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散場,杜太師也沒有出現。


    秦建雲雖然有點奇怪,但也沒說什麽。


    客人太多,他都招唿不過來,何況杜太師那樣跟攝政王過不去,明顯是秋後的蚱蜢,蹦躂不了幾天的,何必多花心思。


    秦楓倒是聽了秦綰的話去太師府問了一句,得到的迴複是,太師突發急症。


    本來也沒什麽,畢竟,人總會有個三災六病的,杜太師病了,也礙不著安國侯府嫁女。然而,好死不死的,那侍衛迴來的時候聽了路邊的百姓說了一句,杜太師已經出門了,卻半途慌慌張張地折了迴來。


    秦楓很疑惑,難道杜太師在路上突發的疾病嗎?可也沒聽說太師府招了太醫啊。


    以杜太師的身份,真要有病,肯定不會找民間的大夫的。


    “年紀大了,總有個小病小痛的。”秦綰笑眯眯的,臉上絲毫沒有意外。


    秦楓總覺得有幾分古怪,不過杜太師和安國侯府實在沒有交情,他也不是很關心杜太師到底是怎麽了,若非妹妹讓他派人去問問,他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事。


    “對了,剛才我看到端王妃到後麵去找你了,沒給你找麻煩吧?”秦楓低聲道。


    “她還能給我找什麽麻煩?”秦綰一聲嗤笑,又道,“哥哥放心吧,以後,我和張氏他們再沒有關係了。”


    “那就好。”秦楓欣然點頭。


    “你們兄妹倆躲在角落裏嘀嘀咕咕什麽呢?”柳碧君走過來,“都這麽晚了,曦不迴去了吧?碧瀾軒裏什麽都有,就和你出之前一模一樣。”


    “不用了,明天還有朝會。”秦綰搖了搖頭。


    柳碧君楞了一下,顯然不知道該怎麽迴複這句話。雖然知道眼前的人是攝政王妃,但朝會這種事,被一個女子以如此自然的口吻說出來,就像是一件必須要做的小事,說不清該是不解,還是羨慕,複雜難言。


    “你隻帶了一個侍女吧?叫侯府的侍衛送你。”秦楓道。


    “誰敢對我劫財劫色?”秦綰“噗嗤”一聲笑了,“真要是有不長眼的小賊,還不知道是誰劫誰呢!”


    “姑娘家的,別這麽口無遮攔的。”秦楓笑斥道。


    “行啦,那我迴去了。”秦綰揮揮手。


    “路上小心。”秦楓和柳碧君將她送出門。


    夜幕下,不遠處,靜靜地站著一條人影。


    秦楓嚇了一跳,立即道:“王爺來了,怎麽也不通報!”


    “本王讓他們不必說。”李暄負著雙手,慢慢地從屋簷的陰影下走過來,身後也隻跟著莫問一個人。


    “公務辦完了?”秦綰笑著迎上去。


    “沒辦完,和來接你不衝突。”李暄認真道。


    “大半夜的也不多帶點人,不怕招刺客。”秦綰道。


    “王爺不讓帶。”莫問一臉無奈地告狀。


    “這麽大個人了,別任性好嗎?”秦綰道。


    後麵的秦楓摸摸鼻子,忽然有種想笑的感覺。這對話,怎麽看怎麽古怪,是不是倒過來了?


    “迴去吧。”李暄看著她,表情很溫柔。


    “嗯。”秦綰一愣,莫名地臉紅了一下。


    這樣說話真是太犯規了!


    “告辭。”李暄牽了她的手,對著秦楓微微點頭。


    “王爺慢走。”秦楓趕緊迴禮。


    目送他們遠去,一路還交頭接耳說著什麽,秦楓依舊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喃喃道:“我的妹妹真的好強勢啊,這樣沒問題嗎?”


    男人,不都是應該喜歡溫柔些的姑娘嗎?


    “你不懂。”柳碧君抿嘴笑道,“一物克一物,可到底是誰克製誰,誰知道呢,這世上,不是隻有女子才懂得以柔克剛的。”


    “是嗎?”秦楓茫然。


    “好啦,迴去吧,忙了一天,累了。”柳碧君拽著他的衣袖往迴走。雖說分出去住了,但這種時候,迴侯府住一晚也不是什麽大事,大半夜的還要迴家才惹人側目呢。


    另一邊,宵禁後的大街上,看不到一個人影,隻有遠遠傳來幾聲更響。


    “發生什麽事了?不開心?”李暄問道。


    “不是,就是”秦綰有點說不出口。雄娘子這事,其實她自己也挺意外的。


    “別人的事,別管。”李暄道。


    “嗯!”秦綰用力點了一下頭。


    反正,也就是讓一個小人物消失,在這個京城裏,連一點兒水花都濺不起來,迴頭就讓執劍去辦了吧。


    “對了,今天杜太師上了折子告假,說是病了”李暄遲疑地看她。


    “他病了不好嗎?”秦綰一臉無辜,一本正經道,“太師大人也一把年紀了,攝政王還不讓人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這下把人累病了吧?迴頭我記得讓人送點補藥過去。”


    “可是,我聽說,杜太師用的都是外傷藥。”李暄道。


    “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怎麽下人也不扶著點。”秦綰麵不改色。


    “杜太師出門坐的是馬車。”李暄道。


    “翻車了?”秦綰脫口而出。


    “”李暄無語,好半晌,終於“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秦綰笑得更放肆,幸好街上隻有她們幾人了。


    “小人手段。”李暄說著,但眉眼間盡是笑意。


    “王爺來做,是小人手段,不過,本王妃來做,加一個字,是小女子手段。”秦綰漫聲道。


    “你手下哪個人做的?”李暄問道,“執劍?”


    “怎麽,出紕漏了?”秦綰一怔。


    就算顧星霜除了紕漏,但還有執劍跟著,不至於彌補不了才對。


    “沒有。”李暄搖搖頭,笑道,“隻是發現,你的屬下當真是性格各異,讓人歎為觀止。”


    “哦?說來聽聽!”秦綰很有興趣地問道。李暄既然這麽說了,那顧星霜肯定不是簡單地隻把杜太師打了一頓。


    “明天聽流言吧。”李暄卻道。


    “別嘛,我要聽你說。”秦綰扯著他的袖子搖晃。


    “我說的不好聽。”李暄無奈。


    他天生就沒有講笑話的本領,再有趣的事,從他嘴裏說出來也變成禦書房奏對的乏味,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像是執劍那樣把一件普通的事說出花來。


    “可我就是喜歡呀。”秦綰笑著湊過去。


    李暄微微一怔,轉頭看過去,月光下,女子的眼睛裏笑盈盈的,仿佛倒映著漫天的星光,一瞬間,就能蠱惑了心神。


    “說嘛。”秦綰道。


    “今天在街上,有個大娘突然衝過去攔杜太師的官轎,說杜太師年輕時始亂終棄,置他們母子於不顧。”李暄幹咳了兩聲道,“那大娘耍賴撒潑,眾目睽睽之下,太師府的人還真拿她沒辦法,隻好先行迴府。誰知道,半路上那大娘居然不見了,侍衛奇怪,想稟明太師,才發現轎子裏的太師也不見了。”


    “然後呢?”秦綰忍笑道。始亂終棄也虧顧星霜一個姑娘家的想得出來!


    “然後,侍衛在一條少有人經過的巷子裏找到了杜太師,隻是有點不太好。”李暄猶豫了一下,沒說出到底哪裏不太好。


    “哦。”秦綰摸了摸鼻子。


    “雖然禁軍已經封了口,但畢竟那麽多百姓看見了,不用幾天,就會有傳言了。”李暄道。


    秦綰擦了把汗,莫名有些心虛。


    她是叫顧星霜去把杜太師打一頓,但可沒讓她如此折騰人,萬一杜太師年紀大了,一氣之下真的有個什麽好歹,那就是罪過了。她和杜太師隻是政敵,並不是有什麽私人的恩怨,還沒有到想把人弄死的地步。


    說話間,已經步行迴到了攝政王府。


    “秦姐姐,我辦完了!”一進門,一道嬌小的身影就撲了過來,但看到李暄,不禁“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靈動的眸子骨碌碌地轉起來。


    “沒事,你說吧,我什麽事瞞過王爺。”秦綰莞爾一笑。


    “王妃,顧小姐非要在門口等您。”李少遊迎了上來。


    “有勞總管。”秦綰點了點頭。


    “是,屬下告退。”李少遊一拱手,離開了。


    守門的侍衛也開始關門落鎖,至於顧家的小姐,這大半夜的,王妃肯定不會讓一個女孩子獨自迴去的。


    “所以,是你做的?”李暄很意外地不住打量著顧星霜。


    原本還以為那樣促狹的主意是執劍的手筆,沒想到卻是這個小丫頭?


    “嗯哼。”顧星霜抬頭看天,不答。


    走進小花廳,秦綰又問了一遍之前的疑問:“那個大娘,你從哪裏找來的?聽說演技不錯。”


    “不是啊。”顧星霜捏了捏拳頭,一臉的義憤填膺,“秦姐姐,我在這裏等你就是要告訴你,那不是故意敗壞杜太師的名聲,是真的!”


    “是真的?”秦綰一愣,驚訝地看著她。


    “是呀,那個大娘是從雲州逃荒到京城來的,但她在京城的親戚早就搬走了,她花光了盤纏後,隻能靠乞討為生,前些天暈倒在我家後門口,門房看她可憐,給了她半碗飯。”顧星霜道。


    “你確定,不是有心人安排的?”秦綰凝重地道。畢竟,攝政王府和杜太師的對立已經就差撕破臉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後患無窮。


    “我也懷疑過,這太巧了,所以叫執劍幫我查的。”顧星霜乖乖地答道。


    秦綰聞言,這才放下了心。執劍的辦事能力她還是信得過的,既然去查證過,應該沒有問題。那個女人這時候出現,看來確實是個巧合。


    但是,沒想到杜太師身為清流之首,平日裏作風嚴謹,不假辭色,居然還有這麽一段風流韻事。


    “這真是人不可貌相。”李暄很無語地搖了搖頭。


    原本,他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設計這個圈套的人有些過了,但既然是真有其事想了想,他又問道:“那個女人呢?”


    “我藏起來了。”顧星霜眨巴著眼睛道,“她去找杜太師的時候跟個乞丐婆似的,現在梳洗幹淨了,在我家當廚娘,就算杜太師站在麵前,大概也認不出來這個蒼老不堪的廚娘曾經和他有過露水情緣。”


    秦綰很滿意。


    就算顧星霜會出錯,生性嚴謹的顧月白也不會。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杜太師麻煩大了。”李暄道。


    “是啊,我覺得,太師大人有好些日子沒法上朝了。”秦綰讚同道。


    杜太師的夫人出身於書香世家,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但唯一有一個缺點人盡皆知,就是善妒。


    於是,最近杜太師大概要忙著扶後院的葡萄架子了。


    “姝兒,帶顧小姐去歇著吧,不早了。”笑過之後,秦綰道。


    “是,那我不打擾秦姐姐啦。”顧星霜乖巧地應了一聲,跟著秦姝走了。


    “顧月白給女兒看好人家沒?”看著她們出去,李暄忽然問了一句。


    “怎麽,你想做媒?”秦綰微微一怔,隨即笑道。


    “你看,她和淩子霄如何?”李暄問道。


    “淩少將軍?”秦綰有些驚訝。


    “淩元帥對顧家的幫助很大,淩子霄,你也知道,是個不錯的人。”李暄道。


    秦綰卻有些猶豫,好一會兒才道:“有機會我問問霜兒的意思吧。”


    淩子霄確實是個良配,淩家也最適合做顧寧的靠山,但是顧星霜的心思,卻很難測啊。


    “好。”李暄應了一聲。


    做媒,這種事當然是要兩廂情願才最好,否則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


    第二天的朝會,屬於杜太師的位置果然是空著的。


    小皇帝李鑲倒是鬆了口氣。


    至少,杜太師不在,就沒人和攝政王針鋒相對了。


    李鑲並不是不明白杜太師是想為他好的,可是想從攝政王手裏奪權,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啊,他連奏折都不是很看得懂,真讓他做主的話,還不知道朝堂要亂成什麽樣子呢。


    他並不覺得自己會願意做一輩子的傀儡皇帝,但是,那也是將來的事,要等他長大,現在還太早了點。


    可惜,杜太師並不這麽想。


    對於天天在自己耳邊碎碎念的杜太師,李鑲有時候也挺煩的,所以杜太師告假,其實他還挺高興,至少可以讓耳根子清靜兩天了。


    “臣有本奏!”就在李鑲分神的時候,文臣隊列裏又走出來一個人,他認得,這個是老是和杜太師對著幹的任禦史,聽說,此人的嶽家就是因為杜太師被罷官的,所以多年來致力於和杜太師作對,但礙於他本人確實沒什麽把柄可抓,禦史又是言官,實在不方便動,所以杜太師也隻能忍了。


    “臣要參杜太師對糟糠之妻始亂終棄,如今人家尋上門來,甚至慘遭滅口,如此人品,怎堪為臣?”任禦史一臉義正言辭地道。


    “你說什麽?”李鑲目瞪口呆。


    這說的是那個清正嚴明的杜太師嗎?可太師好像隻有一個吧?


    滿堂嘩然中,連李暄和秦綰都不禁愣了一下。


    這個禦史並不是他們的人,隻是和杜太師有私仇罷了。可是,始亂終棄就算了,滅口這一說又是從哪裏來的?


    明明是杜太師被打了一頓,頂著一張豬頭臉都不敢出門了。


    “道聽途說,如今荒謬的傳言,怎可當真,還拿到早朝上來說!”立即有杜太師一係的官員跳出來反駁。


    “啟稟聖上,捕風捉影、聞風而奏,本就是禦史的特權!”任禦史理直氣壯道。


    “”那官員頓時被噎住了,隻在心裏直罵娘。


    你都知道是捕風捉影,不可盡信,居然還特麽的說得很像迴事似的!


    “任大人,杜太師是否始亂終棄且不說,可滅口這可是涉及刑部案件的,要是沒有一點證據,可不能胡亂參奏。”閔行遠慢慢地走出來說道。


    他這話聽著像是不讚同,但仔細一體味,卻仿佛別有滋味。


    沒有證據不能亂說,那麽如果有證據呢?


    “如果沒有被滅口,請問那婦人如今何在?”任禦史反問道。


    “這個”閔行遠摸摸鼻子,無話可說。


    “自從杜太師把那婦人帶走後,就再也無人見過她,若是臣所言有誤,那便請杜太師把人交出來,當麵對質。”任禦史說道。


    秦綰很想笑。


    還當麵對質?杜太師這會兒要是能交得出人來才叫奇怪。不過,這禦史也挺有才,不用人誤導,自己就能想到滅口上去,這是用多大的惡意在揣測杜太師啊。


    多大仇呢!


    然而,有關這一點,誰也不敢替杜太師擔保。


    雖然說,大部分人還是相信杜太師不會幹殺人滅口這事的,但不論是什麽原因,萬一杜太師交不出人來,要怎麽收場?


    “啟奏陛下,殺人和拋妻棄子不同,是要經過刑部審查的,這個”閔行遠吞吞吐吐地道。


    李鑲很頭疼,下意識地去看李暄。


    “閔大人便去一趟太師府,聽聽杜太師的說法吧。”李暄眉眼不動,淡淡地說道,“本王也相信,杜太師身為清流之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不過,既然鬧得滿城風雨的,還是早點澄清了比較好。”


    “下官遵命。”閔行遠躬身道。


    任禦史雖然還有點不滿意,但既然攝政王都發話了,他也隻能怏怏地退迴了隊列中。


    “還有什麽要奏報的嗎?”李暄又問道。


    “攝政王。”柳長豐這才走出來,拱手道,“北燕派來使節團,想要引渡迴蘭桑郡主,特地送上禮單。”


    內侍一陣小跑過去,接過他遞上的折子,送到李暄身前。


    “隻要蘭桑郡主一人?”李暄問道。


    “是的。”柳長豐從容道,“北燕皇太子稱,此次事件乃是宇文靖一人所為,蘭桑郡主受其蠱惑,雖然有錯,但畢竟是宗室郡主,又是女子,懇請攝政王網開一麵。”


    這話一出,金殿中頓時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誰都知道,北燕說的那都是屁話。蘭桑郡主是被蠱惑的?當初參加國宴的人可全都看得清楚,那位郡主行刺的手法可老道得很!可是,在兩國政事上,這些都不用糾結,隻要北燕拿出的價碼合適,一個郡主而已,也並不是不能還給北燕的。


    李暄翻開那份禮單,掃了一眼,不出所料,隻是一份很平常的禮物,不算單薄,但也不是特別厚重。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宇文忠同意了在北燕境內撤銷唐少陵的通緝令。


    當然,通緝令隻是明麵上的東西,若是唐少陵真敢踏入北燕,迎接他的絕對是數不清的殺手。要說宇文忠這輩子最恨的人,唐少陵絕對名列前茅。


    而蘇青崖的通緝令,宇文忠也表示,之前蘇青崖治好青岩縣瘟疫的時候,就已經撤除了。


    “本王也無意和一個女子過不去,既然北燕願意贖迴,便放了吧。”李暄說了一句,順手把禮單給了秦綰。


    “是。”柳長豐領命。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李暄又道。


    下麵的臣子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人說話。


    實在是杜太師的風流豔史太過勁爆,原本想說的也被嚇得暫時忘記了,原諒他們得迴去好好消化消化。


    “退朝!”內侍尖著嗓子喊了一句。


    ------題外話------


    嗯嗯,明天爭取字數再多一點!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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