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月末,天上黑沉沉的,看不見月亮的影子。


    兩千騎兵悄無聲息地從西門出了江陽,繞了個圈子往北燕的營地而去。


    雖然這些騎兵大多是從前線敗退下來的,士氣不高,但基本的軍紀還是有的,行軍途中,不但是人,連馬都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來。


    “我們去北燕軍營的話,這條路似乎不對吧?”顧寧輕聲道。


    “兩千殘軍,去北燕軍營裏送菜嗎?”秦綰無語道。


    “那去哪裏?再往前麵走,就是山區了。”顧寧好奇道。


    “認識路?”秦綰問道。


    “隻看過地圖。”顧寧有些尷尬道。


    “路我倒是認識,以前來過幾次。”沈醉疏道。


    顧寧一愣,才想起來,江陽,畢竟是沈醉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啊。


    “前麵是小滄山,算是滄瀾山的支脈,以前盛產藥材,很多人進山挖藥來賣,不過因為過度采伐,慢慢荒蕪了,就少有人去了。”沈醉疏繼續說道。


    “殺雞取卵啊。”顧寧感歎道。


    “行了,都閉上嘴,一會兒有你們喊的。”秦綰沒好氣道。


    隨即,隊伍又恢複了沉默。


    因為不能發出太大的動靜,足足大半個時辰,才進入那座看起來就在眼前的山脈。


    “快到山腰了。”沈醉疏提醒道。


    “嗯。”秦綰一揮手,製止了隊伍前進,自己跨下馬背,撥開半人高的草叢。


    這個位置,因為地勢較高,剛好可以看見北燕軍的整個軍營。


    “這裏看著近,實際上無路可走,不管是我們要攻打北燕軍營,還是北燕軍發現了我們,沒一個時辰都繞不過來,這還得有熟悉的人帶路才行。”沈醉疏走到她身後。


    江州多山多林,地勢複雜,本地人都不一定能認路,有時候看著近在眼前,但要走過去,說不得就要繞上一整天的。北燕人初來乍到,走走官道也罷了,想抄小道,繞也繞死他們。


    “這個位置正好。”秦綰笑眯眯地點點頭。


    “你究竟想做什麽?”沈醉疏道。


    秦綰拍了拍手,輕飄飄地道:“來,敲鑼打鼓,喊起來。”


    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這是……擾敵?”沈醉疏一愣,下意識地道,“人數是不是太少了一點?”


    如果秦綰的意思是想不讓北燕軍好好休息,使他們明天沒力氣攻城,可兩千人,再怎麽也弄不出兩萬人的聲勢來,白天還能揚起煙塵,可夜晚全憑火把和聲音啊。就算士兵可以一人點幾個火把,可聲音怎麽弄?


    稍微有點閱曆的將軍都能從聲音上估計大致的人數,兩三千人並不至於驚擾得北燕軍全部出動。


    “啊,這裏……是山穀啊。”顧寧忽然道。


    “山穀怎麽……”沈醉疏說到一半,忽的停了下來。


    確實,這個地方剛好是一塊空地,三麵環山,形成一個穀地。


    而這樣的地方,是會產生迴音的……


    “別像是沒吃飽飯的樣子,動作快點!”秦綰喝道。


    “是。”士兵們紛紛拿起攜帶的鑼鼓,敲敲打打,又開始大聲唿喊。


    一開始,大部分人還有些放不開,不過,也不知道是哪個愣頭青,大約是從嘉平關逃亡的時候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人,一邊哭,一邊破口大罵,罵詞精彩無比,而且完全沒有一句重複的,頓時就激起了大家的同仇敵愾之心,想想戰敗的恥辱、悲憤、逃亡的絕望,紛紛大罵起來。這些士兵本就沒幾個讀過書的,什麽髒話順口就罵什麽,聽得秦綰都目瞪口呆。


    一直覺得不帶髒字才是罵人的最高境界,但是,最低俗粗魯的髒話有這麽多人一起罵,感覺也好震撼啊。


    尤其,山穀的迴音成倍地放大了聲音,明明隻有兩千人,聽起來倒像是有數萬人一起唿喊。


    這麽大的動靜,山下的北燕軍營自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兀牙隻穿著一身中衣掀帳而出,看到不遠處的山裏星星點點一溜的火光不由得臉色鐵青。


    “將軍,這聲勢,隻怕是有一兩萬人。”副將匆匆走過來。


    “這麽近的距離?”兀牙道。


    “隻是看起來近。”副將解釋道,“白天的時候,末將派人拿著地圖去打探過附近的地形,那座小滄山,直接上去是沒有路的,要從後山繞上去,至少一個時辰,現在天黑,我們不熟悉路,恐怕會更久。”


    “所以有恃無恐嗎?”兀牙咬牙切齒。


    “反正我們過不去,他們也過不來,不怕被偷襲。”副將小心翼翼地道。


    “那你去睡覺睡得著?”兀牙怒吼道。


    北燕常年和草原異族作戰,全民皆兵,這支前鋒軍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可越是精銳的士兵,對於戰場的反應就越快,幾萬大軍的喊殺聲就在這麽近的地方,就算明知道他們攻不過來,可有幾個人還能唿唿大睡的?這是一個上過戰場的老兵的本能,也許適應個幾天他們能調整好,但現在,肯定是不行的。


    副將也無言了。


    這會兒,整個營寨早就被驚醒了,不少士兵已經穿戴整齊,拿著刀槍衝出來了,可哪裏都沒看見敵人的蹤影,不禁麵麵相覷。


    “將軍,怎麽迴事。”一身白衣,沒有披上戰甲的風衍烈走過來,隻有背上背著那柄可以分成兩截的銀槍。


    “不是都看見了?”兀牙沒好氣地一指燈火通明的山腰。


    “我去看看。”風衍烈眯了眯眼睛道。


    “你一個人?”兀牙從憤怒中冷靜下來,不禁有些遲疑。


    那個地方,士兵過不去,但風衍烈肯定是能直接用輕功上去的,畢竟也不是什麽懸崖峭壁,可是,就算他能過去,一個人麵對幾萬大軍,又有什麽用處?


    “我不覺得那裏有幾萬人。”風衍烈道。


    “沒有一兩萬人弄不出這麽大的聲勢。”副將很肯定道,“風公子是為什麽認為上麵沒有那麽多人?”


    “直覺。”風衍烈果斷道。


    “確實,如果東華的目的是讓我軍今夜休息不好,那麽他們派出幾萬人來,也一樣休息不好,算是什麽優勢。”兀牙沉吟道。


    “我去看看。”風衍烈又道。


    “風公子,好漢敵不過人多,就算不是一兩萬人,隻有一兩千人,也不是一個人可以抵擋的。”副將委婉地勸說道。


    “任何事都是雙麵的。我隻是去看看,那個地形,普通人也追不上來。”風衍烈淡然道。


    “自己小心。”兀牙準許了。


    雖然說,他覺得,就算他不準許,這人也不會聽的。


    山腰上的聲音也漸漸輕下來。


    雖然有山穀的迴音,但要做出這多人的假象,大家還是得聲嘶力竭地大喊才行,這樣喊了快半個時辰,正常人的嗓子都受不住。


    “行了,可以走了。”秦綰笑道。


    鑼鼓聲停了下來,士兵們雖然沒有和人打仗,但也大口喘著氣,累得不輕。


    “這麽著急?”罵得舒暢了,這兩千人的臨時隊長反而興奮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對這附近的地形可熟悉?”秦綰問道。


    “迴王妃,末將王大一,家裏原本是采藥的,對這小滄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那隊長拍著胸膛道。


    “很好,那就是你。”秦綰也不挑剔,直接道,“現在,你帶人去山裏繞個圈子,然後迴江陽,沿途的痕跡……”


    “保證做出兩萬人經過的痕跡來!”王大一立即道。


    “本妃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秦綰一聲冷哼。


    “王妃恕罪。”王大一趕緊低頭。


    “就是兩千人的痕跡,留得清楚些,但記住,不要太刻意了,明白?”秦綰緩緩地吩咐道。


    “是,王妃。”王大一的臉色有點迷茫,但還是點點頭。


    “記住本妃的話,不要自作聰明,去吧。”秦綰道。


    “是!”王大一答應一聲,翻身上馬,召集屬下迅速轉移了。


    雖然不明白王妃的用意,不過他還是打算照做,何況,這可比讓兩千人做出兩萬人經過的痕跡簡單太多了,就是不加收斂掩飾,照常行軍嘛。


    “王妃,我們不迴去嗎?”顧寧問道。


    “兀牙大概會自認倒黴,不過,有個人或許會來看看。”秦綰笑眯眯地說道。


    “風衍烈?”顧寧想了想便吐出一個名字。


    “他一個人的話,要上來可不需要繞路。”秦綰道。


    “已經來了。”沈醉疏道。


    三人看過去,也不禁無語。


    為了夜晚的行動,他們雖然不至於穿夜行衣,但也都是深色的打扮,可那位倒好,直接穿了一身白衣,施展輕功飛掠而來,大半夜的,不要太明顯好嗎?若不是他們這次鑼鼓火把之類的東西帶多了,沒帶弓箭,真想來個萬箭齊發,活脫脫的箭靶子啊!


    王大一帶著軍隊已經轉入了山裏,風衍烈上來時雖然有觀察四方,但一時間也看不見黑夜裏有意躲藏起來的幾個人。


    “怎麽弄?打死還是活捉?”沈醉疏低聲問道。


    “捉得到嗎?”秦綰有些猶豫。


    要說決鬥,一對一她也不至於輸給風衍烈,別提還有沈醉疏和顧寧了,不過,能贏和能殺是兩迴事,這個地形,一心要逃跑的話並不難,何況風衍烈的輕功看起來很不錯。隻要一下山,他們也不敢追進北燕軍營去。


    而活捉的難度,更加幾倍於殺死。


    “有點困難,不過弄死他還是可以試試。”沈醉疏躍躍欲試。


    “沈大俠越來越卑鄙無恥了。”秦綰低笑道。


    “這不是近墨者黑嗎?”沈醉疏不以為然。


    要說一年前,他肯定不會想象自己居然拉得下臉三對一還埋伏偷襲,這不是被秦綰帶壞的還會有誰?


    “憑什麽不是近朱者赤?”秦綰不滿地反問。


    “好吧,你高興就好。”沈醉疏聳聳肩。


    “上來了。”顧寧提醒道。


    三人頓時閉上了嘴,馬兒早就放遠了,有白雲在,反正是不怕會丟。


    風衍烈幾個起落,踩著突出的岩石或是樹根,爬上並不算很陡峭的山坡,警覺地看著四周。


    剛剛半路上就發現燈火熄滅,想必是那些人要撤退了,不過,就算走了,也是會留下點東西來的。


    然而,就在他的雙腳剛剛踏上平地的一瞬間,猛然間,背後傳來一縷暗風,當真是無聲無息。


    不過,風衍烈的感覺,或者說是直覺極為敏銳,身體往前一撲,那股無聲劍氣擦著他的背掠過,削斷了一叢灌木。


    “顧寧?”風衍烈冰冷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怒意。


    流水訣,他的武功明明在顧寧之上,可今天卻在這內功的特性上連吃了兩次暗虧了。


    偷襲不成反被識破了身份,顧寧也不在意,幹脆直接現出身形,一聲不吭地攻了上去。


    “你不是我的對手。”風衍烈冷聲道。


    “那不是還有我們在嗎?”沈醉疏和秦綰笑眯眯地走出來,呈三角狀,默契地將他困在中間。


    風衍烈的眼神一縮,心頭凜然。


    原本以為就算被發現,要全身而退也不難,可是……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擾敵戰罷了,江陽城內居然來了三個絕頂高手?


    那個女子不用說,除了秦曦沒有別人了。另一個,是沈醉疏?可曾經自己和沈醉疏有過一麵之緣,記得他的內力似乎並沒有熾烈到這個程度?


    一邊想著,他已經做出反應,帶著顧寧的攻勢就撲向陡坡。


    “既然來了,別那麽快就走嘛,江湖四公子其他三個本妃早就見過了,一直對你很好奇呢。”秦綰笑眯眯地擋在了他的退路上。


    “你什麽時候見過慕容流雪的?”沈醉疏好奇道。


    “有幾年了吧。”秦綰仿佛漫不經心地道,“聽說隻有女人的飛花穀居然出了個男穀主,好奇,就去看看是不是個人妖。”


    “噗——”沈醉疏大笑。


    不過,風衍烈卻沒有這麽輕鬆,顧寧的武功和他相差並不是很大,秦曦雖說是高手榜第一,但從未聽說過她的戰績,不過無名排榜總不會太離譜,至於沈醉疏,如果他是白天射箭的那個人,絕對是個勁敵!


    這樣的人,一個也頭疼,何況是三對一?


    大意了。


    反手間,背上的兩截銀槍落入手中,一擰就合成一柄長槍。


    顧寧不得不後退。


    用一把三尺長劍對抗長槍這樣的兵器,必須近身,可風衍烈拿著長兵器,揮舞起來卻像是輕如無物,完全沒有給人近身的破綻,反而越退越遠了。


    其他兩人也挺無奈的,沈醉疏的簫和寶劍差不多長短,秦綰的陰陽扇如果不把扇骨當暗器用就更短了,雖然兩件都是神兵,可也磕不斷那麽粗的實心槍杆啊。


    不過,畢竟是三對一,無論人數還是質量都是壓倒性的優勢,慢慢消磨下去,長槍這樣的武器顯然會更加消耗功力。


    “怎麽,覺得不公平?”秦綰忽然笑道。


    風衍烈沒有說話。他的消耗更大,自然不會浪費力氣在口舌之爭上,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既然是兩國相爭,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江湖上那一套就不用帶來了,你看,這兩位都比你適應良好。”秦綰繼續道。


    風衍烈或許能理解他們三打一而不罵他們無恥,但骨子裏還是帶著江湖上的習性。至少,如果是沈醉疏和顧寧,絕對不會做出單身前往敵營查看的蠢事,除非是不得不為。


    明明有那麽多手下可以差遣的,犯得著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嗎?


    “說起來,你為什麽會幫兀牙?”秦綰好奇地問道。


    她是真的好奇,風衍烈在傳聞中就是一頭孤狼,會把自己困在軍隊裏也挺奇怪的,雖然說,他的氣質的確像是軍人。


    “欠人情。”出人意料的,風衍烈卻答了三個字。


    秦綰一愣,隨即笑了。欠人情——真是簡單明了的答案呢。


    “今夜,不奉陪了。”風衍烈手裏的銀槍突然氣勢大盛,仿佛拚命一般,甚至不顧自己的傷勢,一副要跟顧寧同歸於盡的模樣。


    “退!”秦綰皺眉。


    不是不知道風衍烈的打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但她肯定不能讓顧寧和他一起去死的,根本不值得。


    顧寧遲疑了一下,並不是很想退開。


    風衍烈是看準了他是最弱的一環,但是流水訣卻遇強則強,後麵有秦綰和沈醉疏,想要同歸於盡也挺難的,頂多一死一傷,蘇青崖在江陽,他並不怕受傷,而風衍烈必死無疑——若能將風衍烈留在這裏也是一勞永逸。


    “不行,退!”秦綰眼神一凝,厲聲道。


    “是。”顧寧歎了口氣,將銀槍卸到一邊,讓開了去路。


    風衍烈不顧沈醉疏的玄鐵簫幾乎敲碎他左肩的骨頭,又讓秦綰的扇麵在後腰上拉開一道長長的傷口,縱身跳下了陡坡。


    “咦?”三人追到陡坡前,不禁麵麵相覷。


    不見了?這麽明顯的白色靶子,轉眼間居然不見了?


    雖然說,被風衍烈破開包圍,要殺他就難了,總不能追到北燕軍營去,可人就這麽在眼前消失了,也未免有些古怪。


    “算了,他也傷得不輕,至少這幾天的攻城戰別想參加了。”好一會兒,秦綰才道。


    “王妃,為什麽……”顧寧不解道。


    “他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秦綰一聲哂笑道,“多一個少一個風衍烈,對之後的戰爭毫無區別,若是兀牙,用一人重傷的代價去換,還可以考慮一下。”


    “你就嘴硬。”沈醉疏翻了個白眼嘲諷。


    是兀牙就能換?別傻了,秦大小姐那麽護短,怎麽可能做兩敗俱傷這種虧本事。


    “行了,我們迴去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秦綰淡定地吹了聲口哨,招來白雲和其他兩匹馬。


    直到他們走了許久,陡坡下傳來石子滾落的聲響,然後,一道黑影翻身上來,赫然是風衍烈。


    秦綰也沒想到,把自己弄成一盞黑夜裏的明燈般耀眼的風衍烈,甩掉白色的外袍,裏麵竟然是一身黑色的緊身勁裝,貼地躲藏在密實的灌木叢中,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不走近了完全看不出裏麵躲藏著人,就好像是風衍烈憑空消失了一般。


    風衍烈的臉色有些發白,將銀槍重新背在背上,開始檢查地上的痕跡。


    後腰的傷口他扯了一塊衣服的布料紮緊了,隻要止了血,問題不大,麻煩的是肩胛骨,似乎是被敲碎了,要恢複絕不是十天半個月的功夫,而最糟糕的是,槍——是雙手武器。


    另一邊——


    “我覺得,還是燈下黑。”走進了江陽城,沈醉疏還在堅定自己的看法,“這麽短的時間裏,又不是飛天遁地,隻能是找個地方藏起來。”


    “那又怎麽樣?”秦綰道。


    “為什麽不再搜一搜?他受了重傷。”沈醉疏道。


    “未必找得到,花那麽大力氣,找到了也沒太大好處。”秦綰一聳肩。


    風衍烈本來就是個自己送上門來的,能殺就殺了,不能殺,也不虧,何況,一個用槍的人,暫時廢了一隻手,和廢掉一半武功有什麽區別?


    “可惜今晚的事隻能幹一次。”顧寧感歎道。


    明天兀牙肯定會有應對的辦法,就起不到作用了。


    “誰說隻能幹一次?”秦綰詫異地反問道。


    “明晚還去?”顧寧愕然。


    至少,經過一個白天,北燕肯定能知道,他們隻有兩千人,再來一次,就算不管他們都行啊。


    兩萬人會人心惶惶,可兩千人,大部分人還是能勸服自己安心睡覺的。


    “明晚再說。”秦綰狡黠地一笑。


    迴到沈家莊,天色已經微微亮了,不過幾人還是抓緊時間小睡了一會兒,直到被金鼓聲吵醒。


    “北燕軍攻城了?”秦綰接過蝶衣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把汗,讓自己清醒些,隨口問道。


    “是的,剛剛開始,聶將軍在城牆上,王妃放心。”荊藍一邊報告戰況,一邊擺上了早點。


    就算是江陽城內,畢竟也是戰場前線,早餐也就是普通的白粥,配上幾樣還算精致的小菜。


    秦綰動作很快,一邊讓蝶衣給她梳頭,一邊風卷殘雲般掃蕩了桌上的粥菜。


    “王妃不用著急,北燕現在也就是試探性地攻擊,連護城河都沒開始填呢。”荊藍笑道。


    “行了,你們倆留在這裏,聽蘇青崖的。”秦綰道。


    “是。”荊藍歎了口氣,有些遺憾不能跟著一起去城牆上,不過也沒多意外。


    而蝶衣,一貫是隻要秦綰吩咐的,不管什麽樣的命令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很快的,秦綰就帶著沈醉疏和顧寧走上北城牆,找到了聶禹辰,卻沒看見蔣奇。


    “王妃昨晚辛苦了。”聶禹辰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托王妃的福,北燕軍似乎都不怎麽有精神呢。”


    “心理素質太差。”秦綰勾了勾唇角,從城牆上望下去,果然見到兀牙的臉色極為難看。


    風衍烈不在——很明顯,以他的傷勢卻不可能這麽快就出現在戰場上。


    這一天的攻城戰,因為北燕軍的士氣似乎怎麽都提不起來,頗有些虎頭蛇尾就結束了,倒讓休息充分,精力滿滿的東華眾將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鬱悶。


    等到了黃昏,秦綰又吩咐集結部隊。


    “王妃,這不妥。”聶禹辰反對道,“今天再去,想必兀牙也摸清了這支軍隊的人數,要是置之不理也罷了,頂多白忙,但要是派人伏擊怎麽辦?北燕軍有十萬人,除掉白天參與攻城的,完全可以抽調出兩三萬人。”


    “所以,本妃都告訴他了,隻有兩千人。”秦綰笑眯眯地答道,“聶將軍覺得,要派多少人埋伏,才夠吃下兩千人又不浪費兵力?”


    “這……若是有心算無心,八千人也足夠了。”聶禹辰謹慎地考慮了一下才道。


    “那好,聶將軍借兩萬軍隊給本妃吧。”秦綰摸著下巴道,“兩萬兩千軍隊,裏應外合,兩段伏擊,夠吃下北燕一萬人吧?”


    “……”聶禹辰沉默了一下道,“若是北燕不來埋伏呢?”


    “就當是練兵唄。”秦綰不以為然道,“最開始幾天攻城的力度不大,尤其今天北燕軍根本沒出力,白跑一趟也沒什麽。”


    不過,按照她的估計,多半,兀牙還是會去的,那人可不像是吃了虧能忍的。何況,北燕軍馬多,就算吃不準他們會不會再故技重施,浪費一晚上也損失不大。


    總體算起來,不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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