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潯按下急救鈴,他掀開被子,看到床單上濕了一片。


    他並不清楚這是發生什麽事了,隻知道侯聽芙現在,痛苦萬分。


    “聽芙,聽芙別怕。”


    燕南潯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她。


    侯聽芙隻覺得自己是溺水的人,窒息和黑暗,要將她整個人都給淹沒了。


    醫生和護士很快衝了進來,侯聽芙就聽到醫生的喊聲:


    “羊水破了!先送手術室去!”


    她這是要生了?


    她的孩子居然早產了?


    侯聽芙的大腦裏一片混亂,然而在醫生眼中,這是他們早已經預料的事。


    產婦在受到驚嚇後,很容易導致早產,這也是他們強行要求侯聽芙留下來靜養的原因。


    “侯小姐,請你先放開手。”


    護士叫了她幾聲,侯聽芙才迴過神來,她發現自己靜靜的抓著燕南潯的手。


    燕南潯就道:“讓我和她一起進手術室吧。”


    醫生和護士看著兩人這麽緊張,他們沒有反對。


    “侯小姐,你冷靜一些,你的寶寶會順利出生的,請你放鬆,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護士一直在安慰著侯聽芙,可侯聽芙畢竟是第一次生產,而且預產期明明是在下個月,寶寶這麽早出來了,可怎麽辦?


    她的孩子現在還那麽小,有能力麵對這個世界嗎?


    侯聽芙心裏頭越想越慌。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直纏繞著自己的噩夢。


    她夢到自己出了很多的血。


    她就眼睜睜的看著寶寶和血水一同流淌出她的身體。


    她又想起了,小時候的她和侯慕言站在樓梯上,望著他們的繼母躺在地上,血液從她的身體下方不斷流淌出來。


    那個女人從病床上掙紮著爬起來,衝他們吼著:“還我的孩子!”


    淚水控製不住的從侯聽芙的眼角湧出,她痛苦的嗚咽出聲來。


    突然有人將她緊緊抱住,侯聽芙的雙眸已經被淚水模糊,但是她能唿吸到,屬於燕南潯身上的氣息。


    在她看不清,腦子裏一片混亂的時候,這個男人是她本能的依靠。


    “聽芙,你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聽芙,寶寶會沒事的,她隻是很想和你見麵,想早點出來陪伴你。”


    “你要相信,這裏是華國最好的研究所了,會有最專業的助產士在陪著你。”


    “聽芙,你是不是很疼?疼的話,你就抓我的手,你抓我。”


    燕南潯把自己的手給侯聽芙,她的指甲陷入了他的皮膚裏,在男人的手背上,落下一道道白色的月牙印記。


    她實在太疼了……


    侯聽芙的指甲劃破了燕南潯的手背,他的手背上一片鮮紅。


    然而燕南潯並不覺得疼,他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燕少,你想進手術室的話,請換上無菌服。”


    護士把無菌衣遞給他,燕南潯胡亂的套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從侯聽芙身上離開過。


    侯聽芙躺在臨時的手術台上,她的生產過程實在煎熬。


    燕南潯半跪在手術台邊上,他一隻手被侯聽芙緊緊抓著,另一隻手不斷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我好痛……”


    侯聽芙以為自己是很能承受疼痛的人,以前她就算身上受了傷,也沒皺一下眉頭,更沒掉過眼淚。


    “小狐狸在我肚子裏,一直都好乖的……她現在怎麽這麽折騰我?”


    “小狐狸?”男人輕聲喃喃。


    “我夢到了我陪著她一起玩,她是一隻火狐,鑽進我的懷裏……”


    侯聽芙躺在手術台上,她的眼睛在燈光下,一片空茫。


    燕南潯的臉色也是蒼白的,他的臉上也已經布滿了汗水。


    然而他聽到侯聽芙的話,卻笑得燦爛。


    “小狐狸。”他又一次,輕喃著這三個字。


    “聽芙,你別害怕,小狐狸也是第一次從你的肚子裏出來,可能她也有點慌,找不到出路。”


    男人輕輕捧著她的腦袋,他半跪在她腦袋後麵,忽的,似情不自禁一般,在她冰涼濕漉的額頭上,親了親。


    此時的他沒想那麽多,其實,他也很慌亂,他是第一次陪產婦生產,陪的還是侯聽芙。


    燕南潯不敢去多想會有什麽萬一。


    他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隻要她能平安就好。


    他抬起手,在侯聽芙的額頭上輕撫而過。


    “聽芙,你想想自己很快就能見到小狐狸了,想想小狐狸的樣子,你隻要想著,能和她見麵就行。”


    燕南潯的聲音,極致的溫柔。


    侯聽芙的指甲掐進他的皮膚裏,她的指甲對對方的血液染紅了。


    燕南潯一點都不覺得疼。


    他再怎麽疼,也比不上侯聽芙現在所承受的疼痛。


    如果她這樣能把疼痛分擔點給自己,那怎樣都好。


    醫生詢問他們,是否要進行剖腹產。


    侯聽芙咬了牙,說了一聲“剖!”


    燕南潯戴著口罩,依舊聞到了血液的腥味,他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吻著侯聽芙掐他的那隻手。


    他的血液沾在了侯聽芙的手指上。侯聽芙身上,血腥的氣息也慣滿了,他的鼻腔。


    他們兩人在一種很迷蒙的狀態下,聽到了小孩的哭聲,兩個人,楞楞的,都還沒反應過來。


    “燕少,你要不要給小孩剪臍帶?”


    燕南潯當時的腦子都是空白的,他的身體聽著醫生的話在行動。


    等到醫生把醫用剪刀放在他手裏的時候,燕南潯猛的迴過神來。


    他的目光定格在小孩的身上。


    那孩子,好像他用手掌,都能捧的住。


    小嬰兒躺在醫用的棉布上,她身上一片狼藉,剪了臍帶後,醫生就要帶她去洗澡了。


    燕南潯拿著剪刀的手,有了輕微的顫抖。


    醫生在教他如何剪,第一遍他沒聽進去,醫生又連說了三遍。


    而手術台上,侯聽芙已經緩和了過來,聽到燕南潯因為要給小嬰兒剪臍帶的事,磨磨唧唧的。


    “燕南潯!”


    也不知道,侯聽芙是哪來的力氣,吼出了這麽一聲,燕南潯被她這麽一吼,才如夢初醒,連忙拿起剪刀,剪下臍帶。


    剪了臍帶後,燕南潯拿著剪刀的手,再次僵硬了。


    他還從沒有過,這般猶豫過,好似在做夢一般,他在心裏不斷問自己。


    我剛才……給我的女兒……剪臍帶了?


    拿著剪刀的他,唇角又止不住的往上揚。


    等燕南潯轉過身的時候,他看到護士抱著洗好澡的小孩,放在侯聽芙懷裏。


    “孩子雖然早產了,可是在你的肚子裏吃的很胖了,她的身體發育完好,不用擔心會有先天性的不足。


    而且,小孩的另一半基因是被選為哨兵的燕少,她的身體還會比普通小孩強健的。”


    侯聽芙用手指輕輕壓下繈褓,她看到了自己女兒的小臉蛋,小孩閉著眼睛,兩隻手撅在一起,好像,她還在媽媽的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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