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韌是崇州軍下屬一個不大不小的偏將,掌管著一支五千人的兵馬,平時不聲不響,不過做事謹慎,深得崇州軍統領白鼎信任,準備在這次戰爭中大力提拔的。於是,這個撲滅自家後院小火苗的任務,就交給了他。


    為此,白鼎還額外撥了三千人,湊了一支八千人的軍隊給他。


    在白鼎看來,湖陽的那支軍隊也是機緣巧合,加上有幾個能人,才能打下三城,但也到此為止了。算上攻城的傷亡,頂多就剩三四千人,還是一支沒有主將的軍隊,時間一久肯定會出問題。王韌帶著兩倍的軍隊去,足夠消滅他們了,真有變故,湖漢平原臨時也能再征召幾千人的,反倒是冷卓然不好對付,他也實在不敢再多分兵了。


    “將軍,前麵就是湖陽城了。”副官趕上幾步道。


    王韌勒住了馬,眯著眼睛眺望著遠處隱隱約約的城牆。


    湖漢平原一馬平川,原本也沒有地方能掩藏行蹤,想必這會兒湖陽也能得到消息了。


    然而,城頭上一片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什麽動靜。


    “將軍,我們是直接到城下紮營嗎?”副將問道。


    “嗯。”王韌點點頭,沉著地道,“東華人不多,也沒有援軍,我們不必著急,穩打穩紮就好,這裏的地形沒法埋伏,就算出城偷襲,也瞞不過哨探的眼睛,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攻城。”


    “是。”副將點頭答應。


    找好合適的地點,大軍有條不紊地紮營,除了必要的哨探,王韌就下令全軍埋鍋造飯,吃飽了早早休息,根本就沒去管湖陽城的應對。


    而此刻的城頭上——


    “綰綰,你怎麽知道他們會在那裏紮營?”唐少陵好奇地問道。


    “因為那裏是最好的地方。”秦綰笑道。


    越是精明能幹的主將,越會挑選紮營地點,在不用考慮被偷襲的前提下,不選最好的才奇怪。當然,如果連紮營地點的好壞都看不出來,這種水平的主將就更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王妃,都準備好了。”徐鶴匆匆走上城牆,一臉興奮地道。


    “嗯,一會兒你帶隊,這家夥跟你一起。”秦綰說著,順手拍了拍唐少陵的肩膀。


    “啊?”徐鶴目瞪口呆。


    “他武功好,這種時候最有用。”秦綰笑眯眯地道。


    “是。”徐鶴隻能苦著臉應了。


    好用是好用,可是……這尊大神他指揮不動啊!


    “別添亂。”秦綰警告地瞪了唐少陵一眼。


    “我是這麽沒分寸的人嗎?”唐少陵傷心道。


    “我先走了。”秦綰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徑直走人。


    “唉,妹妹長大了就不可愛了。”唐少陵一聲歎息。


    徐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的好像你見過王妃小時候的樣子似的。


    就在城上城下一片靜默中,夜幕靜靜降臨。


    王韌也早早睡下了。白天他觀察過湖陽城,雖然看不出有多少守軍,但守衛布置頗有章法,明日必定會有一場惡戰,必須先養精蓄銳。反正這裏的地形,想要瞞過哨塔上的眼睛來偷襲,除非會飛天遁地。


    夜色漸漸深沉,一隊巡夜的士兵走過之後,帳篷後麵陰影處的土地似乎微微一動。


    隔了一會兒,也許是沒發現什麽動靜,泥土被無聲無息地移開了一塊,一個全身黑色的人影靈巧地從地底爬上來,左右看看,打了個手勢。很快的,那地洞口爬上來更多的人。


    “按照計劃行事。”第一個上來的徐鶴低聲道,“唐公子去抓敵方主將,我們去燒糧草。”


    “知道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唐少陵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走!”徐鶴一揮手。


    而大營中,雖然將士們都歇下了,但李治牧作為王韌的副將,一向責任心重,這會兒剛剛巡視了一遍,尚無睡意,便想再看一遍戰報。然而,剛剛坐下來,卻聽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怎麽迴事?”李治牧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掀開簾帳,入目的景象顯然已經不用別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事了。


    衝天的大火,那個方向是……輜重營!


    李治牧的眼神猛地一縮,怎麽可能被人混進大營放火都不知道?哨探都是死的嗎!


    要知道,這個營寨的設置已經考慮到了對方會有高手,再強的刺客也不可能瞬間幹掉所有的探子,何況還有營中不間斷巡邏的軍士!


    “李將軍!東華軍殺進來了!”親衛氣喘籲籲地衝過來。


    “多少人?”李治牧厲聲道。


    “這個……天黑看不清楚,不過很多……”親衛吞吞吐吐地答道。


    李治牧臉色一變,很多?難道東華這是傾巢而出,孤注一擲了?可是那麽多人馬,究竟是怎麽混進大營的?


    “將軍,怎麽辦?”親衛問道。


    “走!”李治牧一咬牙,提刀上馬,招唿四周的親衛,一路殺向中軍帳。


    看這火勢,輜重營肯定是救不下來了,如今之計,隻能盡量收攏軍馬,減少傷亡,以及……力保主將不失!


    不過,好在營中雖然混亂,但沿途遇到的敵軍並不多,很快就讓他收攏了兩三千兵力,雖然大部分都衣甲不整,剛從睡夢中驚醒,可總算也是一股可戰之力。


    “將軍!敵軍——”李治牧一頭衝進中軍帳,後麵的半截話戛然而止。


    隻見行軍床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人,看衣服,正是已經入睡的王韌,然而,隻是身體,頭顱卻不翼而飛。大帳裏還倒著四五具衛兵的屍體,卻沒多少血跡,顯然都是一擊斃命。


    “啊!將軍被刺了!”跟進來的親衛一聲驚唿。


    “閉嘴!”李治牧吼道。


    這會兒還大喊“將軍被刺”,是嫌營裏還不夠混亂是不是?


    “將軍!”就在這時,外麵又衝進來一個小偏將。


    “怎麽了?”李治牧怒道。


    “東華軍……撤退了。”那偏將本來是一臉喜色,不過看見賬內的情形後,臉色頓時變得極為古怪。


    “撤退了?”李治牧愕然。


    大鬧了一場,眼看可以一戰而定的局麵,而敵軍居然主動撤退了?


    “不好,中計了!”李治牧猛地迴過神來,咬牙道,“被騙了,東華根本沒有出動大軍,隻有一個刺客和一隊騷擾部隊罷了,隻是混進大營的方法有些蹊蹺。”


    帳中的人麵麵相覷不已。


    然而,直到天亮,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大營,李治牧更加氣得七竅生煙。


    軍馬的損傷倒是不大,死亡和重傷不能再戰的不到千人,輕傷者兩三千,大部分都是混亂中互相踩踏以及被火燒傷的,真正死於敵軍之手的,居然隻有不到百人,還包括了主將王韌和親衛。


    東華軍混入大營的方法其實也沒什麽出奇的,就是事先挖好了一條通到大營底下的地道而已,隻是能預判他們紮營的位置,顯然也深通兵法。幾天功夫速成的地道,頂多容納百來人,而就是這百來人,就已經讓他們傷筋動骨。


    主將被刺,輜重被燒。


    “李將軍,我們是不是……撤退?”一個偏將猶豫著說道。


    李治牧掃了一眼集合的軍官,見眾人臉上都已經有了退意,不由得一聲冷哼:“一仗未打,損失慘重,就這麽灰溜溜地迴去,白將軍會不軍法處置嗎?”


    “這……”眾人啞口無言。


    “可是,攻城器械大半都被毀了,糧草剩下的也不多,怎麽打?”有人問道。


    “收拾一下能用的,趕製幾架雲梯,總要試一試湖陽城是真的有恃無恐,還是虛張聲勢!”李治牧發狠道。


    他心裏始終有個疙瘩,昨晚這麽好的境況,如果湖陽還有足夠的兵馬,就該出城攻擊,可城中卻按兵不動,以至於他們現在雖然輜重損傷很大,但軍隊卻依然在。


    “將軍!”一個探子匆匆跑過來,一臉怒色道,“湖陽城、湖陽城把王將軍的頭顱掛在城頭了!”


    “簡直欺人太甚!”一陣沉默過後,李治牧當先走出了營帳。


    湖陽城頭——


    一夜好眠的秦綰站在女牆後,看著城下列陣的南楚軍,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是她不想一戰而定,隻是,最初的混亂中,雖然可以占到一定優勢,但畢竟兵力有差距,後麵還是會陷入苦戰的。


    能勝,但會是慘勝。


    就算全滅了這支軍馬,白鼎還可以再派一支,可她短時間內是得不到援軍的,這五千人,每一個士兵都要精打細算才行。


    “王韌很得軍心,把他的腦袋掛出來,南楚軍得氣瘋了。”徐鶴忙了一晚上去休息了,這會兒跟著秦綰的是陸熔。


    “那才不枉本公子拎著個累贅的人頭迴來。”唐少陵笑眯眯地道。同樣一晚上沒睡,唐公子卻依然精神奕奕的。


    “感覺如何?”秦綰笑著問身後的人。


    她今天帶來的侍衛是葉隨風和慕容流雪。前者是因為要重用,所以帶來長長見識,後者——慕容家名將之後,就看當初西秦行宮那一箭也知道,慕容流雪的弓術出神入化,就算沒有寶弓,也是一流的射手,比起擅長小巧功夫近身搏鬥的執劍,在戰場上更有用。


    “很興奮。”葉隨風握著手裏的刀,舔了舔嘴唇。


    沒有一個熱血男兒能抗拒征戰沙場,指揮千軍萬馬的豪情,這和應付幾個刺客,或是江湖上的仇殺眼界完全不同。


    “來了!”陸熔提醒道。


    既然雙方已經徹底撕破臉皮,自然也不需要什麽喊話之類的場麵事了,隨著低沉的號角聲,南楚軍發動了第一次衝鋒。


    盡管輜重營被燒,但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燒成灰了,拆拆補補,做個十幾架簡易雲梯還是不難的,尤其這迴的南楚士卒雖然身體上有些疲憊,但卻勝在一股哀兵必勝的氣勢。


    “王妃先下去吧,這裏末將應付得來。”陸熔道。


    “也好,我們去第二道防線,隨風留下。”秦綰爽快地點點頭。


    “是!”葉隨風應了一聲,眼睛卻緊緊盯著開始攀爬雲梯的南楚軍。


    而城下,李治牧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太順利了,湖陽簡直像是沒有守衛似的。


    他準備了盾牌兵掩護衝鋒的步兵,可城頭並沒有落下一根箭矢,眼看士兵都已經快爬到城牆上了,城上也沒有絲毫反應。守城應有的滾木礌石熱油——一概沒有。


    他跟著王韌多年,大大小小數十仗,還沒見過如此詭異的攻城。


    “將軍,東華人是不是已經棄城逃跑了?”親衛忍不住說了一句。


    “不要大意,擂鼓!”李治牧喝道。


    “是。”


    李治牧按著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城頭。


    終於,第一個南楚士兵爬上了牆頭,被人一刀砍了下來。


    李治牧反倒鬆了口氣,雖然之前太順利有些奇怪,但既然城頭有短兵相接,倒是好辦了,等軍隊殺上城頭陷入兩軍混戰,東華有什麽詭計也不管用了。


    “全軍,跟著本將,衝鋒!”李治牧一聲大喝。


    沒有糧草,他本也沒有後路,若是能一舉攻下湖陽,才好將功補過。雖然不知道東華在搞什麽名堂,但既然城上不放箭,自然對攻城有利!


    很快的,隨著越來越多的南楚士兵往上爬,終於有人翻上了城牆,和守城的東華軍正麵交戰,又慢慢在城頭圈出一塊地盤,保證越來越多的南楚軍登上城頭。


    “很好!殺!”李治牧興奮地抓著雲梯,幾個縱躍就上去了一大截,隨後——沒有隨後了,因為他被堵住了。


    密密麻麻的南楚軍擠在城頭和雲梯上,看上去十分怪異,而城頭的喊殺聲卻漸漸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李治牧心中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若是城頭有什麽埋伏,可並沒有聽見士兵的慘叫聲,若是東華軍不敵,棄城而走,軍隊就該乘勝追擊,停下來做什麽?


    “將軍,你來看!”城頭冒出一個偏將的腦袋,然後雲梯前麵的士卒紛紛往上擠,終於讓出了一條路,讓李治牧上了城牆。


    城頭一片都是南楚的軍服,除了很少的幾具屍體,看不見一個活著的東華士卒。


    “怎麽迴事?”李治牧沉聲道,“為什麽不追擊?”


    “這個……沒法追。”偏將一臉苦笑道。


    李治牧大步走到城牆另一邊,也不禁目瞪口呆。


    卻見,下城牆的樓梯……不見了,完完全全被拆毀了,一點兒落腳的地方都不剩。城牆下丟著一些繩索,顯然,原本城上的東華軍就是用這些繩索滑下去,然後又射斷了繩子,根本沒幾個南楚軍來得及跟下去,就算下去了也是羊入虎群,有去無迴。


    李治牧愣愣地看著光滑的城牆,按理說,在攻城戰中,占領了城牆,就相當於攻下了大半座城池,但眼下這個算什麽?話說迴來,誰家會把上下城牆的樓梯給拆掉啊!


    “將軍,怎麽辦?”偏將問道。


    李治牧啞然。


    怎麽辦?他還想問怎麽辦呢!把雲梯抽過來放在這一邊?這根本不可能,雲梯沉重,架起來已經不易,何況是徒手從城頭往上拉。要說學東華軍用繩索,別說他們沒帶,就算有,東華分明有神射手,射斷幾根繩索分分鍾的事兒,至於鐵鏈,那可不是常規攻城設備,誰會帶著那玩意兒?


    “轟隆~”就在這時,城內傳來巨大的聲響。


    不僅是李治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因為,城內推過來的,居然是兩架和城牆一樣高的——井闌!


    “退!快退!”李治牧一聲狂吼。


    然而,上城不容易,下城更難,推推搡搡中,不少南楚士兵是沒踩穩雲梯,直接摔下去的,肯定是沒活路了。


    “射!”城內傳來一個女子清冷果斷的命令。


    井闌上一層層密密麻麻的東華弓箭手,聞聲開弓。


    南楚軍這會兒都擠在城頭上不去下不來,閉著眼睛都能射中,何況,沒有人攻城會帶著弓箭和重盾牌的,這些都是活生生的肉靶子,沒有一點兒反抗能力的。


    “將軍!快走!”幾個親衛拚死護衛著李治牧撤退。


    “給我查,湖陽城是誰做主!”李治牧怒吼著,直接吐出一口血來。


    ------題外話------


    搬家第二天,女兒就病了,高燒40度,說什麽微生物病毒感染,現在還沒好,醫生說再沒效果就要去做什麽很麻煩的感染源檢測了。這幾天真是心力交瘁,自己也在發低燒,其實停更一段時間後這會兒靈感爆棚,就是實在沒有時間精力碼字。寶寶生病了更粘人,離開一會兒都哭。/(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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