述,原力爆發時的狀態和西方傳說中對於月圓之夜恐怖的狼人描述就很像。當然,不是有小說或電影裏描寫的狼人那樣,會變身。


    (其實在作者眼裏,原力大小區分的標準,也不過是看人對自然和周圍環境突變的**程度和人潛能的爆發程度,在特異的環境和狀態下,現代科學的研究也證明有些人會有非常的表現,就像月圓之夜,暴力犯罪率會上升;特別危險的狀態下,人會做出平時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一樣。)


    而對這種主要以潛藏原力來選擇傳承的做法和理論,在正統宗派的眼裏是不可理喻的,就如在正統的道門,傳承往往要伴隨著極長時間的種種品行考驗和艱苦的心性磨練,像巫門上類這三品中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入眼的。


    或許,這選擇便是巫門逐漸式微的原由,也或許,正是因為千百年來逐漸的式微,使得巫門的傳承隻能是這麽選擇。


    而方羽盡管不屬於任何宗派,就像他自己說的,隻是個天地間的閑人,但不可否認,來自天心燈的異能秘術,確確實實大多源自於道門(是道門,不是道教),這在先天上就決定了他不可能時刻去注意像格木爾這樣,平時顯得非常樸實厚道而又魯直的人身上到底是否潛藏著原力。更何況,潛藏的原力也隻有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才能察覺。剛剛,方羽和老蔫就是在格木爾身上原力爆發產生變異的時候來到這裏才發覺的。


    “方小哥,現在咱們怎麽辦?是現在就救醒他還是等迴去讓那個薩滿救醒他?”


    老蔫有些緩慢的聲音打斷了方羽的沉思,語氣裏似乎有些別的東西。


    “看來宗主隻能割愛了,還是等迴去讓薩滿自己做決定吧,他歲數已經很大了。”方羽微微一笑,聽出了老蔫的言外之意。


    就在老蔫略略有些遺憾的站起身來的時候,遠遠的,來路上傳來了迅疾的馬蹄聲,而且不是一匹。


    火把帶著快馬迅速來到了方羽他們麵前,疾馳的馬或許是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和狼的氣息,忽然齊齊長嘶著人立而起。這時候馬上就能看出來人各個精湛的馬術,竟沒有一個人掉下馬來。


    “格木爾,格木爾”驚叫著,跳下馬的帖木爾舉著火把衝了過來。身後,滿臉不知道是汗珠還是淚水的烏蘭和三個背著獵槍的年輕人也緊跟著搶了過來。


    “不要慌,他沒事,帖木爾大哥,你們怎麽來了?”方羽前跨一步,攔住了慌張的帖木爾。


    “他沒事?謝天謝地!方羽你救了他?”聞身身子一軟地烏蘭和扶住她的丈夫一起叫了起來。


    “他是自己救自己的,他殺光了這些狼,自己也受了點傷。現在正在昏迷,大嫂你們來的正好,趕緊把他送迴去,直接交給老爹。告訴老爹,暫時不要動他,等我迴去再說。”方羽知道時間越來越緊迫,也不多羅嗦。


    直到這時,心裏鬆了口氣的帖木爾他們這才注意到幾丈方圓內到處拋灑的狼屍和血肉,強忍住欲嘔的衝動,已經隱約知道方羽絕非常人的帖木爾夫婦在三個年輕人的幫助下,很快把昏迷的格木爾帶上了馬,道了聲珍重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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