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城。


    “你說什麽?”白鼎雙目圓瞪,死死盯著跪在下麵的人。


    李治牧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地上,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的模樣十分可憐,衣甲破爛,身上還血跡斑斑,但議事堂下的眾將也沒一個敢替他說話的。


    八千精兵攻打不到自己一半數量的敗軍,還有整個湖漢平原做後盾,要說戰局僵持,也可以理解,畢竟敵軍占據了城池,急切難下,就算是打了敗仗,白鼎會生氣,但也不至於氣到這個地步。


    實在是,這也敗得太快、太慘了點,簡直就像是特地去送死的!


    “將軍。”就在一片沉默中,白鼎身側坐著的一個文士放下手裏的戰報,溫和地叫了一聲。


    “先生有何賜教?”白鼎聞言,怒氣稍稍收斂了些,客氣地道。


    “東華軍有能人啊。”那中年文士一聲輕歎,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


    “東華的主將是誰?”白鼎冷哼著,轉頭問道。


    “那支軍隊隻有副將,沒有主將,不過……”李治牧吞吞吐吐地道,“聽說,蘭陵公主在湖陽城中。”


    “公主?”白鼎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蘭陵公主”是哪號人物。他一直鎮守崇州,已經多年沒有迴過王都,去年自然也沒有見過那位先帝寵愛的外孫女。


    “李副將,你莫不是想說,你們是被一個女人給打成這樣的吧?”有人插了一句,語氣中滿滿的都是不屑。


    李治牧一臉的羞慚尷尬,但卻無話可說——他們還真就是敗給一個女人了,能怎麽辦?


    “蘭陵公主……東華的攝政王妃?”白鼎想了起來,驚訝道,“李暄那樣的人,竟然讓自己的王妃先行潛入南楚?莫不是覺得有個南楚公主的封號,南楚就不會動她?”


    “將軍,她是不是攝政王妃,這並無關係。”中年文士搖了搖頭,溫言道。


    “什麽意思?”白鼎一怔。


    “攝政王妃,蘭陵公主,這些名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她是秦綰,這就夠了。”


    “秦綰?”白鼎皺眉,臉上卻依舊不以為然。


    若是沒有了那些附加的身份,區區一個女人,名字連入他耳的資格都沒有。而堂下眾將顯然也都是這麽認為的。


    “將軍沒有聽說過秦綰,那麽,秦曦呢?”中年文士道。


    “高手榜第一的那個?”白鼎脫口而出。


    雖然他是武將,不是江湖高手,但高手榜前幾位的名字總不會太陌生。


    “東華這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眾將頓時議論紛紛。


    這段日子,南楚的刺客死士為戰局立下了大功,可這並不是很難複製的辦法,若是東華派出了高手榜上的高手……


    中年文士搖搖頭,就算要行刺,也輪不到攝政王妃親自出手。


    “先生的意思是,湖漢平原的戰事,真的是那個女人主導的?”白鼎緩緩地道。


    “她是無名主,曾經在計謀上打敗了智宗繼承人虞清秋。”中年文士道。


    “比先生……如何?”白鼎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


    中年文士一攤手,倒是笑得很灑脫。


    南楚當然也是有智宗門人的,他裴詠也是智宗內門弟子,算起輩分來,虞清秋都要叫他一聲師叔,隻是他少年時就跟隨白鼎,整整二十年不返山門,隻怕智宗都沒幾個人記得他的存在了。


    不過,雖然他沒說話,但相交二十年,白鼎也能明白他的未盡之意。


    “將軍,末將願意領兵攻打湖陽!”一個年輕的小將大步出列,朗聲道。


    “向佐將軍勇氣可嘉。”白鼎微微頷首,卻沒說允還是不允。


    “末將願立軍令狀,若是不勝,軍法處置!”那叫向佐的小將大聲說道,還輕蔑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治牧。


    裴詠笑著搖搖頭,暗暗感歎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向佐也算是近年來的後起之秀了,不過比起王韌也未必強到哪裏去,王韌敗得那麽快,再找個差不多的去,送菜嗎?


    “本將自有主意。”白鼎揮了揮手,顯然也是一樣的想法。


    向佐臉上閃過一絲不忿,不過白鼎在崇州軍積威深重,他也隻能悻悻地退了迴去。


    “不過,將軍,後方不穩,終究是心腹之患。”裴詠正了正臉色,沉聲說道。


    “依先生之見呢?”白鼎有些頭疼地問道。


    按理說,就算秦綰再厲害,可畢竟人手有限,多派些人暴力碾壓就是了,可偏偏眼前的冷卓然壓力太大,崇州的兵力並不寬裕,派出王韌的八千人已經讓他猶豫過了,而事實證明,八千人不夠。那麽,要撥多少人馬?一萬?兩萬?夠嗎?


    “將軍,在下親自去一趟湖陽。”裴詠道。


    “先生親自去?”白鼎驚訝地看著他。


    “將軍,崇州的戰事,並不需要多高明的謀士,隻要死守一段時間,冷卓然必退,在下留在這裏也起不到什麽作用。”裴詠解釋道,“反倒是湖陽,湖漢平原出產我國一半的糧食,若是被破壞太過,即便打退了外敵,明年的災荒也會成為滅頂之災。”


    白鼎沉吟了一會兒,也覺得有理,抬頭掃視了一眼眾將,微一思忖,便道:“向將軍。”


    “末將在!”向佐應道。


    “既然如此,便由你率軍一萬,收複湖陽。”白鼎道。


    “是!”向佐原本還以為這事沒希望了,如今峰迴路轉,頓時喜出望外。


    “你負責帶兵,怎麽打,聽裴先生的!”白鼎叮囑道。


    “末將明白。”向佐答道。


    實在是,崇州城一直是以守為主,早就憋壞了這些年輕的將領,能帶兵就是好事!何況,崇州軍出身,都知道統領身邊這位裴先生的厲害,有他當軍師,自然求之不得。


    而另一邊的楚江之上——


    旌旗蔽日,一艘艘造型特殊的大船載著東華的士兵向著南岸而去,雖然這會兒是逆風,卻絲毫沒有影響船速。


    李暄站在船頭的甲板上,眺望著南岸。今天江上有霧,隻能看見一片白茫茫,江風吹動色的錦袍獵獵作響。


    “靠岸還得半個時辰,怎麽,想媳婦了?”言鳳卿從瞭望台上直接跳下來,落在他身後。


    即便已經是堂堂水軍統領,言公子依舊是一副不修邊幅的狂放模樣,好好的官服敞著腰帶,挽著袖子,硬是被穿出了浪蕩子的風采,也是獨此一家了。


    李暄的南線大營拖到這會兒才渡江,正是為了等待言鳳卿的船隊把冷卓然的大軍送到楚地後,再返航從楚江口入江,因為是新式的海輪船,習慣了海上的風浪,在大江之上,即便是逆風逆流,也比普通船隻快上不少。


    “南楚的水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們渡江。”李暄淡淡地答道。


    “怕什麽。”言鳳卿抱著雙臂,滿不在乎道,“自從離了洞仙湖,本公子的刀還沒沾過血,要是南楚的水軍不識相,正好拿來開開葷,順便給這些新戰船祭祭旗。”


    “那就交給你了。”李暄轉身,拍拍他的肩膀,往艙內走去。


    “哈?”言鳳卿一愣。


    “報~前麵出現帆影,大約有幾十條樓船,小船暫時計算不清!”瞭望台上傳來哨兵的大喊聲。


    “太好了!”言鳳卿一巴掌拍在扶欄上。


    “……”旁邊聽到的將士都無語,這是正確的反應嗎?


    言鳳卿興奮地盯著江對麵,磨刀霍霍。


    他雖然依舊看秦綰不順眼,但卻看她手下人設計出來的這些戰船非常之順眼,隻不過水軍成軍後,一直都是訓練,還沒經曆過實戰,早讓他不安分的心更蠢蠢欲動了。


    新戰船已經證明了它在航海上確實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水戰行不行,南楚聞名天下的水軍就是一塊最好的試金石。


    ------題外話------


    昨晚寫到一半停電了,山裏就是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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