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鍵堯整整罰池錦明在祠堂裏跪了三日,就穿著他身上那身髒兮兮,渾身濕漉漉的衣服。


    秋末的天氣本就寒涼,再加上祠堂裏尤為陰冷,這三日跪下來之後,他的身子並不比打一頓來的爽快些。


    且事後池鍵堯還吩咐了一件令池錦明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讓池錦明在祠堂罰完跪之後,自行前往他們在鄉下的一處別苑,勒令他在那裏閉門思過半年。


    這半年裏,不許再踏入將軍府半步。


    將他打發到鄉下去,於池錦明而言,與流放無異。


    他跪在池鍵堯的房外哭求了很久,然此次池鍵堯是鐵了心,不管他怎麽求,他都沒有鬆口半分。


    最終,池錦明還是被打發到了別苑。


    池錦明不在府中,就連溫氏和池瑤二人都消停了不少,隻是不死心的時不時會跑去求池鍵堯。


    沒有他們母子三人煩擾,池玉倒是樂得自在。


    寒冬將至,池玉母親的忌日也到了。


    池玉母親生前喜靜,因此,墓地也建的距離京都稍遠了一些。


    池玉的身子骨比較差,每年忌日的時候,因往來太過折騰,池鍵堯便差人在墓地不遠處建了一處暖院,每年都有人在那裏打理。


    池玉往年都會在那暖院裏住上幾天,若是池鍵堯沒有在外行軍,也會和他一起在暖院中小住上幾日,多陪陪他的母親。


    今年也不例外。


    池玉和池鍵堯兩人一早便乘坐馬車去了暖院。


    因為路途較遠,他們行了大半日的路程才終於趕到了地方。


    池玉如今的身子雖好了不少,但一天的馬車坐下來,還是有些吃不消,剛到暖院就有些精神不振。


    “公子,你的臉色有些差,還是快些歇著吧,待明日的時候再去看將軍夫人。”


    文吉邊將池玉身上的大氅褪下,邊攙著他往屋內走。


    暖院是池鍵堯特意找人打造的,山上恰巧有一處溫泉水,他讓人將泉水引來,花費了不少精力才打造了這麽一所自然溫暖的居所。


    池玉站在屋子裏,隻覺得這裏到處都是暖洋洋的,身子都不自覺的跟著放鬆了不少。


    他聽到文吉的話之後,讚同的點了點頭。


    “嗯,好。”


    他也不想以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去看母親,無端惹她擔憂。


    按了按吹久了冷風之後有些隱隱作痛的頭,池玉俯身在房內的一處軟榻上坐了下來,他想了想,問了文吉一句。


    “我爹呢?”


    文吉走過去倒了一杯暖茶,伸手遞給了池玉,答道:“將軍一下車,還沒來得及進院子呢,就直奔將軍夫人墓地的方向去了,想必是去看她了。”


    池玉接過暖茶,了然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我歇一會兒。”


    “是。”


    文吉應下,給池玉找來一張厚毯蓋住身子,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池玉手中捂著一杯暖茶,斜靠在軟榻上看著從窗外打進來的縷縷陽光,腦海中不期然的閃過了一張絕代風華的俊顏。


    他要許幾日都不在京都,出門匆忙,也沒有和他說過他的行程,不知他……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池玉忍不住愣怔了一下。


    捂著暖茶的指尖下意識的收緊了幾分,他麵頰微熱,緋色的唇瓣輕抿了一下。


    好端端的,他突然想他作甚?


    池玉休息了一晚,身子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他本想去找池鍵堯一起去墓地,結果問了才知道,今日一早皇上急召,他已經匆匆的趕去皇宮了。


    “皇上急召?有說是什麽事情嗎?”


    他記得,上一世並未有這件事,難道是邊關又起戰事了?


    被問到的下人連忙躬身迴到:“聽說好像是跟公子您和九公主的婚約有關係,具體的事情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聞此,池玉雙眉微蹙。


    他和九公主之間的婚約?


    九公主如今才剛過及笄之年,皇上這般寵愛他的這個小女兒,應該不會這麽著急就要將女兒嫁於他,上一世也是三年之後才下令讓他和九公主完婚的。


    也正因如此,才讓早就不滿這門婚事且和池錦明暗渡陳倉的玄芊芊心生不願,與玄明卓一起,三人對他暗下毒手。


    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池玉便沒有再在此事上深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之他是不可能真的娶玄芊芊為妻的。


    既然池鍵堯不在,他便自己帶了幾名家丁和文吉一起動身往墓地的方向趕了過去。


    他母親的墓地每年都有專人打理,池玉過去的時候,墓碑前正放著一些供品和一朵荷花。


    供品全都是他母親喜歡的東西。


    尤其是那朵荷花……


    他母親生前最喜愛的便是荷花,將軍府裏那一片種滿了荷藕的池塘便是專門為她建造的。


    不過,這個季節並非荷花盛開的季節,池鍵堯能弄來這麽一株鮮豔的荷花,想必應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吧?


    念及此,池玉眉眼溫軟的幾分,他將文吉手中拎著的東西接了過來,對著他和他身後的那幾名家丁擺了擺手。


    “你們先下去吧,我想同母親單獨待一會兒。”


    文吉聞言,有些擔憂的蹙了蹙眉,上前一步說道:“公子,此處風寒露重,您若是待的時間長了,恐會染上寒氣,所以……”


    池玉知道他想要說什麽,拎著手中的提籃走到了墓碑前放下,他說道:“我自有分寸,你們先下去吧。”


    文吉猶豫了一下,還是俯身點了點頭。


    “是。”


    待文吉帶著幾名家丁離開了之後,池玉看了一眼麵前的墓碑,俯身在前麵蹲了下來,將提籃裏準備的供品都一一的擺好,然後對著墓碑跪了下來,將香點上,按照禮儀開始祭拜。


    將這一切都做好之後,池玉看著眼前的墓碑,伸出一隻纖長如玉的手,指尖動作輕柔的觸碰了一下墓碑上的碑文。


    碑石很涼,手指觸上去的時候,像是在摸一塊寒意徹骨的冰塊一般,池玉隻覺得那寒涼的感覺仿佛要透過指尖直接滲進他的身體一般,涼意直達心間。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收迴手,指尖一點點的觸碰著墓碑,眸底縈繞著一層淺淺的霧氣,他忽然俯身直接坐在了一旁,側身將身子靠在了墓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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