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寧王府的人把詳細的消息傳到雲州的時候,已經是四五天之後了。


    這個時候,古縣的形勢已經穩定下來,李暄派了一隊侍衛將端王和新納的庶妃紀如送迴京城,帶人來到了雲州的治所遏雲城,繼續處理雲州一係官員瀆職的案子。


    同時,南楚那邊也傳來迴音,願意以市價賣一批糧食給東華,並且同意先行將糧食送往災區。


    無論南楚的新帝是因為什麽才答應的,但李暄和秦綰卻不得不承了這個情。


    不管怎麽說,總能少死好些人的。


    八月的天氣終於多了些涼爽,尤其剛剛下過一場暴雨,雖然對災民來說不是美事,但對於秦綰來說,暴雨將殘存的暑氣清掃一空,唿吸著清涼的空氣,在院子的廊下逗逗鳥兒,還是挺愜意的。


    看完了詳細的呈報,李暄不禁一聲冷笑:“李鈺……也夠狠的,畢竟也是他的枕邊人。”


    “可我覺得有哪裏不對?”秦綰托著下巴,一手拿勺子攪著冰碗裏切碎的鮮果,一邊說道,“以我對李鈺的了解,這個人自尊心比天高,就算恨極了江漣漪,也不可能讓自己睡過的女人真的和別人發生點什麽,而且這對他也完全沒好處。”


    “不是李鈺,也不是白蓮,難道含光寺那一夜,還有第三撥人存在?”李暄皺眉道。


    “那個幫助白蓮的黑衣人,未必就是李鈺的人。”秦綰說道。


    “也是。”李暄想了想,表示同意。


    李鈺的話,自己就可以做這件事,不需要借助白蓮之手。


    “所以說,江家大小姐……這是得罪誰了?多大仇啊!”秦綰“嘖嘖”兩聲,晃了晃手裏的信件,順手將冰碗放在一邊。


    李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要說江漣漪得罪的人,那真是多了,誰讓她仗著有一個極度護短的爹,在京城橫行霸道十幾年了。然而,人家恨她是一迴事,可真要恨到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她的程度,江漣漪是殺人全家了?


    別說她沒這個能力,更沒這個智商。


    “算了,等迴京後再說。”秦綰隨手把信件扔到一邊,又道,“下一步去哪兒?”


    “哪兒都行。”李暄答道,“我們最主要的任務是鎮壓叛亂,救出端王,等展將軍迴來再說。”


    “那雲州涉案的官員?”秦綰一挑眉。


    “嗯……這是個問題。”李暄摸著下巴道,“全處置了,陛下不高興,帶迴京城去,陛下也不高興。”


    “那就處置一半唄。”秦綰聞言,不假思索道。


    “王妃真聰明。”李暄挑挑眉。


    “行了,甜言蜜語本小姐已經聽膩了。”秦綰揮揮手。


    李暄哪會不知道要處置到什麽程度,捏皇帝的分寸這種事他最擅長了,何須旁人提醒。


    “對了。”秦綰頓了頓還是拿迴了之前那封信,好奇道,“江丞相沒有發瘋?”


    “這個……”李暄沉默了一下才道,“聽說,江丞相和陛下在禦書房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期間外麵伺候的侍衛不停地聽見拍桌子砸東西的聲音。”


    “然後?”秦綰也不禁抹了把汗。


    跟皇帝拍桌子砸東西,有這樣膽大包天的爹,才寵得出江漣漪這般不怕死的女兒啊。


    “然後,江丞相怒氣衝衝地出了宮,第二天就告了病,再沒有上朝。陛下……迴到養心殿後又砸了一通,接連幾天都沒有召幸嬪妃。”李暄道。


    “這你都知道?”秦綰無力了。


    “我在宮裏住到十六歲才出宮建府,怎麽也會有些人脈的。”李暄淡淡地說道。


    “那……陛下就這麽算了?”秦綰道。


    “不算了又如何?”李暄一攤手,“太醫去看過,江轍是真病了,陛下總不能把個病人硬從床上拖起來辦事。”


    “真病了?什麽病?”秦綰驚訝道。


    “病本身倒是不嚴重,太醫說是心病,解不開心結的話,很有可能會一直衰敗下去。”李暄歎了口氣道,“畢竟那是真病,陛下氣得不輕,可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讓太醫常駐丞相府。”


    “陛下最近很為難吧。”秦綰不禁笑了起來。


    知道她明白了,李暄也無奈地笑道:“收繳國庫欠款的事才做了一半,雲州一團爛攤子,要買糧、要賑災、要修複河堤,還要追剿劫了救災糧食的匪徒,北燕那邊用兵在即,軍糧器械都要調集,祁展天和京畿大營的案子尚未塵埃落定……陛下忙得團團轉,偏偏他手裏最鋒利的那把刀……罷工了。”


    “隻怕陛下很快就要招你迴京了。”秦綰遺憾道。


    “嗯,要是陛下知道端王廢了,怕是煩心事又多一樁。”李暄道。


    “王爺。”就在這時,莫問走了過來。


    “什麽事?”李暄抬頭道。


    “青岩縣那邊傳來的奏報。”莫問緊抿著唇,雙手遞上一份文書。


    李暄頓時沉了臉色,秦綰也斂去了笑容。


    因為莊別離帶人劫了原本運往青岩的糧食,那裏的百姓定然會死傷很多人,這時候來的公文說的絕對不會是什麽讓人高興的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綰一把接過公文,拆開看起來。


    李暄也沒有阻止,隻靜靜地等著她念出來。


    然而,秦綰隻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手一鬆,紙張隨風飄落。


    “怎麽了?”李暄走過去,俯身撿起公文。


    “青岩……鬧瘟疫了。”秦綰抿了抿嘴,苦澀地道。


    “什麽?”莫問一聲驚叫。


    李暄才剛剛撿起公文,還沒來得及看,聞言,整個人都不禁一僵。


    雖說洪災過後人畜屍體在洪水中浸泡,加上天氣炎熱,很容易引發瘟疫,但這一迴,李暄的處置還算及時,秦綰在襄城以雷霆手段平息糧價藥價,蘇青崖兩張藥方更是克製瘟疫傳播的良方,以襄城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原本,雲州是可以躲過這一場災難的。


    隻是,誰也沒想到,因為莊別離的所謂武林盟不分青紅皂白的“劫富濟貧”,使得青岩縣死了許多原本不該死的人,終於爆發了瘟疫。


    “該死!”李暄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


    他並沒有說是誰該死,但無論是秦綰還是莫問都知道指的是誰。


    “該死的人總會死的,現在要緊的是青岩縣。”秦綰斷然道。


    “叫雲州所有官員立刻在刺史府大廳集合,還有,去請蘇神醫。”李暄說著,人已經往外走去。


    “是。”莫問立刻轉身。


    “等一下。”秦綰卻道。


    “怎麽?”李暄一怔。


    “你去應對官方吧,蘇青崖那裏,他肯定不耐煩見那些官員,我去。”秦綰道。


    “好。”李暄立即點點頭。


    有了默契,自然是立刻分頭行事。


    不過,秦綰來到蘇青崖暫住的院子時,卻見不止是蘇青崖和沈醉疏在,連顧寧和顧星霜兄妹倆都在。


    原本,在古縣的時候,沈醉疏就要把顧家兄妹趕迴半月山莊去,不過,顧寧在得知朝廷至少不會對半月山莊動手後,想了想,卻留了下來,連帶顧家的小姑娘也不肯自己迴去了。


    “你們到得倒是齊。”秦綰微微挑眉。


    “找我有事?”蘇青崖原本是在涼亭裏看書,聞言放下了書冊,抬起頭來。


    “嗯。”秦綰幾步走進涼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青岩縣爆發了瘟疫。”


    “哦。”蘇青崖揚眉,臉上並沒有意外之色。


    “青岩縣?”顧寧一聲低唿。


    秦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看得顧寧麵紅耳赤。


    當日在古縣縣衙,秦綰說莊別離那些所謂“大俠”要背負青岩縣遍地餓殍的罪孽,他還沒有什麽實際感。然而,“瘟疫”兩個字卻如同一記雷鳴,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聽不見秦綰說的別的話。


    瘟疫會死多少人他不知道,也不會計算,但是他很清楚,曆史上隻要某地發生惡性瘟疫,當地駐軍就會封閉感染區,不許進出,讓裏麵的人自生自滅。往往,整個村莊全滅,活下來的人,百不存一。


    洪水雖然衝毀家園,但真正淹死的人其實不多。


    可瘟疫,帶來的隻有絕望。


    “知道了,我去收拾一下東西,還有藥材要立刻運過去。”蘇青崖合上書卷,站起身來,很自然地說道。


    “你要去青岩縣?”沈醉疏驚訝道。


    “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有可能發生,才來到雲州的嗎?”蘇青崖皺了皺眉,就像他說的是什麽廢話似的。


    “可是……”沈醉疏張了張嘴,卻有些茫然。


    勸阻他不要去,那肯定是不對的,可是,疫區……就算蘇青崖是神醫,也有可能感染上瘟疫而死的。


    秦綰沉默,原本,她請蘇青崖一起來,就是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瘟疫,可是,當瘟疫真的發生了,她卻猶豫了。


    青岩縣加上附近的村莊,原本的人口約有三到四萬,經曆過一場災難後,肯定還有所減少,但兩萬肯定是有的。


    兩萬百姓重要還是蘇青崖重要?秦綰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不知道答案了。


    “放心,本公子就算要死,也不會感染瘟疫而死這麽難看。”蘇青崖一聲嗤笑。


    “等朔夜迴來,讓他送你去。”秦綰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就算蘇青崖是大夫,可絕望的百姓會做什麽也說不準,還是需要高手保護的。


    “來不及。”蘇青崖道。


    “那我跟王爺借莫問。”秦綰道。


    “不必了,我陪他去便是。”沈醉疏插口道。


    “你去找死?”蘇青崖斜睨他。


    “我不是跟你一起嗎?你死不了我就死不了。”沈醉疏翻了個白眼道,“何況我的內力是純陽屬性,本就是一切邪物的克星,沒那麽容易感染瘟疫的,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就算你是神醫,瘟疫也不會怕你的。”


    “沈世叔,那我……”顧寧忍不住開口道。


    “你就別想了。”沈醉疏沒好氣道。


    “可是,我想做點什麽。”顧寧諾諾地道。


    “那簡單。”沈醉疏幹脆地一直秦綰,“雲州事畢之前,你就聽她的話,有你能幹的事。”


    “啊?”顧寧一呆,又看看秦綰,很有些不樂意。


    “好呀,姐姐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顧星霜拉著秦綰的衣袖道。


    秦綰這才細細地打量這個一路上都沒說過幾句話的小姑娘。


    顧星霜今年才十四歲,尚未及笄,也許是江湖兒女早熟,這般年紀就一個人在外麵跑,顧月白也管不住她。不過,這姑娘雖然性子倔強些,卻有分寸,不會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並不惹人討厭。


    “好吧,你聽話就可以留下,不然我派人送你們迴半月山莊。”秦綰想了想,答應了。


    朔夜和蝶衣還沒會和,荊藍傷勢未愈,執劍和孟寒都遠在南疆,如今沈醉疏護送蘇青崖去青岩縣,她身邊確實缺人手。顧家兩兄妹武功不錯,要是聽話,倒是可以用一用。


    “不聽話,盡管揍。”沈醉疏道。


    “……”顧寧抽了抽嘴角,不過還是默認了。


    “我一定會很聽話的,沈世叔不要胡說!”顧星霜示威似的握了握小拳頭。


    她的想法比哥哥簡單得多,被困在古縣的時候,親眼見過百姓的苦,她自詡也是俠女,當然要做些什麽的。但是去疫區……她還真不敢,也不想讓哥哥去,那麽,留在這裏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不錯。


    何況,長樂郡主又漂亮又溫柔又能幹,武功又那麽好,聽她的話也沒什麽不好的。


    “那就這樣吧。”秦綰道。


    “大小姐。”就在這時,莫問匆匆走過來。


    “怎麽,王爺有事?”秦綰驚訝道。


    “王爺命屬下將這個交給蘇神醫。”莫問說著,遞上一個錦囊。


    “什麽東西這麽寶貝?”秦綰笑笑,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來,隨即就沉默了。


    兩顆珠子,一顆被做成了腰飾的模樣,流蘇都已經有些陳舊了,顯然是已經佩戴許久的。另一顆木珠直接穿了條繩子做成了項鏈,看起來卻新得多。


    “這是什麽?”顧星霜好奇道。


    “你們倆拿著吧。”秦綰順手丟給了蘇青崖。


    蘇青崖拿起來看看,將腰飾掛在自己身上,又一臉嫌棄地將項鏈丟給沈醉疏。


    “非要帶著嗎?”沈醉疏綠了臉。


    雖然這項鏈並不女氣,珠子也是木珠,不是夜明珠之類,但他一個大男人,帶著條項鏈也會覺得渾身不對勁的。


    “聖山至寶清神木,能解百毒,不怕死盡管不帶。”蘇青崖冷哼道。


    “啊?”沈醉疏一愣,盯著項鏈的目光就更糾結了。


    能解百毒的清神木,一定程度上,對瘟疫也是有所克製的。


    “這麽厲害?”顧星霜眼神閃閃的,指著蘇青崖腰上的掛飾好奇道,“這個也是嗎?看起來不像是木頭呢。”


    “辟邪珠。”蘇青崖隻迴答了三個字。


    但沒有人追問。或許有人不知道清神木,但辟邪珠這等至寶,出身世家的人怎麽能沒聽過?


    “這就是辟邪珠?”顧寧驚訝道。


    “我說……”沈醉疏猶豫半晌,還是把項鏈掛到了脖子上,一麵看著秦綰,有些牙疼地說道,“辟邪珠和清神木哪一樣都是稀世奇珍,而且效用重複了,你家王爺一個人帶著兩件,這該是多怕有人想毒死他?”


    “因為我本來就百毒不侵,沒用。”秦綰答道。


    沈醉疏無語,你沒用,和李暄一個人帶兩件辟毒之物,有必然的聯係嗎?


    “好吧,清神木是我師門長輩給王爺的見麵禮,辟邪珠……我不知道他哪裏來的,不過應該是帶了很多年從未離身過。”秦綰一攤手,又瞪他,“別弄丟了,要還的!”


    “知道了。”沈醉疏揮揮手。


    “那麽,保重。”秦綰正了正臉色道。有辟邪珠和清神木,至少她也能多放點心了。


    “嗯。”蘇青崖看了她一眼,又道,“如果沒有意外,我會在雲州待上兩三個月的,京城的蘇宅裏有些藥,你迴去自己拿。”


    “好。”秦綰點點頭。


    蘇青崖交代完,也不多說,徑直去收拾東西了。


    “你們兩個,別給曦添麻煩。”沈醉疏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句。


    “沈世叔,我要是又做錯什麽,你盡管去向我爹告狀吧!”顧寧翻了個白眼。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秦綰迴到自己屋裏,看了幾頁書,又沒心思,直接把書丟在一邊就開始發呆,一直等到天黑,才見李暄過來。


    “才結束?”她直接遞了杯熱茶過去。


    “嗯。”李暄歎了口氣,坐下來,慢慢啜著熱茶,無奈道,“雲州的官員上迴祁展天一案就罷黜了不少,在經過這次的洗牌,就沒幾個沒受牽連的,新提上來的人不熟悉政務,辦事效率更拖遝。何況,我隻能設立五品以下官員,像刺史、郡守之類,必須要經過吏部審核,如今都是副手暫代,就更缺人了。”


    “蘇青崖和沈醉疏已經啟程去青岩縣了,你放心。”秦綰道。


    “我命人盡快送藥材過去,能救多少算多少吧。”李暄道。


    並不是李暄不信任蘇青崖,隻是瘟疫的傳播速度極快,加上青岩縣現在缺醫少藥,連糧食都沒有,等蘇青崖到的時候,還能活一半就不錯了,加上研究疫情,試驗藥方的時間,死的人會更多。


    蘇青崖與其說是去救人的,還不如說……他是去研究疫病,阻止疫情擴散的。


    至於青岩縣的人,能活下來兩三成就是老天保佑。


    “嗯,找我還有事?”秦綰點頭。


    這個時間了,李暄定是不會為了跟她說這些才來的。


    “展破軍迴來了,有點麻煩。”李暄坦然道,“我需要你。”


    “說。”秦綰一笑。


    雖然挺不客氣的,但她覺得,很喜歡這樣的語氣。


    一句“我需要你”,遠比什麽“我會保護你”強多了。


    秦綰覺得,自己足夠強大,就算不用站在李暄身前為他遮風擋雨,至少,足夠站在他身邊,麵對一切腥風血雨。


    “南宮廉什麽時候能到?”李暄問道。


    “他是從京城過來的,估計一兩天內也能到了。”秦綰想了想道,“莊別離那裏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他庇護了古縣亂民的匪首。”李暄頭疼道。


    “屠村的那個?”秦綰也皺眉。


    “嗯。”李暄點頭,又道,“展破軍原本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的,但武林盟的人出現,說什麽替天行道……簡直荒謬!”


    “好吧,我知道了。”秦綰也頭疼。


    武林盟聚集了百餘高手,南宮廉這個天下第一去了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如果調動官軍,少了又沒用——那些武林高手就算不能人人以一當百,但以一當十卻沒有任何問題。


    箭陣也有同樣的缺陷,這裏的駐軍可不是李鈺手下那些由歐陽慧親手訓練出來的精銳,當初在古縣,人數太過懸殊,又借著地形之利,可終究也被逃走了不少人。莊別離的人別說武功更高,就說……帶著一營弓箭手去追百餘輕功高手這件事,本身就挺傻的。


    “很難辦?”李暄問道。


    “總之,就是把那些混賬統統滅掉是吧?”秦綰確認道。


    “嗯。”李暄點頭。


    “不難辦,我來辦。”秦綰道。


    “不要勉強。”李暄看看她,忍不住道。


    “放心,不勉強。”秦綰一笑道,“本小姐難道還跟他們玩江湖規矩那一套?隻是殺人,方法多得是。”


    “那就交給你了,處理完這邊的事,估計招我迴京的聖旨就該到了。”李暄道。


    “真無趣。”秦綰歎了口氣,“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的。”


    “雲州慘成這樣,也沒什麽好遊玩的了。”李暄道,“迴京之後,過不了幾天就是重陽,我帶你去爬山登高,看菊花。”


    “好啊,還有菊花蟹、重陽糕!”秦綰補充道。


    “登高賞菊不比吃的有意思?”李暄哭笑不得。


    “可以登高,一邊看菊花,一邊吃菊花蟹和重陽糕。”秦綰認真地建議。


    “好吧……我會讓廚子準備的。”李暄好笑道。


    再看看她也許是想起了吃的而生動的臉,下意識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肉肉的臉頰。


    “你幹嘛?”秦綰傻眼。


    這人在幹什麽?那指頭戳自己的臉?幹這麽幼稚的事的人,還是那個冷麵親王嗎?


    “手感不錯。”李暄很淡定地收迴了手。


    “我的臉不是包子。”秦綰怒視他。


    “戳也戳了。”李暄一攤手。


    “不行,我得戳迴來!”秦綰忽的身形一動,向他身邊湊過去,竟是連輕功都用上了。


    原本,讓她戳迴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看到她這般模樣後,李暄也起了玩心,兩人施展輕功,就在這不大的房間裏追逐起來。


    “戳不到。”李暄背負著雙手,一臉淡定。


    “本小姐才不信戳不到!”秦綰一聲冷哼,腳下踢了張椅子過去。


    椅子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剛好擋住了李暄行進的路線。


    李暄硬生生地改變方向,險些被她拽住,立即也抓住桌子一拖,橫在了兩人中間。


    “過來,讓本小姐戳一下!”秦綰隔著桌子瞪他。


    “不要。”李暄平靜道。


    兩人就這麽對望了一會兒,猛然間,同時毫無預兆地動了起來,又是一輪追逐。


    這屋子不大,又有家具,他們也不是想把房子拆了,晚上換地方睡覺,便很有默契地隻用挪騰閃避的小巧功夫,除了偶爾移動一下桌椅,沒有損傷到任何物品。


    “你一個大男人,就不會讓讓小女子?”秦綰喘著氣道。


    “你算是弱女子嗎?”李暄無語,胸口的起伏也劇烈了些,很顯然不像是語氣那麽平靜。


    不能損傷周邊的物品,這對輕功身法的要求更高,而逃的人總比追的人更吃虧些的。


    “你沒說我是弱女子,但你不能否認我是個小女子。”秦綰糾正道。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李暄答道。


    “對,女子與小人合在一起,就是小女子。”秦綰嫣然一笑,忽的整個人在李暄眼裏一分為二,從桌子兩邊繞了過來,


    李暄一愣,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抓到了!”秦綰拽住他的衣袖,笑得一臉得意。


    “剛才的是?”李暄問道。要不是太過驚訝,他也不至於閃不開這速度並不快的一抓。


    “分光化影,師父剛剛自創的輕功,上迴在無名才教我的,怎麽樣?”秦綰笑道。


    “第一次看見很意外,但速度不夠,在實戰上用處不大。”李暄想了想,很中肯地迴答。


    “那是我還沒練成,這兩天才能出現清晰的殘影。”秦綰解釋道,“我見過師父用這一招,一劍化七,每一劍都像是殘影,但每一劍都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出手並不比平時慢。”


    “墨主在武道上確實讓人敬佩。”李暄道。


    “總有一天我會超過師父的!”秦綰道。


    “是是是,隻不過,那時候你也是白發蒼蒼的老婆婆了。”李暄寵溺地笑道。


    “說得好像我變成老婆婆的時候,你不是老公公似的。”秦綰一聲輕笑,又道,“還有,別以為扯開話題我就會忘記了——”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頓,抬起空著的右手,手指往李暄臉上戳戳戳。


    嗯……手感確實不錯,我繼續戳戳戳!


    李暄無奈地看著她,這還戳上癮了?


    “小姐!”荊藍一手端著洗漱的水盆推門而入,看到屋裏的一幕後也不禁石化了。


    她一定是眼睛有問題,要麽就是太累出現幻覺了,居然看到……小姐幼稚無比地戳著王爺的臉玩?


    “咳咳。”李暄幹咳了兩聲,抓著秦綰的手指從自己臉上移開。


    “有事?”秦綰也很淡定地轉身看著荊藍。


    “小姐!是您說要洗把臉提提神的。”荊藍無奈道。


    “哦,我忘了。”秦綰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鎮定。


    “……”荊藍淚奔。


    “不早了,你也早些歇著,別提神了。”李暄瞟了一眼盆裏的涼水,很不讚同。


    “我去換熱水。”荊藍趕緊逃命似的跑出去,連門都忘記關上了。


    不是沒見過王爺和小姐私下相處的時候開開玩笑,調*,可是……今晚的氣氛怎麽就這麽古怪呢?


    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隻能安慰自己,其實……小姐也還沒到二十,就算平時那麽睿智,總也會有些小女兒家的幼稚的,是吧?


    “你嚇到她了。”屋裏,李暄揉了揉自己的臉,指出道。


    “沒事,很快就會習慣的。”秦綰湊過去道,“紅了?”


    “我沒戳你這麽多下。”李暄指控。


    “那……讓你戳迴來?”秦綰幹笑了一聲,有些心虛。


    誰叫……手感確實很好嘛,戳得停不下來了。


    “戳迴來就不必了,不過……”李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秦綰一手捂著臉頰,隻覺得全身都燙了,連李暄走出去,順手替她關上荊藍忘記關的門都沒反應過來。


    好半晌,她才猛地跳起來,怒道:“誰叫你親迴來的?那是調戲!”


    當然,李暄是早就聽不見了,進門的荊藍默默地放下熱水,很認真地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過一會兒再來?被惱羞成怒的小姐殺人滅口什麽的就不好了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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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具身體為毛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是一國太子?這驚悚有點大!


    她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可惜攤上了一個自大狂妄的太子後,便屁都不是了。


    他被人稱千古奇才,十年不出陽山,單單幾滴香墨便能穩住百年動蕩朝局,麵未露才先露。


    當他邁出陽山接手太子之位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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