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的官道上,一支軍隊正在匆匆趕路,因為行軍速度太快,前軍和後軍之間已經被拉開一段距離,顯得有些淩亂。


    “大人,湖陽方向起火了!”副將滿頭大汗。


    趕了大半夜的路,這會兒天色大亮,正好看見遠處衝天而起的黑煙,即便距離還遠,已經隱隱能聽見喊殺聲和金鼓聲。


    “快快快!加緊行軍!”漢陽守備焦慮地大喊。


    “加快速度!”副將立即吆喝著傳令下去,也顧不得士兵的疲倦和抱怨了。


    湖陽、漢陽、倉丘三城互為犄角之勢,若是湖陽失陷,其他兩城也難保。昨晚聽到湖陽的求援時,他還有些不信,可眼前的景象讓他慶幸沒有拖延時間之餘,又有些心驚。


    大後方的湖漢平原,哪來的敵軍?難道冷卓然已經擊潰崇州軍了嗎?


    隻要這麽一想,他就忍不住背上直冒冷汗。崇州若有失,南楚就如同失去半壁江山。唯一能讓他稍稍安心的是,若真是崇州軍敗,不應該如此風平浪靜才對。


    “報~”探子縱馬飛馳而來,大喊道,“東華軍隊正在攻打湖陽,大約三千人左右!”


    “我們從背後掩殺。”守備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安心和興奮,又催促道,“快快!別讓那些亂軍逃跑了!”


    “大人,湖陽城一時不會有危險,是不是先修整一下再突擊?”副將有些不安地道。


    “兵貴神速,敵軍隻有三千人,我們和湖陽裏應外合,定能將敵軍一擊而潰,到城裏再休息!”守備斷然道。


    三千人……應該是一支敗軍吧,湖陽本身就有三千守軍,加上有城牆掩護,沒那麽容易打下來,這不是白撿的戰功嗎?


    副將雖然覺得不安,但想想也沒錯處,便默不作聲了。隻是,漢陽的軍隊也都是步兵,隻有幾個將領才有馬,最後十裏路,這一通跑下來,士兵的疲憊不說,隊伍卻拉得更長,幾乎看不出陣型了。


    眼前的湖陽城上,還在進行慘烈的廝殺,城頭上各處都有交戰的身影。


    “居然能被這麽簡易的雲梯攻上城頭,胡吉那蠢貨估計又喝醉了吧!”守備咬牙切齒地一揮手,大喝道,“衝!殺光那些侵我家園的狗賊!”


    雖然已經疲憊不堪,但這句話還是激起了士卒心中的血性,尤其看到麵前的敵人其實並不多。


    漢陽守備也自恃有幾分武力,提著槍衝在最前麵。


    “不好!敵人的援兵來了!”


    “快點!快攻城!進去再說!”


    “攻什麽城?都腹背受敵了,還不跑?”


    “不能撤!撤了糧草怎麽辦!”


    “……”


    眼見敵軍就像是雪上澆了一盆滾水似的,瞬間消融,守備得意地在心裏誇讚自己。這果然是一支連主將都沒有的敗軍嘛,也就是胡吉那個白癡太沒用了,居然被逼得發求援信,事後一定要上書朝廷告他一狀才行!


    由於接觸的敵軍幾乎是一戰即潰,除了城頭還有幾處因為雲梯被推倒而無法撤退的零星戰鬥,這場戰爭不到一刻鍾就結束了。


    “漢陽守備王安仁帶領援軍在此,城上開門!”守備仰頭喊道。


    “王大人稍等!”城頭露出幾個腦袋,似乎是核實了他們的身份,隔了一會兒,兩扇城門慢慢打開了。


    “進城,本將叫胡吉那家夥好好犒勞一下將士。”王安仁一扯馬韁,趾高氣揚地走了進去。


    後麵的士兵原本對這場戰鬥的虎頭蛇尾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一聽到犒軍,頓時歡唿起來。要知道,犒軍就代表有肉吃,有酒喝,這年頭當兵也是個苦活計,除非是大戰之前,否則普通的士兵夥食根本就不見油星的。碰到個黑心的糧官,還要克扣,能吃飽就不錯了。


    士兵們亂哄哄地列隊進城,但一場長途奔襲加上之前的戰鬥,隊伍早就被打亂了。


    “王妃,是不是該動手了?”城牆上,穿了一身南楚士兵衣甲的陸熔有些緊張地問道。


    “再等等。”秦綰一臉的凝重,默默地算著進入的南楚軍人數,就在差不多進入一半的時候,用力一揮手。


    “嘭!”原本就沒有完全開啟的城門猛地合上了。


    “怎麽迴事?”王安仁猛地迴頭,心中湧起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怎麽迴事?關門打狗唄。”秦綰坐在內城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一片嘲諷。


    “女人?”王安仁傻眼。


    身邊的副將一言不發地舉起弓箭就是一箭。


    秦綰笑笑,製止了陸熔上前,纖纖素手漫不經心地一抓,就將那箭抓在手裏。


    “你是什麽人?”王安仁的眼神有些恐懼。


    他習武,當然看得出來,這女子是個絕頂高手,再想起最近傳聞的東華將領屢屢被刺殺,心底更加冒起一股寒氣。


    該不會……是東華準備反擊了才請來了高手,而自己就是那個倒黴的出頭鳥?


    “陸熔,盡量速度快,後麵還有一批。”秦綰迴頭道。


    “殺!”陸熔露出一絲獰笑。


    東華的士兵占據了高位,聽到命令,頓時一陣箭雨落下,而城內的這塊空地開闊,原本是戰時給準備出城衝殺的將士列陣用的,沒有任何躲避之處,加上大部分士兵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立即就被打懵了。


    幾乎同時,城外也響起了喊殺聲,卻是徐鶴率兵假裝敗退,卻繞了個圈子,從後麵掩殺那些被關在城門外一頭霧水的南楚軍。


    秦綰坐著不動,身後守著兩個陸熔派遣的親衛軍,還有一個把醫書拿到城牆上來看得入神的蘇青崖。


    這場戰鬥結束得很快,原本兵力上就是壓倒性的優勢,加上南楚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刻鍾多點就結束了,王安仁被陸熔生擒。


    “來不及布置了。”秦綰走到外牆邊,微微皺眉。


    不需要哨探就已經隱隱能感覺到不遠處大隊人馬在逼近,何況雲梯也毀了,想要再做出攻城的假象也不像。


    “王妃,怎麽辦?還是按計劃行事嗎?”一身是血的陸熔和徐鶴走上城牆,眼中帶著興奮。


    “倉丘的援軍比預計得來得稍快了些,陸熔,你去找幾個願意投降的湖陽士卒,最好是百夫長、千夫長之類有點地位的,跟他一起出城,就說敵軍被打退了,有勞他們跑這一趟,以犒軍為名,將他們騙進城來,還是按照原計劃埋伏在城內。”秦綰道。


    “是。”陸熔也沒問別的計劃,聽完自己要做的事就匆匆離開。


    “王妃,外城怎麽辦?看樣子是來不及離開埋伏了,全部在城內的話,城門口那點兒地方也擺不開五千人,就算埋伏,我們的傷亡也會很大。”徐鶴憂慮道。


    “誰說讓你們進城了?”秦綰一撇嘴,“也不用走,就等在城門口,和剛才一樣,等城門一關,你負責掩殺後軍。”


    “啊?”徐鶴傻眼。他們現在就連換上南楚士兵的衣甲的時間都沒有,等在城門口,狗還會乖乖進籠子嗎?


    “蠢!”秦綰忍不住在他額頭上拍了一巴掌,一臉的嫌棄,“全體趴下,裝死就是了!”


    “裝死?”徐鶴目瞪口呆。


    “誰有空來檢查你們是不是屍體?下麵本來就有很多死人了。”秦綰冷笑道,“難不成,倉丘守備爛好人到大老遠跑來救援,水都不喝一口就先搶著幫湖陽打掃戰場嗎?”


    “末將懂了!”徐鶴終於反應過來,興奮地跑下城牆,指揮城外的兩千軍隊找地方趴好。


    這裝死也是有講究的,第一,要讓開進出城門的大路,以免被人真當死屍踩上一腳。踩死也罷了,這萬一要是慘叫一聲來個詐屍,還不亂套了?第二,不能距離太遠,為了迅速偷襲,手不能離開武器。


    幸好經曆過兩場廝殺後,這些士卒身上本就染滿了鮮血,自己的,戰友的,敵人的,加上一地的兩軍屍體,用真正的屍體掩護一下活人,匆忙之間應該也看不出破綻。畢竟,不會有人想到屍體堆裏趴著一支活的軍隊。


    “夠無恥的。”蘇青崖淡淡地說了一句,引得旁邊的親衛連連點頭。


    裝死……也虧攝政王妃想得出來!從來沒聽說過用裝死的辦法,大模大樣地打埋伏的,這簡直是無恥出新的境界了!


    “你們也有意見?”秦綰的眼神飄了過去。


    “沒有,王妃英明神武!”兩人趕緊從點頭變成搖頭。


    “那就好。”秦綰滿意地點點頭。


    “對啊對啊,我家綰綰最是英明神武天下無雙了。”說話間,一身南楚小兵裝束的唐少陵出現在秦綰身側,順手將兩個嚇了一跳、直覺要砍過來的親衛手裏的刀推了迴去。


    “自己人。”秦綰解釋了一句,才迴頭道,“倉丘的援軍快了半刻鍾。”


    “嗯,那個守備還算有點能耐,發兵比姓王的果決,速度也很快,幸好我從漢陽去倉丘的路上磨蹭了一下。”唐少陵摸了摸鼻子,有些歉意地道。


    “還好,問題不大。”秦綰嫌棄道,“不過,當初是誰保證的,時間分毫不差?差多了好嗎?”


    “這個……人家趕著來投胎,我也不好非要阻止的,是吧?”唐少陵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醒了,別貧嘴,我這裏用不著你,下去幫忙!”秦綰沒好氣道,“陸熔去拐騙那個果決的守備大人了,你去指揮城內的軍隊。”


    “知道了,我還沒當過將軍呢,正好過把癮。”唐少陵說著,身形一晃,直接從城牆上翻了下去。


    秦綰歎了口氣,表示心累。


    ·


    南線大營。


    淩子霄剛剛掀簾出去,趁著那一瞬間,一隻小小的翠鳥鑽了進去。他楞了一下,還是放下簾子,轉身看過去,卻見那翠鳥熟門熟路地停在李暄的書桌上,趾高氣揚地抬起了一條腿。


    李暄笑著摸摸它的腦袋,從它腿上綁著的金屬管中取出一卷薄紗。


    “王妃的信?”淩子霄遲疑了一下才問道。


    “嗯。”李暄應了一聲,攤開薄紗,臉色有些凝重。


    因為秦綰是在移動中的,所以普通的飛鴿傳書並不好用,能傳訊的鳥兒就這麽一對,而之前秦綰離開南疆才剛給他寫過信,這才幾天,根本不到應該報平安的時候,突然有信來,必定是發生了意料之外的狀況。


    “那末將出去了。”淩子霄很知趣地告退。


    “好,明天……噗——”李暄低著頭看薄紗上的內容,原本還想囑咐他什麽,下一刻卻猛地噴了出來。


    “王爺,出什麽事了?”淩子霄趕緊迴來,緊張地問道。


    攝政王一向是不把情緒擺在臉上的,這次能如此失態,難不成是王妃出事了?


    “拿地圖來。”李暄道。


    “是。”身後侍立的莫問立刻找出地圖,在桌上鋪開。


    淩子霄想了想,還是湊上去看了。


    李暄的臉色很古怪,不像是擔心,但也不是純然的高興,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王爺,王妃說什麽了?”帳中今天執勤的另一個侍衛執劍卻沒那麽多顧忌,直接湊上來就問。橫豎王爺早就把他送給王妃了,他也不歸王爺管。


    李暄挽起衣袖,拿起幾麵沙盤演練用的小旗子,放在三個位置上。


    “湖陽,漢陽,倉丘。”淩子霄沉吟道,“南楚的糧倉,湖漢平原,隻可惜冷將軍被阻在崇州,若是能拿下湖漢平原,就不用擔心後勤補給了。”


    “曦說,她打下了湖陽、漢陽、倉丘三城。”李暄慢吞吞地道。


    “什麽?”淩子霄一呆,隨即脫口道,“王妃哪來的兵馬?”


    “冷卓然屬下左翼軍的一支五千人的偏師,因為主將被刺,敗走西北,到了湖陽。曦……剛好在湖陽城。”李暄答道。


    “可是……末將記得,那些城鎮都是有兩三千軍隊守衛的。”淩子霄結結巴巴地道,“要說湖陽城是王妃裏應外合拿下的,那漢陽和倉丘呢?五千人打下一座城都很勉強了,何況攻打湖陽必定傷亡不輕。”


    “曦殺了湖陽守備,蘇青崖毒死了大部分士卒,打開城門,傷亡不重。”李暄搖了搖頭,解釋道,“曦占領守備府後,讓人拿著蓋了印信的書信去兩城求援,故意讓兩城的援兵錯開時間到達,用圍點打援之法滅掉援軍,又讓人換上那些援軍的衣甲,壓著兩城守備迴去詐開城門。”


    淩子霄眨了眨眼睛,半天沒迴過神來。


    說起來,倒也不是特別精彩的計謀,如果王妃是這支軍隊的主將,也就算是不錯。但問題是,王妃在湖陽,應該是偶然碰到了這支軍隊,竟然這麽快就製定了計劃,不止是湖陽,連邊上的漢陽和倉丘也圈了進來。更何況,王妃占領守備府,派出求援信使,應該是在湖陽城破之前,換句話說,她在開始執行計劃的時候,甚至沒有和城外的軍隊商議過!


    “執劍。”李暄迴頭道,“你和葉隨風、荊藍準備一下,先去王妃身邊吧。”


    “是。”執劍答應道。


    “曦既然拿下了三城,想必不會就此罷休,你正好帶點兒東西去給她,用得著。”李暄又道。


    “王爺。”淩子霄忍不住道,“現在兩軍交戰,南楚已經封了航道,偷過去幾個人也罷了,大批貨物不可能帶過去。”


    “少將軍這就不懂了啊。”倒是接了這個燙手山芋的執劍笑眯眯地說道,“封的航道隻是官道,這年頭,哪裏都不缺走私的。商人……才是最要錢不要命的一群人哦。”


    “總之,這件事你去辦就是。”李暄道。


    “是。”執劍點點頭,大步走出去了。


    “子霄,按照原定計劃,三天後,渡江!”李暄一抬頭,沉聲道。


    “是!”淩子霄頓時精神一震。


    等了這麽久,終於要正式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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