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武器代差顛覆戰場?


    輜重營營將體會最深刻。


    平原一場對決,三國聯軍數萬騎軍隻堅持了三輪齊射,被火炮射殺的敵人還好,最慘的是被沒良心炮活生生震死的敵人。


    他們猶如一水囊,看著外頭好好的可如果碰一下那真就……


    當他走出武鋼車大陣點察戰場,他腳下流淌的那不是血,那是一股一股臭水。


    武鋼車毫無損傷。


    火炮隻炮口發紅。


    “這不是戰爭,這是一麵倒的屠殺。”營將深深恐懼與這等書上說“機械的、重複的、枯燥之極”的戰術打法。


    這還要什麽策略嗎?


    “以武鋼車徐徐推進,碾壓著敵人的屍體一路轟過去,而後陣中騎軍出去收割首級就夠了。”營將一腳踩破一個敵人屍體,腦海中想到的就是,隻要火藥夠甚至可以無限這樣轟炸下去。


    這就是書上說的“武器代差顛覆傳統作戰方式,從而實現對戰場的絕對控製”?


    我悟了!


    但他迅速又想到書中說的一句話。


    “唯武器論要不得,任何武器出現在戰場上,必定都會引發巨大的討論,人是有腦子的,有腦子,則必定會想出對付武器的法子。人,是最不可戰勝的;武器,必須是用腦子使用的。如對付武鋼車戰法,我若以輕騎兵牽引,令車隊緩緩前行,而後引入山地丘陵之中,或進入山林之中,戰車該如何展開?若以溝壕限製之,令車隊不得不處於溝壕包圍之中,又該如何作戰?而若以工兵挖掘地道,謂之曰‘土木工作’,殺入武鋼車陣中又該如何應對?”


    這番話誰都確定是衛小官人說出的。


    因此,書上有一句很得老將們讚同的結論。


    沒有永遠不敗的戰法,唯有很快過時的軍人。


    “也對,衛大人說了,要在戰場上善於動腦筋,那我這番動一動腦筋,是不是?”營將當即道,“車隊迅速前進,十裏之外再組車隊,我們一路平推,利用敵軍不熟悉新戰法的‘時間差’,‘平推’城下的敵軍,一戰定和平!”


    不用問這專業名詞是誰教大夥兒。


    “小官人真是無敵了。”營將心中隻想到,“郡主啊,這樣的人你可千萬別給咱們放過——天知道他要跑去娶了什麽公主啊什麽魔教的大小姐,保不齊還有什麽惡毒的兵器用在咱們手裏呢。”


    可奇怪的是,全營將士竟無一個人歡欣鼓舞。


    都是人,瞧著滿地被炸成臭水的同類,有幾個果真能高興得起?


    “老王爺說的對啊,若不是必須作戰,誰又想著殺人呢。戰爭,畢竟不是什麽‘浪漫如詩’。”戰士們心想,“可戰爭是我們要的嗎?”


    或有人心想:“這似乎是我們在進攻?”


    但旋即心中便想道:“書上說,這片土地我們自張騫老前輩的駝鈴響徹過,衛青霍去病的馬蹄落下過,大唐男兒的橫刀見證過,那就是我們的。我們的地,察合台人可來生活,但不能把地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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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至更有人狂想:“小官人也說過的嘛,鐵木真的子孫馬蹄踏過的地方,也該是我們的地方,這裏本該就是我們的,怎可有負罪感?”


    一時間心頭坦然了。


    “我等不殺敵,家園便被毀,子子孫孫要當牛做馬,怎可以?”


    這一天,三國聯軍肝膽俱裂。


    城頭上,守軍隻看到一股黑雲狂奔而來,本以為是敵軍攻城,不敢想隨後見地平線上,一條筆直的黑線,自南邊向北方伸,片刻間結成一條繩子,那繩子緩緩地向吐魯番城靠近。


    同時,敵營中炸開鍋。


    “三國聯軍怎炸營了?”城頭將士莫名其妙。


    而後便看黑線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驀然間,有人駭然道:“那不是運糧隊諸位?他們的糧車怎地變成那樣?”


    高處的人瞧得清,那運糧車環環相扣步步逼近,五裏之外看著像條直線,近了卻覺那是一頭鋼鐵猛獸。


    驀然!


    轟——


    鋼鐵猛獸口吐煙火,頭頂竄出滾滾黑煙,而後敵營中人仰馬翻,又有驚魂初定的一股騎軍大叫一聲,翻身上馬刀也不敢提,弓也不敢張,竟亡命般沿著南北兩側還未合攏的口子落荒而逃。


    趙副總兵頭皮發麻,他隻看到炮彈不斷落下,約莫五次齊射,城下敵軍徹底崩潰,他雖在城頭,卻覺道:“如此鋼鐵猛獸,我絕不與他為敵!”


    “時不我待,諸君,隨我殺敵去!”趙副總兵眼見敵軍全麵崩潰,搖搖頭甩脫所有雜念,下城取大槍上馬。


    城門一時大開,敵軍逃跑越發迅速了。


    隻可憐那些仆從軍,逃也沒馬匹,降又沒好去處,隻好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哭嚎哀求,隻盼那鋼鐵巨獸莫要再吐戰火。


    “降了,我等都降了,別開炮!”軍中有再也不想跑的一時繞到一側,一起大聲叫。


    炮聲果然停下來。


    車上爬出數十個軍卒,齊聲喝令道:“要降?扔掉刀槍弓箭,雙手舉起來,原地蹲下,勿動,動則弄死你!”


    到傍晚點察戰場,輜重營有為流矢所傷者三個人,無一人戰死。


    敵軍不知多少人馬,為火炮殺死者實則不過三五千,自己踐踏致死的卻有三五千,傷的人不計其數,投降者無算,大約有兩萬,仆從軍居多。


    那,就這麽贏了嗎?


    趙副總兵有一種極度不真實之感。


    那可是彎刀駿馬無所匹敵的草原騎兵呀!


    就這麽敗了?


    “隻有三國聯軍主將帶領不足兩萬人往北而逃,他們的目的地怕是北庭城。”趙副總兵急令文書寫戰報,又命營將來見,他要一一細問根苗。


    不過一盞茶功夫戰況明了了。


    趙副總兵默默地撫摸著自己的戰刀,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這幾日來還在集中精力研究一件事,敵軍主將到底是誰——是三國任何一方的那都有可以造成他們內訌的機會加以利用。


    可他沒想到新編大軍已全然不用這些傳統的打法了,一路平推碾壓過去就好。


    “戰爭的手段發生改變,打法必然也要跟著改變,老舊的軍事思維能力是否應該讓位給年輕人了?”老將心中不無悲哀,他隻覺自己沒任何用了。


    那麽是否到了應該退出這個舞台,將位置讓給這些年輕人的時候呢?


    趙副總兵想的顯然太少了。


    “石油分餾出來的燃料,必引起材料尤其軍工用品材料的提升,能源與材料進步,必定要求軍事思維能力也進步,如果跟不上這個潮流,那注定要被時代所拋棄。”這是他瀏覽衛央留下的一些軍事報告的時候記住的一句話,原以為是一句笑話。


    原來他才是那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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