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倭島僧人也隻是遠遠施禮而後規矩地站在遠處,倒是極其小心謹慎的一群人。


    那麽本地的一些僧人有沒有和他們過往密切?


    “有沒有金剛寺的人要求給他們一個山頭?”衛央低聲問。


    韓老漢搖頭。


    那幫人又不是鴰貔,他們怎麽肯在這時找啐。


    “但是據說什麽恆山派的師太,有幾個這段日子一直在北庭活動,聽她們的意思好像要在北庭紮住腳跟。”韓老漢憂慮,“她們與女子婦人過往太密切了。”


    這很好。


    “這些人的申請,我就不摻和了,你們綜合考慮下。”衛央有意考察這些麾下,但也給了他們一個比較明確的提醒,說,“天下名山僧占多,你們仔細斟酌這番話的深層次含義。”


    這是什麽意思?


    眾人茫然不解。


    恆山派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那些申請占據一座山頭的大師們也挺和藹的,主公的意思是不同意他們的申請嗎?


    “我不懂,但是我們主公說不行肯定就是不行,這裏頭定然有一番道理。”韓老漢當即吩咐,“諸位大師也不必再纏著我們問了,西軍說話素來是不打折扣的。”


    有一個中年僧人苦著臉歎道:“何必競至如此!”


    他隻當是衛央與少林派的關係不好所以對他們也很討厭,可他不知衛央對他們原本就存了十分警惕之心。


    這些人,或許成不了什麽事,但絕對能壞不少事。


    再者說了,他們竟能影響到軍校為他們說話。


    這難道不值得思考?


    衛央在嶄新的官道上跺了兩下腳,堅硬的路麵,讓他油然想到,他曾看過最震撼人心的,那條從京師到西域的路。


    “不要急,我如今是先行者,我做不到開萬世太平,但我可以為我熟知的‘先烈’們提前五百年,準備一丁點物質,正如這條路,我修不出通天的大道,可我能修出讓這個時代的人們生生不息的走下去的小道,”衛央心中暗暗道,“征戰四方,橫掃蠻夷,用科技磨礪劍鋒,用國學團聚人心,五百年,足夠打出一片更廣闊的土地,想辦法守住;也足夠準備能夠不被掐著脖子要我們的子孫後代低頭的資源了。”


    他迴頭說吩咐道:“路要繼續修,修路人不能虧待。”


    韓老漢見他方才還笑容可親,轉眼竟心事重重,心中猜不到衛央的心思,便說道:“主公隻管吩咐,我們照辦就是,不明白,去做就是了,不理解,去做就是了。”


    衛央微微頷首:“多學點,就會聽明白;多做點,就會看明白。可見的路要修,不可見的路也必須修好,這條路在我們的心裏。貼一張告示,任何教,在我們允許的前提之下,可以為我所用,決不可為我主宰,軍人的信仰隻有一個,那就是人。高天在上,黃土在下,你們要記住,儒是好的,佛是好的,道也是好的,但這些學問得好,不意味學這些的人也是好的。你等不可自誤前程啊。”


    韓老漢心頭凜然,這話說的就夠直白明白了。


    萬騎入城來,有身穿藍袍綠袍的官兒在衙門外迎接,大都是自關內來的不第舉人,也有西陲改惡從善,腦子好用的一些書生,他們大都負責一城一地的文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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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央和這些人素來不睦,他也不想著要和這些人打好關係。


    有綠袍官兒拱手問道:“將軍此來,先升帳議事,還是先見一見在北庭落腳的商人?”


    衛央斜著看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我願意見那些商人的?!


    “將軍有所不知如今北庭的現狀,富商大賈多有在此地置業之人,自成衣到糧食,無不有社團行會,此乃古之治世特點,北庭之現狀離不開他們的貢獻。”有藍袍關二勸解道,“該見一見的,還當見一見才是。”


    “一個不見!”衛央一揮手,“他們自做他們的生意,見我有何用?”


    官兒們一起說道:“隻怕會冷了人心。”


    “扯淡。”衛央好笑道,“我西陲法令不齊全,還是執法有偏頗?萬事有法可依,西軍之法人手一本,他們見我做什麽?忙你們的去,少給商人說好話,多給窮人辦實事,這才是你們應該做的。”


    當即就有綠袍官兒抗議:“此話對我等不公,下官何曾虧待過窮人?”


    哦?


    衛央目光溫和,手指卻放在劍柄上,微笑著問他:“是嗎?北庭小學如今有幾所?”


    眾官僚大驚。


    “年前我命爾等聘請老師三百人,爾聘請幾人?”衛央再問。


    眾人訥訥無敢言之人。


    “自哈密運送細鹽、金銀、肉類,糧食,乃實打實三百餘人的祿料,發給誰了?”喂養第三位。


    眾僚有訥訥者說道:“自然,自然是發給教書的了。”


    哪個教書的?


    藍袍官亢聲爭辯:“聖人雲……”


    “抓起來。”衛央一揮手,扈從營將仗劍而來,眾官僚駭然。


    豈不料早有人自遠處撲來,遠遠跪伏著高聲叫道:“大人此來,可是押運救濟糧而來?”


    刀劍之下哀嚎怒罵的文官們大驚,怎地此事竟捅了出來?


    衛央驚奇道:“城中何須救濟糧?”


    來人大哭道:“衙門裏隻說年前發到新到北庭之戶開春用的糧食,牲口,乃至於農具,須待開春再用。小人們到北庭,手中一文錢也無,隻等這些救濟糧到了好活口,可告示說得很好,事實上一顆糧食也沒法,全靠軍中拆借……”


    衛央勃然大怒。


    這一下,那夥官僚們才知要遭到什麽樣的處罰。


    且不說西陲的規矩,便是按照朝廷的法度,克扣救災糧草,捅出去那也是殺頭抄家之罪。


    何況衛小郎在西陲有麵善心狠下手毒辣之稱,他安能放過這些與他不是同心勠力的文人?


    當即有藍袍官高聲叫道:“聖人門徒尤餓死,北庭侯難道隻管生民死活嗎?春播還有許多日,我等自己湊上便是,難道西軍要擅殺文人麽?”


    “這時才知你是文人?”衛央曼聲道,“也好,衛某這把劍,宰你的狗頭,那是玷汙了這寶劍。”


    官僚們一喜,隻當他顧忌往後西陲的文官體係。


    誰都知道,這幫丘八打天下還行,但若搞統治,他們是沒有那個能力的,王府還得借重他們這些文人的手段。


    綠袍官兒們當中,有一人高聲道:“古來曆代治世,莫不以士為先。今士人且窮困潦倒,我等怎可為西陲出力?北庭侯隻愛生民,咱們就此告辭也就是了,你等敢擅殺士子乎?!”


    這個真不敢!


    衛央止住群情激昂的人群,吩咐道:“既然是士子,讀的是聖賢書,要吃的是朝廷糧,自該交給朝廷去處理才是。”


    官僚們大喜。


    有人昂然道:“我乃國子監監生,你們放開我。”


    繼而十數人齊聲道:“國朝無軍法加諸於士人之身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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