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說什麽,小女聽不明白。”蘭蕙勉強笑了笑,放在膝頭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裙子的布料。


    “你以為,不用內力,不用輕功,不用招式,本妃就看不出來你會武功?”秦綰挑了挑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明明武功不弱,偏要刻意隱藏,難道不是因為心裏有鬼?”


    “所以,我若是大方表現出來我會武,王妃反而不會懷疑嗎?”蘭蕙苦笑。


    “不,看到你的劍的時候,本妃就知道你和西秦有關係了。”秦綰答道。


    “為什麽?”蘭蕙不禁睜大了眼睛,“我的劍怎麽看都不像是兇器吧!”


    “問題不在於劍,而是彩綢。”秦綰點了點她放在小桌上的短劍。雖然說,那對無鋒的短劍也不是普通貨色。


    “彩綢?”蘭蕙茫然。


    這彩綢是出師的時候師父給她係上的,可確實隻是個裝飾,也許配合劍法有遮擋視線的作用,可本身也就是普通的五彩絲綢而已,更算不上是有殺傷性的東西。為了劍舞更吸引人視線,所以她也沒拆下來。


    “你大概不知道,本妃的……義母,出身西秦彩劍門,若是她還在世,或許你要叫她一聲師伯。”秦綰淡淡地說道。


    “!”蘭蕙睜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做夢都沒想過竟然會是這個原因!


    “看在你出身的份上,好好認個錯,剛才的事本妃就不追究了。”秦綰加了一句。


    “我沒錯!”蘭蕙怒道,“我是楚人,堂堂大楚男兒麵對亡國之辱既然沒有血性,我一介小女子,就算今日血濺宮廷又有何妨!”


    “閉嘴!”秦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找死,你還想讓你母親、你全家都一起陪葬?”


    “我……”蘭蕙語結了。


    “本妃從不小看女子,也欣賞你有舍身報國的氣節,但是,你以為夏澤蒼的承諾會兌現?”秦綰冷笑。


    “沒有承諾。”蘭蕙說道。


    “也許你覺得是交易……不過,以夏澤蒼的老謀深算,你被他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秦綰道。


    “他答應過的……”蘭蕙脫口而出,但話說到一半就反應過來,趕緊咽了迴去。


    “嗬嗬。”秦綰掩唇輕笑。


    “小女還有一事不明,求王妃賜教。”許久,蘭蕙咬牙道,“憑什麽,小女就不能是為了南楚行刺,偏要受西秦指使!”


    “這個麽……一半幾率吧,本妃隻是隨便問問,是你自己承認的。”秦綰一聳肩,輕飄飄地說道。


    “你!”蘭蕙震驚。隨便問問……她居然是隨便問問!


    “畢竟,以夏澤蒼的手段,最好猜的就是這招了。”秦綰輕笑,“以南楚的名義來行刺本妃,成了是最好,城內的東華軍想必要與南楚拚個你死我活,就算不成,也能挑起本妃和南楚的矛盾,製造內亂。說得好聽點呢,這個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難聽嘛,這些全是本妃玩剩下的手段了。”


    “……”蘭蕙啞口無言。


    “那綰兒現在是不是很危險?”臨安王妃急道。


    “舅母放心,想殺我哪有這麽容易。”秦綰很淡然,“蘭小姐選這個時候,不就是因為女眷的宮宴,本妃不方便帶著護衛嗎?想必是蘭小姐認出了本妃的護衛了吧。”


    “是。”蘭蕙笑得很苦,“不說飛花穀的慕容穀主名滿天下,就少有人不認得,另一位雖然戴著易容麵具,可是……小女在彩劍門學藝十二年,多次隨家師參加英雄宴,就算隔著一張麵具,又怎麽會認不出唐少主。”


    想在唐少陵和慕容流雪麵前行刺秦綰?別說是她了,就算她那個號稱彩劍門第一高手的師父都不敢說有三分把握。


    “英雄宴啊。”秦綰摸了摸下巴,有點好奇,不知道這位蘭小姐有沒有想過當她嫂子呢?


    “可是,和西秦合謀,這不是與虎謀皮嗎?”臨安王妃不客氣道。西秦,何嚐不是吞了南楚的半壁江山,難道還會好心地吐出來?


    “若是能成功,小女當然不會隱瞞。”蘭蕙傲然答道,“夏澤蒼大肆招募高手,小女是彩劍門弟子,與他在英雄宴上有過一麵之緣,又是女子,容易混到王妃身邊,他當然抱有極大希望,對小女非常信任。”


    “夏澤蒼不知道你是南楚貴族之女。”秦綰笑道,“你想挑撥東華和西秦開戰,讓南楚在夾縫中求存,或許能掙得一線生機。”


    蘭蕙默默無語,她確實是這麽打算的,隻是現實給了她狠狠一巴掌,把夢打醒了。就算用上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可她連攝政王妃的一絲油皮都沒擦破。


    “天真。”對此,秦綰隻給了兩個字評價。


    “可是,西秦絕不可能隻派一個小女孩來行刺。”臨安王妃憂心忡忡地道,“要不,再多帶些侍衛吧。”


    因為清河公主的關係,事到如今,臨安王府和秦綰其實已經綁在了一起,再沒有迴頭路了,於公於私都不希望秦綰出事。


    “對那些刺客來說,侍衛不管用。”秦綰不屑地輕笑,又道,“舅母也要囑咐舅舅不要落單,畢竟,雖然效果差一些,可冒充東華行刺舅舅也是個辦法,同樣能挑起一部分內亂。”


    “知道了。”臨安王妃沉重地點點頭。


    宮宴繼續,接下去也有一些閨秀或是自己想攀高枝,或是迫於家族壓力,出來獻藝,但也沒有一個如蘭蕙的劍舞一般讓人眼前一亮。


    秦綰其實挺遺憾的,若非這個蘭蕙是刺客,她真是挺欣賞這姑娘的。


    隻不過,下麵坐著的夫人們看向蘭蕙的目光卻是各種羨慕嫉妒恨了,隻是一支劍舞,居然被攝政王妃看中,一直坐在王妃身邊,這運氣實在是好得過頭了!自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美貌如花的女兒究竟哪點不如那個在鄉下長大的野丫頭了?


    蘭蕙是習武之人,對視線非常敏感,尤其那些視線都惡意滿滿,幾乎要把自己全身都戳成篩子了,整個宴會下來坐如針氈,背後都被汗水浸透,就算剛剛行刺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


    隻有毫不知情的蘭夫人,又是惶恐,又是驚喜,還要無視旁邊的夫人投過來的各種視線,滋味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結束,蘭蕙正猶豫自己要怎麽辦,就聽秦綰說了一句:“跟上。”


    於是,無數火熱的、滿是嫉妒的視線又盯住了她。


    這丫頭哪點好了,讓攝政王妃如此青睞她?若說是因為王妃喜歡劍舞,可去年她也沒多喜歡上官紋啊!


    蘭蕙有苦說不出,在母親欣慰的注視下,隻能硬著頭皮跟著秦綰一起出宮。


    在秦綰的暗示下,聽潮把看見了那枚暗器的侍女都敲打了一遍,於是毫不知情的陸臻笑眯眯地把人送迴了臨安王府。


    把臨安王妃送迴自己院子,秦綰又看了蘭蕙一眼,淡淡地笑道:“走一走吧。”


    她選的是一條平時很少有下人經過的小路,隻有聽潮遠遠跟在後麵。


    “王妃想如何處置我?”蘭蕙走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忍不住問道。


    她的短劍秦綰都還了她,身後又隻有一個聽潮,讓她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


    如果、如果這個時候刺出一劍……


    短短一段幽徑,蘭蕙心裏天人交戰,幾經猶豫,握著劍柄的手滿是冷汗。


    “你說,夏澤蒼派了多少刺客來?”秦綰忽然笑問。


    “不知道。”蘭蕙很老實地搖了搖頭,“不過,就算關閉城門,也擋不住高手,聽說夏澤蒼對整個江湖發出了懸賞令,想必會吸引來很多人。”


    “這是氣瘋了吧?”秦綰詫異地一挑眉。


    她能想到夏澤蒼很生氣,不過派刺客就算了,懸賞令是不是太誇張了點。當初蘇青崖席卷南楚錢財想用來懸賞李鈺很難,大部分的殺手組織也是不敢接的,隻有沒有牽掛的獨行客才敢動手。夏澤蒼是一國太子,他的懸賞敢接的人會多些,但也有限。畢竟,接了這懸賞就要承擔東華一個國家的報複,而西秦……未必會袒護他。


    蘭蕙很無語地看了她一眼,連殺心都淡了。


    被坑成這樣,能不生氣嗎?太子殿下沒一氣之下直接揮兵攻打京城就算他脾氣好了。


    “算了。”秦綰一擺手,又道,“倒是你,還打算殺我嗎?”


    “我殺不了你。”蘭蕙聞言,猶豫了一下,終於慢慢放鬆了劍柄。


    是啊,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是自己能力不夠,所以……就這樣吧。


    她聽說過攝政王妃的名號,高手榜第一的秦曦,但真正動手之前,她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隻可惜,有些事嚐試過就知道,這其中的差距是用盡手段也無法彌補的。


    “那就是還想殺。”秦綰遺憾地歎了口氣。


    “王妃要把我關進大牢嗎?還是直接砍頭?”蘭蕙倔強地抬起了下巴。


    “你就先在王府住上幾日吧,本妃會派人前往蘭將軍府上告知。”秦綰淡淡地說道。


    說話間,她們已經繞過花園,迴到了秦綰居住的小院。


    “呯!”院門直接洞開,隻是開門的人很暴力。


    “幹嘛?”秦綰沒好氣道。


    依舊是一身黑衣,戴著麵具的唐少陵站在院子中間,身上流露出的寒氣幾乎凝成實質,首當其衝的蘭蕙不禁臉色慘白,冷冷地打了個寒戰。


    “收斂點,別嚇壞了小姑娘。”秦綰幹咳道。


    “她是刺客。”唐少陵提醒道。


    “唐、唐公子……”蘭蕙勉強叫了一聲,隻覺得雙腿有些發軟。


    “就這模樣,還學人當刺客,敢殺人麽?”唐少陵嗤笑。連這點殺氣都受不住,顯然是手上沒沾過血的,這樣的千金小姐,真以為殺人這麽容易?不過,這樣還能把他認出來,應該對他很熟啊?


    秦綰也沒興致提醒自家哥哥這姑娘八成還是他的仰慕者,隻道:“我有事要你幫忙。”


    “綰綰對我還用說幫忙嗎?”唐少陵果然被她一句話引走,沒心思理會蘭蕙了。


    秦綰一揮手,讓聽潮把人帶下去安置,剛要開口,門外急匆匆衝進來一個人,讓她脫口叫道:“舅舅?”


    “王妃說你遇刺了……沒受傷吧?”上官英傑道。


    “沒事,一個小姑娘哪兒傷得著我。”秦綰笑著安撫。好吧,唐少陵這邊肯定也是舅母通知的。


    “沒事就好,以後出門還要多帶護衛。”上官英傑叮囑道。


    秦綰乖巧地點頭,轉頭道:“所以,辛苦一下,這幾天貼身保護我吧,尤其是晚上。”


    “……”唐少陵愣住,好半晌也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眨了眨眼睛,又伸出一隻手,很木然地摸了摸秦綰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喃喃自語,“沒發燒啊?”


    “想什麽呢!”秦綰又好氣又好笑地拍開他的手,“不就是讓你保護我一下,平時不是最積極了嗎?”


    “可不就是因為平時你太嫌棄了嗎?就差沒讓我離你越遠越好了。”唐公子也覺得很委屈。他哪是不願意保護妹妹,他願意死了還好嗎?還不是妹妹總嫌他礙事,各種理由甩開他麽。這次妹妹突然說要他貼身保護,他幾乎要懷疑妹妹是別人易容喬裝的了。


    “……”上官英傑聽得抽了抽嘴角,雖然他還不清楚這個青年是什麽人,但至少知道他很厲害,可是……遲疑了一下,他才開口,“可是綰兒,他是男子,晚上不合適吧?”


    “我哥哥,王爺知道的。”秦綰為了省事,直接把表字去掉了,不然表哥表妹還是很不合適啊。


    “綰綰終於肯叫我哥哥了!”唐少陵幸福得聲音都發甜了,完全沒有之前那個冷酷劍客的半分氣質,讓人不忍直視。


    上官英傑還在疑惑秦綰哪來的哥哥,不是聽說安國候那個庶長子是從文的嗎?不過既然是李暄都默認的,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你認真點啊。”秦綰拍開唐少陵的臉,沉聲道,“夏澤蒼發布懸賞令要我的命,來的人估計會很多。”


    “來多少本公子殺多少!”唐少陵眼中的殺氣閃過,冷哼道,“夏澤蒼……等我騰出手來再收拾他!”


    “你要怎麽收拾他?”秦綰一撇嘴,“西秦現在沒了太子對我們也不是好事,就算你願意,我還不想殺他呢。”


    何況,唐少陵就算再生氣,怕是也不會殺了夏澤蒼——若是夏澤天幹的倒是有可能。她這個哥哥看著涼薄,其實骨子裏很重情義。


    “嗯……”唐少陵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正色道,“我決定把他剝光了掛在城頭上,綰綰覺得怎麽樣?”


    “你還是殺了他吧。”秦綰吐槽。


    夏澤蒼大概也寧願你殺了他,真的!


    玩笑過後,還是上官英傑擔憂道:“要不要加強王府的守衛?”


    “不必了。”迴答的卻是唐少陵,“跟蘇青崖要點毒藥,我一個人就夠了。”


    “一個人?”上官英傑皺眉,“就算你武功再高,可一個人要防備隨時會出現的刺客,也實在是……”


    “那就給他們機會。”唐少陵打斷道。


    “什麽?”上官英傑以為自己聽錯了。給……刺客機會?


    “綰綰,相信我,西秦的懸賞令我比你清楚。”唐少陵對著秦綰解釋道,“這世上,就算武功再好,可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這件事要用最快、最幹脆的手段速戰速決,否則後患無窮。”


    “要我怎麽做?”難得看見哥哥認真的表情,秦綰也有些新奇。


    “這三天,你白天盡量呆在軍營裏,讓慕容跟著你,沒有刺客敢在大軍之中對你動手,然後晚上……把王府的守衛都調開,讓他們來。”唐少陵道。


    “你認真的?”秦綰驚訝地看著他。這是要逼著那些刺客隻能晚上紮堆地來啊!


    “當然。”唐少陵挑眉,“震懾那些鼠輩的唯一辦法,就是一次性殺得他們不敢再來!”


    一句話,威武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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