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齊等人前赴折劍嶺之前,秦綰給了一塊攝政王府的令牌,以免他們和西秦北燕官方發生衝突吃虧。


    離去時已經不見了南宮世家的人,不知道是自己走的還是南宮旭勸走的。


    秦綰隻能歎息,若是南宮傑肯退隱,全權放權給南宮旭,或許南宮世家還能有重新鼎盛的一天,如若不然,就不知道南宮旭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了。


    走出得月樓的時候還有一個小插曲,掌櫃點頭哈腰地陪著一個打扮利索的少婦指點賬目,龔嵐才知道,原來得月樓竟然也是王家的產業。不過看王小姐明顯一驚嫁做人婦的模樣,看起來神采飛揚,不管嫁的是不是那個乞丐,至少看得出她過得不錯,目光從他們一行人身上掃過,竟然根本沒認出當年那個把繡球扔給乞丐的青年。


    東華使節團在柳園縣修整三日,補充了物資,就開始拔營進入聖山。


    千年以來,從未有大隊人馬嚐試過橫穿聖山,軍隊各有顧忌,商旅卻也隻敢走外圍,實在是聖山深處群峰密布,道路複雜,而且山間霧氣極多,稍不留神就會迷失方向。加上千年無人涉足,那些深山裏植被茂密,野獸棲息,品種繁多,有毒無毒的混雜在一起,很多甚至不在當世醫書記載中。


    帶路的不是秦綰,而是蘇青崖。


    表麵上看來,因為秦綰是無名主的關係而將地點放在折劍嶺是一種公平,可誰想過以秦綰的年紀經曆,她也未必就能在聖山裏出入自如,認識的頂多就是幾條固定的路徑罷了。宇文忠和夏澤蒼不知道聖山內部的危機,可秦綰覺得,冉秋心不可能不知道。


    秦綰不想示弱,何況折劍嶺這個地點對東華也並非毫無好處,至少有危險的時候,她可以迅速向聖山深處撤退。至於向導,就算她不行,不是還有一個嗎?


    蘇青崖六歲起跟著藺長林在山間采藥,足跡遍布聖山,可以說,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對聖山如此熟悉的人了。


    “王妃,這要走多久啊?”秦姝稍稍拉開馬車的車簾。


    連李昭都沒什麽精神,病懨懨地趴在蝶衣懷裏。


    實在是這一路上一直是同樣的風景,時不時還要起一陣大霧,白蒙蒙一片前方三米開外的人物就看不見,讓大家都有一種時不時被困死了的錯覺。


    “放心吧,在聖山裏,蘇青崖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秦綰頭也不抬,手裏拿著幾根金色的線正在打絡子,平安如意的花紋已初見端倪。


    “小姐手藝更好了。”秦姝又湊過來,遲疑道,“不過,這個不像是給王爺的?”


    是男式的花樣,可這金燦燦的顏色並不太適合李暄,太過張揚,李暄平時的衣物顏色壓不住。


    秦綰沒迴答,又編了一段,揉了揉眼睛。


    秦姝很有眼色地送上一杯枸杞菊花茶。


    雖然山路顛簸,但王妃的馬車都是特質的,車輪用厚厚的毛皮包裹減震,車內的小桌都是固定的,上麵比照茶壺杯盤的大小挖出一個個凹槽,杯子放在上麵被卡死,絕不會輕易打翻。


    秦綰將打了一半的絡子丟進邊上的竹籃裏,接過茶杯抿了一口,這才道:“聖山裏霧特別多,尤其是清晨、黃昏、半夜或者雨前,不過散得也快,隻是這霧水分很多,估計下午要下雨。”


    “這季節的山裏,若是晚上要下雨,得給小郡主添件厚些的衣裳呢。”秦姝說著,彎腰把座椅下的行李箱拉出來翻找。


    “這才晌午呢,著什麽急。”秦綰失笑。


    就在這時,馬車外一陣馬蹄聲從前方倒轉迴來,很快挺在馬車邊上。


    “什麽事?”秦姝拉開了窗簾。


    “王妃。”馬背上的執劍一拱手,湊近了車窗,低聲道,“有人要見王妃,說是虞先生派來的。”


    “虞清秋?”秦綰有些驚訝地一挑眉,想了想道,“霧快散了,讓顧寧找地方紮營用飯,悄悄把人帶來見本妃。”


    “是。”執劍立即撥轉馬頭重新追上去。


    秦綰的估算很準確,不過一刻鍾,濃稠的白霧就漸漸散開,露出有些灰暗的天空。


    顧寧和蘇青崖商量了一下,找了個背風的空地吩咐全軍紮營,埋鍋造飯。


    很快的,幾座簡易的營帳豎立了起來,給女眷和那些體弱的文人使用,軍士除了崗哨,三三兩兩圍著火堆麻利地燒水。


    秦綰帶著秦姝在賬內等了一會兒,執劍就帶了一個三十左右、麵目平凡,怎麽看就像是那種毫無特色的江湖刀客進來。


    “草民甄榮,見過攝政王妃。”中年男子用江湖上的禮節一抱拳。


    “虞先生身體可好?”秦綰問道。


    “尚可。”甄榮遲疑了一下才迴答。


    秦綰搖頭,看起來是不大好。也是,北燕的氣候條件遠不如東華,就算宇文忠不吝嗇補品,可虞清秋的身體太不爭氣,偏又喜歡勉強自己,這也是可以想象的事。


    “又老王妃動問,確實尚可。”甄榮苦笑了一下道,“春天時倒是大病了一場,不過太子請了個不錯的大夫來,調理了兩個月,居然大有起色。”


    “什麽大夫?太醫?”秦綰有些驚訝。


    虞清秋那副身體她最清楚不過,連蘇青崖都無法根治,就算能調理得大有起色,也不是普通的醫者能做到的。


    “聽說姓藺,草民有一次聽先生叫他……師叔?”甄榮有點不確定地道。


    “藺長林?”秦綰目瞪口呆。


    “對對,好像叫這個名字!”甄榮連連點頭。


    “那家夥居然去了北燕……”執劍皺眉道,“王妃,要不要告訴蘇神醫?”


    “不用刻意,未必能遇見。”秦綰搖搖頭。


    估計又是冉秋心的手筆吧。


    藺長林的醫術固然不如蘇青崖,但也是數一數二,上次繼承挑戰上她不過是取了個巧罷了。


    “這是先生帶給王妃的信。”甄榮說著,又從貼身的暗袋中拿出一個火漆封口的信封。


    秦綰接過來,當麵仔細檢查了,確認沒被私拆過,這才撕開了封口——她一向是喜歡先小人後君子的。


    甄榮雖然貌不驚人,但能被虞清秋交托大事的顯然也不是普通人,見她的謹慎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很欣賞。


    信紙隻有一張,內容也不多,秦綰首先確認暗記正確,這才看正文,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


    “王妃可有口信讓草民帶迴?”甄榮等她看完才問道。


    “你還迴去?”秦綰一怔。


    “當然。”甄榮卻笑了起來,“草民可是稟過太子殿下,來查探王妃虛實的,自然要迴去,還請王妃給一些能交差的消息。”


    “有膽色。”秦綰讚了一句,想想卻道,“你就告訴虞先生,本妃知道了。”


    “就這樣?”甄榮一愣。


    “他明白的。”秦綰笑笑,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瓶交給他,囑咐道,“這裏是三粒護心膽,你交給虞先生。蘇公子改過配方,比他當年用過的那個效果沒那麽霸道,但藥效消失後的後遺症也平緩得多,非到緊要關頭少用。”


    “多謝王妃。”甄榮鄭重地接過玉瓶,跟著執劍出去了。


    秦綰將信紙揉成一團,用力一捏,無數紙屑從指縫間紛紛揚揚地飄散開來。


    “王妃,虞先生帶來的消息不太好嗎?”秦姝問道。


    “何止是不好,簡直糟透了。”秦綰苦笑。


    為了虞清秋的安全,這幾年他們聯絡的次數屈指可數,可這次虞清秋竟然派人通過宇文忠也要送信來,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會是好消息了。


    “走。”秦綰定了定神,帶著秦姝出了營帳,走向不遠處的一個火堆。


    火堆邊上圍了不少人,沈醉疏,龔嵐,慕容流雪,蘇青崖,顧寧,喻明秋,陸臻,人手一碗熱騰騰的肉粥。見到她,沈醉疏笑道:“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我說完了,你們的臉色會更難看。”秦綰冷哼。


    “發生什麽事了?”沈醉疏臉色一肅。


    “因為我們必須幹掉一個天下第一。”秦綰攤手。


    “南宮廉?”沈醉疏楞了一下才道。


    眾人互相看看,不禁麵麵相覷。


    “該不會……南宮前輩竟然選擇了站在北燕那邊?”顧寧猶豫道。


    “所以……打得過嗎?”秦綰揉了揉太陽穴。


    “打得過的話,天下第一就是我了。”沈醉疏一聳肩。


    “車輪戰?”陸臻提議。


    “不關你的事。”秦綰直接把他拎到一邊。


    “到了南宮廉的程度,普通的高手,就算一百人車輪戰也耗不掉他一成內力。”慕容流雪歎氣道,“他消耗的內力還不如恢複的速度快,內力自成循環,怎麽打都是白打。”


    “真麻煩啊。”沈醉疏抬頭看天。


    他和秦綰的相識就是和南宮廉打了一架,那個時候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雖然說,服用了鳳凰花後,炎陽七轉終於大成,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可南宮廉也不是在原地等待的。


    三年前墨臨淵和唐默一戰,在旁觀看了全程的南宮廉和唐少陵顯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南宮廉是北燕人,這種時刻站在北燕的立場上也無可指責。”秦綰平靜地道。


    “可是南宮大俠的性格,應該會置身事外才對。”秦姝噘著嘴道。


    “人在江湖,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秦綰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南宮廉被逼得躲在武宗授徒的事。


    就算不是自願的又如何,南宮廉和宇文忠之間一定有別的糾葛,可不管是什麽樣的糾葛,以南宮廉的為人,既然承諾了,就不會輕易改口,也不會放水。也就是說,這一次,那個可靠的身影必定要成為敵人,避無可避。


    “轟隆~”雲層中響起沉悶的雷鳴,預示著一場大雨將至。


    “阿寧,傳令全軍避雨。”秦綰吩咐道,“這雨下得時間不會長,等晴了再走。”


    “是。”顧寧幾口喝完粥,把空碗一放就跑了。


    秦綰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當初那個毛毛躁躁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非常可靠的男人了呢。


    “執劍。”秦綰又叫了一聲。


    剛剛送走甄榮的執劍趕緊跑過來:“王妃有什麽吩咐?”


    “派人送個口信給夏澤蒼,就說北燕論武的擂主是南宮廉。”秦綰道。


    “是。”執劍一揚眉,卻沒多問。


    “王妃這是想禍水東引?”慕容流雪笑道。


    “不是同盟嗎?”秦綰迴了一個假笑,理所當然道,“那沒道理隻有我們在這裏頭疼啊,說不定夏澤蒼會有什麽卑鄙無恥的辦法呢。”


    眾人聞言,一起扭過頭去,不忍直視。


    要說卑鄙無恥的辦法,誰能勝過王妃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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