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顧將軍,那邊就是聖女廟了。”方玉謙指著對麵的建築說道。


    這座茶樓位於聖女廟正對麵,若是往年,早已座無虛席,不過今年卻是被方玉謙包了下來,掌櫃倒是挺高興,給的銀子隻多不少,但伺候一桌貴客總比做百來人的生意輕鬆多了,何況,挺刺史大人喊的是“王爺”,有一位王爺光顧了自家茶樓,以後說出去也有麵子不是。


    “按照慣例,聖女的花車要在教眾的簇擁下繞城一周為沿途百姓祈福,最後才迴到聖女廟。”方玉謙介紹道。


    “不知道這位聖女為百姓求的是什麽呢?”李暄淡淡地道。


    “這個……”方玉謙楞了一下,幹笑道,“左右不過是風調雨順、闔家平安之類的吧。”


    “是嗎?”李暄不置可否,放下茶杯,靠著扶欄向下看去,卻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微一頓,又移了開去,眼底卻染上了笑意。


    一明一暗的主意的確不錯,就像現在,方玉謙的注意力完全在他身上,這幾日明裏暗裏都能感覺到有人在監視著寧王府。


    “對了,怎麽不見夏大人?”一邊的顧寧仿佛不在意地說了一句。


    “夏大人還沒來?”方玉謙也是一怔,轉頭去看身後的侍從。


    “這……夏大人早就出門了,按理說應該比咱們都先到。”侍從為難道。


    何況,夏恂的官職最低,理應最先到達,讓堂堂攝政王等他這種事,一向謹慎的夏恂是不會做的。


    “派人去找找。”方玉謙皺了皺眉。


    “是。”侍從應聲而去。


    “這聖女祭人多眼雜,要謹防有人渾水摸魚。”李暄提醒道。


    “王爺放心,劉將軍已經加派了城防營的官兵巡邏,城外的齊將軍也在軍營待命,斷不會讓不法之徒有機可趁。”方玉謙大義凜然道。


    “這就好。”李暄點點頭。


    “方大人,今天聖女真會傳達火神的旨意嗎?”顧寧一臉好奇地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我等凡人怎能揣測神意呢。”方玉謙道。


    李暄輕輕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滾燙的茶水,一派悠然自得。


    方玉謙確實是個圓滑的人,順勢便說起了寧州的風景名勝,曆史典故,他口才好,講得繪聲繪色的,顧寧偶爾附和一兩聲,也不冷場。


    沒多久,之前下去找人的侍從急匆匆地跑迴來,麵色慘白,滿頭大汗,仿佛丟了魂似的。


    “怎麽迴事?找到夏大人沒有?”方玉謙不悅道。


    “這、這、夏大人他……”侍從臉上的汗珠冒得更歡了。


    “有事說事!”方玉謙不耐煩道,“夏大人是突然病了,還是郡守府中有事絆住了?”


    “不是……”侍從抹了把汗,偷望了李暄一眼,苦著臉道,“夏大人他……和人因為挽雲樓的雲荷姑娘打起來了,還……”


    “呯!”方玉謙臉色鐵青,一巴掌拍在桌麵上。


    侍從一鎖頭,把後麵的話又咽了迴去。


    “雲荷姑娘?”李暄一挑眉。


    “是挽雲樓的花魁頭牌。”侍從小聲道。


    “所以,夏大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因為一個青樓女子和人爭風吃醋以致於大打出手?”李暄的聲音很平靜,仿佛聽不出喜怒。


    “是、是的!”侍從一閉眼,破罐子破摔地道。


    不是他蠢得在攝政王麵前就把這醜事給捅出來,就算他不說,王爺也很快就會知道的,到時候還要問欺瞞的罪責,而實話實說的話,頂多也就是夏恂一個人的錯。


    “這寧州的官員真特別。”顧寧諷刺道。


    “這個,其實沒人看到夏大人和人打架。”侍從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百姓隻是在挽雲樓旁邊的巷子裏聽到女子的尖叫聲,以為出事才衝過去,看到的就是受傷的夏大人和抱著夏大人的雲荷姑娘。”


    “那怎麽說是爭風吃醋?”方玉謙的神情微微一鬆,怒道,“說不定是夏大人救了遭到歹徒的雲荷姑娘呢?”


    “可……夏大人衣衫不整,臉上還有雲荷姑娘留下的胭脂印,聽說……兩人的姿態也不堪入目,見到的百姓不少,隻怕明天就要傳遍景寧城了。”侍從一臉的委屈。


    總不能是有個變態拿刀逼迫夏恂和雲荷這樣那樣,自己在旁邊觀看,最後還把人揍了一頓吧!


    “簡直、簡直傷風敗俗!”方玉謙氣得手指都在發抖了,但憤怒之餘,心裏免不了疑惑,夏恂並不是蠢貨,明知今天要陪同攝政王觀看聖女祭慶典,就算再好色,也不可能這會兒去找姑娘吧?大白天的呢!


    ·


    “簡直傷風敗俗。”與此同時,隱宗的據點裏,秦綰也非常同意這一點。


    喻明秋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無辜。


    “那位夏大人是哪兒得罪你了?”慕容流雪苦笑。


    今天一過,夏恂的名聲可謂是跌到了泥裏還要被踩幾腳,就算以後查清他和聖火教毫無關係,怕也無法為官了。如果隻是試探,喻明秋真沒必要做得這麽絕,直接毀了人家的前途。


    “敗類!”喻明秋憤憤地道。


    秦綰和慕容流雪對望了一眼,一攤手:“他幹了什麽?”


    喻明秋抬頭,看天看雲就是不看她。


    “不能說?”秦綰詫異。


    “私怨。”好一會兒,喻明秋才吐出兩個字。


    秦綰微微皺了皺眉,他們到景寧並非一日,喻明秋也不是今天才見到夏恂,而寧州官員的資料更是在王府的時候就看過,沒道理如今才發現有私怨?何況夏恂一個科舉考上來的進士,和青城觀弟子喻明秋能有什麽私怨?


    眼前的青年微微抿著唇,素來從容淡定的臉上一片倔強,顯然是準備打死也不說出口了。


    “一個個都古古怪怪的。”秦綰一頭霧水。


    李暄突然說要她試一試夏恂,也沒說要試什麽,那個夏恂身上到底有什麽奇怪的?


    “王妃,廢了夏恂,可有妨礙?”慕容流雪問道。


    “這倒是沒關係。”秦綰搖了搖頭,再看看喻明秋,又歎了口氣,無奈道,“廢了就廢了吧。”


    喻明秋跟在她身邊,從無所求,難得幹了一件任性的事,不過就是廢了一個可能別有用心的官員,她能苛責他什麽?就算夏恂是冤枉的也隻能算他倒黴,人有親疏遠近,這世上本來也沒什麽公平。何況,她並不覺得喻明秋會無緣無故對一個普通人下手,既然他不想說,那也就罷了。


    “多謝王妃。”喻明秋小小地鬆了口氣。


    “這幾天讓暗衛盯緊夏恂,看他有沒有接觸什麽人。”秦綰吩咐道,“既然鬧了這麽一出,就要鬧大,明天之內,讓這件事傳遍景寧。”


    “是。”喻明秋答應一聲。


    “夏恂若真是幕後之人的棋子,恐怕也坐不住。”慕容流雪輕笑。


    “我現在就去。”喻明秋站起身,也不等秦綰迴應,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真是……難得看見他這麽活潑的樣子。”秦綰失笑。


    “說起來,王妃倒確實比他更年長。”慕容流雪頓了頓,終於道,“隻是突然有些好奇,王妃就是歐陽慧小姐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秦綰愣了愣,隨即也笑起來。


    一直以來,她是歐陽慧這件事,他和慕容流雪都是心照不宣的。不過,今日洛辰相當於直接揭穿了她的身份,倒是讓慕容流雪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吧。”秦綰捧著茶杯,悠然道,“其實,我是秦綰還是歐陽慧,又有什麽區別呢?秦綰幽禁十八年,無親無故,歐陽慧大仇已報,故舊知交仍在,不過是換了一副皮囊——”


    “哢嚓!”就在這時,門外猛地響起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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