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下的小院中原本就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往來的書信奏報也全處置妥當,趁著滿地屍體和喻明秋吸引了官府的視線,秦綰悄悄地從後麵沒入了夜色中。


    她也沒走遠,看著官差帶走了喻明秋,打掃屍體,再像是抄家一樣把小院翻了個底朝天才悻悻收隊。


    這大半夜的,她當然是不方便去敲開客棧投宿的,比起寧王府,她想了想,轉身走了另一個方向。


    聖女廟裏鬧了半夜,這會兒倒是安靜下來,不過守衛依舊森嚴。


    隻要不是直接守在顧星霜房間裏,秦綰還是很容易避開守衛的耳目的。


    “誰?”顧星霜聽到窗口的聲音,短劍出鞘——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還是前幾年秦綰從寶庫裏找出來送給她的。


    “是我。”秦綰淡定地轉身關上了窗子。


    “秦姐姐!”顧星霜鬆了口氣,收起劍,好奇道,“怎麽是你來了?我以為是喻大哥呢。”


    “太晚了,怕你睡了,他鑽你的房間不方便。”秦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信口開河。


    “哦。”顧星霜也沒想太多,隻迅速把房門打開一條縫,往外張望了一番,確定沒人能聽到房間裏的動靜,這才道,“我抓了個人。”


    “你抓的?”秦綰一愣。


    顧星霜一聳肩,掀開床墊,從床底下拖出一個人來,一邊得意道:“本來我是在等喻大哥,誰知這個女人突然跳進來想挾持我——也不看看本小姐是什麽人!”


    “於是你反而把她給挾持了。”秦綰無語。


    “我正在想著是不是要喊聖火教的人有人想殺我,外麵就先鬧起來了。”顧星霜把昏迷中的女子扔在椅子上,繼續說道,“我聽著他們好像是在找她,就先把她敲昏了塞床底下了,還指望著喻大哥來把她弄出去呢,藏一個大活人,明天肯定要露餡的。”


    秦綰好奇地打量著那女子,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一身丫鬟的衣裳看起來不太合身,估計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隨便打昏了哪個丫頭假冒的。女子身材姣好,皮膚白皙,卻帶著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的蒼白,而目光移到她臉上,卻有些讓人不忍直視了。


    女子臉上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傷痕,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傷口似乎是用某種不太鋒利的器物劃的,當時皮肉翻卷,猙獰可怖,即便如今傷口已經結痂愈合,可因為尚未完全消去的浮腫,整張臉看起來宛若厲鬼。


    “這傷大概有一個月了。”顧星霜道,“我看過傷痕的方向、力度,應該是她自己劃的。”顧星霜道。


    “夠狠的。”秦綰倒抽了一口涼氣。


    作為一個女子,大多是把容貌看得比命還重要,把自己的臉劃成這副模樣,這女人倒真是鐵石心腸啊。


    “秦姐姐,你說她是什麽人?”顧星霜問道,“我看聖火教那些人很緊張呢,就在剛剛還一直派了兩個丫頭守在我屋裏,號稱是保護我。”


    “我有點底,但不敢確認,要審過才知道。”秦綰道。


    “我引開守衛的注意,姐姐把她弄出去?”顧星霜提議。


    “小心些。”秦綰點點頭。


    “姐姐放心,這兒我熟,而且他們還以為我被胭脂裏的慢性毒控製著呢。”顧星霜信心滿滿。


    “嗯,霜兒長大了呢。”秦綰欣慰地笑笑。


    顧星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意弄亂了衣服,作出一副匆忙起床的模樣,“呯”的一下打開大門,大喊道:“來人!快來人!”


    少女的嗓音尖細,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淒厲,不一會兒就引來一大群人,為首的青年一抱拳,恭敬地道:“聖女殿下,出了什麽事?”


    “我剛剛睡著,發信息窗紙上映出個人影,喊了一聲就不見了。”顧星霜說著,指著一個方向道,“剛一開門,就看見那邊牆上人影一閃,是不是你們剛剛再找的小賊?”


    “聖女可看見了那人衣服的顏色?”青年臉色微微一變。


    “嗯……”顧星霜故意思考了一下才道,“沒看得很清楚,但在黑夜裏挺顯眼的,應該是淺色,好像……黃色還是白色?”


    青年迅速和身邊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聖女廟中的侍女穿的都是黃色的衣裙,而柴房中確實扔著個被扒了外衣的丫頭。


    “聖女有注意到那人離去的方向了嗎?”青年又問道。


    “就那麽一閃,我哪裏看得見?”顧星霜沒好氣道,“你們去不去追啊?鬧了大半夜,結果賊沒抓到,還讓人跑到我房間外麵來了。”


    “聖女恕罪,不會有下次了。”青年一拱手,帶著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疾奔而去。


    而就在顧星霜和人在門口糾纏的時候,秦綰背起那昏迷的女子,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出,從反方向輕鬆出了聖女廟。


    不過,帶著一個形容恐怖還被追殺的人,她這迴也是真沒別的選擇了,隻能去了寧王府。


    今晚城裏那麽大的動靜,李暄自然是沒睡的,秦綰拎著個人翻牆而入的時候還差點被暗衛攔截。


    秦綰順手把人扔給了匆匆趕來的莫問,也不走門,翻窗進了寢室。


    “又來偷香竊玉?”靠在榻上看書的李暄微微一挑眉。


    “哪兒呢,還順手給你捎了個美人來。”秦綰笑眯眯地湊過去親親他的臉,又很熟練地取了替換的衣裳去換。


    李暄合上書,直接把她口中的“美人”和“麻煩”畫上了等號,又道:“看來本王要出城一趟,接王妃進城了?”


    “是啊。”秦綰無奈地道,“夏大人未免太心急了些。”


    “是夏恂?”李暄道。


    “今晚來的人是衙差,不是城防營的官兵。”秦綰不在意地道,“夏恂被明秋擺了一道,明秋當時也沒蒙臉,你說他會不會公報私仇?”


    “你看起來好像挺希望他倒黴?”李暄奇道。


    “有點。”秦綰磨了磨牙。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李暄了然。


    “還是小時候欺負起來可愛。”秦綰歎了口氣。


    李暄一看就知道是自家王妃惡劣的興趣又被挑起了,隻是聳聳肩,隻要王妃不是想玩自己,那他給倒黴的喻明秋點根蠟燭也就得了。


    “鬧了大半夜,困。”秦綰打了個哈欠,把東西扔到桌上,爬上了床。


    李暄看了看桌上的東西,不禁一臉黑線。


    總覺得夏恂要倒黴。


    王妃自己耍著自家小朋友玩,可外人想要欺負她的人,她可是很護短的。


    ·


    秦綰就在寧王府裏躲了兩天,第三天一早,方玉謙正好上了門,不過得到的迴複是,王爺已經出城去迎接王妃了。


    方玉謙想了想,便決定在寧王府等候王爺歸來,可沒想到等來的消息是,王爺和王妃直接去了景寧郡守府。他愣了好半天,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趕緊帶著兩個侍衛也匆匆趕往了郡守府。


    夏恂這會兒一個頭兩個大。之前和花魁雲荷的事在攝政王麵前掛了名,雖然王爺沒直接罷他的官,但想也知道今年吏部的考評肯定是個下等了,然而,這才幾天,攝政王妃居然從報恩寺趕到了景寧來,原因是……王妃派遣來景寧辦事的侍衛被景寧郡守扣留了?


    “倒是不知道本妃的侍衛到底是犯了什麽事?”秦綰坐在哪兒,語氣淡淡的,卻很冷。她身邊的李暄板著一張臉,麵無表情。


    “下官真不知道王妃的侍衛啊。”夏恂欲哭無淚,小心地問道,“要不……先容下官詢問一下下屬?”


    “還不趕緊。”秦綰不耐煩道。


    “說起來,本王就在景寧,你讓明秋特地跑一趟幹什麽?”李暄忽然問道。


    “昭兒想吃景寧那家李記賣的鬆子糖,我讓侍衛跑一趟怎麽了?”秦綰白了他一眼。


    “喻明秋堂堂高手榜第四的人,你讓他跑幾百裏地就為了給孩子買糖?”李暄一臉的不讚同。


    “他樂意。”秦綰一揚眉,反駁道,“何況我們是青梅竹馬的交情,我的女兒不是他侄女?”


    夏恂聽得汗如雨下。


    最好不是真的,要是他的手下真的誤抓了這位大神,王妃還不把郡守府給掀了?王妃都特地從報恩寺趕來了。


    不一會兒,郡丞匆匆跑進來,在夏恂耳邊一陣嘀嘀咕咕。


    夏恂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雪白。


    那個人……那個揍了他一頓害他在攝政王麵前丟臉的青年,竟然是王妃的侍衛?


    “怎麽,找到了?”秦綰淡淡地道。


    “啟稟王妃。”夏恂有些腿軟,定了定神,勉強道,“三天前的夜裏,下官接到百姓報官,城中又大批盜匪入室搶劫,於是帶領衙差前往捉賊,但到達時,盜匪已經全數伏誅,隻有喻侍衛一個活人,於是……”


    “於是你把殺了盜匪的人當做盜匪抓了?”秦綰一拍桌子。


    “不不不……”夏恂急道,“隻是喻侍衛並未表明身份,即便是盜匪,可畢竟是二十幾條人命,總要帶迴來審一審的,這是下官職責所在啊……”


    “那現在知道了,還不放人?”秦綰沒好氣道,“明秋在本妃身邊殺的刺客多了,夏大人是不是還要一一清算他手裏有多少人命?”


    “王妃恕罪,恕罪。”夏恂抹了把汗,不敢分辨要是當時喻明秋說一聲他是攝政王妃的侍衛,誰敢抓他啊!


    郡丞很有眼色地趕緊親自跑去大佬放人。


    很快的,一身清爽的喻明秋跟著郡丞走了進來。不過是坐三天牢,以他的武功,就算夏恂想要用刑,也沒人能上他的身,不得不說,這幾天夏恂忙於那二十幾具屍體的事沒空理會他反而是種幸運。


    “王爺,王妃。”喻明秋道。


    “沒事就好,下次記得帶上令牌。”秦綰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他沒有表明身份的原因。


    夏恂嘴裏發苦,也隻能自個兒咽下去。


    “夏大人,我的東西。”喻明秋轉頭道。


    “是是。”夏恂去看郡丞。


    不料,那郡丞直接白了臉,“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怎麽迴事?”李暄皺眉道。


    “啟、啟稟王爺,府裏前日裏也鬧了賊,丟了、丟了一把劍……”郡丞結結巴巴地道。


    “你說,我的劍被盜了?”喻明秋不悅道。


    “是。”郡丞顫聲道。


    “怎麽不早說!”夏恂怒道。


    “……”郡丞是有苦說不出來,犯人的東西丟了原也不是什麽大事,甚至有些是被衙差貪墨的,也是心照不宣的事,誰會特地稟告郡守?


    “喻大人,下官一定賠償、賠償。”夏恂隻能低聲下氣道。


    “王爺,他說要賠。”喻明秋抱著雙臂道。


    夏恂一愣,偷眼去看李暄。


    “賠償?”李暄一挑眉,慢吞吞地道,“明秋的劍是本王所贈,是本王用了十幾年的佩劍淵,你……要如何賠?”


    夏恂腦中一白,徹底坐倒在地上。


    完了——囚禁王妃的侍衛還能說是職責所在,可在郡守府中遺失了攝政王的佩劍,已經能感覺到脖子發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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