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搭了個簡單的靈堂,靈堂中央停著郭心蓉的靈柩,有個婦人正在幫忙燒紙。


    靈堂外的涼亭裏,花嬸正抱著小逢春坐在草席上,秋禾也在旁邊陪著,兩人滿臉疲態,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


    小逢春一直在哭。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是郡主和世子到了!他們到了!”


    聽到這話,秋禾終於繃不住,抹著淚起身:“郡主……”


    花嬸也紅了眼,抱著哭得滿臉紅的小逢春起身:“你們……可算來了!”


    接著,院中響起哭聲一片。


    秋禾紅腫著雙眼,嘶啞著聲音:“郡主,心蓉姐姐等了你好幾日……”


    溫知虞噙著淚,扶著她:“我知道,抱歉,是我來晚了。”


    秋禾難受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溫知虞拍拍她的手背。


    這時,旁邊的花嬸開口:“郡主,抱抱小逢春吧,這孩子昨日起便一直哭個不停。


    我和秋禾怎麽哄都哄不好啊,可憐的孩子。”


    溫知虞正要伸手,旁邊的燕止危便伸出手來:“把他給我吧。


    阿虞傷心了一路,又沒休息好,抱著吃力。”


    花嬸道:“也好。”


    語罷,將孩子小心放到燕止危臂彎裏。


    溫知虞和燕止危一起低頭去瞧。


    分別兩月,小逢春不但沒長肉,反而瘦了一截,臉更小了,顯得眼睛越發大。


    哭了一天一夜,他的臉紅腫透著青紫,眼睛也腫腫的,鼻頭亮亮的,仿佛一碰就會破。


    再哭下去,隻怕會危及性命。


    瞧著可憐極了。


    溫知虞伸手撥開包著他的小襖子:“找大夫瞧過了麽?他這麽哭,容易積疝氣。”


    “大夫也沒辦法。”花嬸擦了把眼睛:“他母乳也喝不進去,還哭得吐了幾次。


    法子都試完了,隻能幹著急……”


    在燕止危懷裏的小逢春,依舊還在哭,隻是哭聲已經小了許多。


    燕止危小心扒開他腫得不成樣子的眼皮,隻看了一眼,便皺了眉峰:“眼睛怎的紅成這樣?再哭下去,真的不會哭瞎麽?”


    溫知虞揪心地看了一眼,轉身:“陸大夫,你過來看看。”


    和陸參一起湊過來的,還有溫庭瑞。


    陸參看罷,搖了搖頭:“當前,是要先為林小公子止哭才行。”


    溫庭瑞也眼眶紅紅:“好可憐呀……”


    燕止危如往日逗弄小石榴一樣,輕輕哄著小逢春:“幹爹和幹娘來陪你了,別哭了好不好?


    以後,幹爹和幹娘定會像你娘親那般照顧你、待你好,不哭不哭……”


    小逢春的哭聲小了些許。


    秋禾在一旁道:“世子哄他有用!”


    “還真是。”花嬸也轉悲為喜:“世子再多哄哄他看?”


    燕止危:“好。”


    他朝溫知虞點了一下頭,抱著小逢春出了涼亭。


    見他走遠了,溫知虞才收迴視線:“我先進去看看心蓉。”


    花嬸和秋禾陪她進了靈堂,溫庭瑞燕瓊等人也緊接其後進去。


    臨時雇來的小廝蹲在一旁燒紙,見眾人進來,點了香遞來。


    幾人分別給郭心蓉點了香。


    溫知虞沉默著燒了會兒紙錢,眼眶被火光映得一片紅:“心蓉,抱歉我來遲了。


    你托趙公子轉達的事,我都應下了,你放心走便是,不必留有牽掛……”


    前世,她將逢春照顧得很好,今生,也不會例外。


    “逢春會平安快樂地長大,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我與世子會一直在,逢春可以一直無憂無慮,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溫知虞說著,將紙錢放入盆中。


    火焰卷起,紙錢瞬間變為灰白的紙灰,一部分被寒風卷走,一部分落入盆中。


    花嬸在一旁彎腰:“心蓉知道郡主來了,也聽見郡主的話了。


    靈堂香火味太悶,郡主先出去吧。”


    溫知虞點頭。


    溫庭瑞等人也跟了出去。


    此處宅院的管家上前來,對幾位公子中麵相最穩重的陸參說了幾句話,陸參轉頭,同溫庭瑞說話。


    溫庭瑞聽罷,又對燕瓊等人說了幾句什麽,幾人一起離開。


    溫知虞則在花嬸和秋禾的陪同下,一起迴了涼亭。


    大家都很忙,涼亭裏隻燒了一盆炭火,支著一個小泥爐。


    炭火將熄,泥爐上方的茶壺咕嚕冒著泡,茶壺嘴騰著一縷水汽。


    微弱的水汽,並不足以驅散涼亭中的寒氣。


    映桃取了幾個墊子來。


    溫知虞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又喝了口熱茶水,總算沒這麽冷了。


    等緩和過來,她才驚覺,眼前的花嬸和記憶裏的花嬸變化之大。


    她唇角動了動:“花嬸,你……”


    花嬸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自已早已完全變白的鬢角:“郡主也覺得我老了許多,對吧?


    一眨眼,頭發全白了,變成真正的老婆子咯。”


    說完,她微低著頭,擦了擦眼角。


    溫知虞覆上她手腕:“花嬸,節哀……阿蘭嫂嫂的事,我們也很難受。”


    花嬸抬頭,紅著眼朝她一笑:“我早就想開了,沒那麽難受了。


    她活著時遭了不少罪,去了也算是解脫了。


    去了那邊,有爺兒倆照看她,我也放心。他們年輕力壯的,一定會把阿蘭照顧得很好。”


    說完,反過來拍拍溫知虞的手:“快過年了,等看完心蓉,郡主和世子早些迴京城吧。


    天越發冷了,若是下暴雪,就趕不了路了。”


    秋禾在一旁開口:“我聽他們算,說今年除夕有大雪呢。


    這都十九了,眼看便要到除夕,也不知算得準不準。”


    “應當是準的吧。”花嬸道:“是城裏那個老瞎子算的麽?聽說,今年年初他就算到南邊有蝗災,結果沒人信。”


    秋禾道:“是他呢,心蓉嫂嫂下葬的日子,就是找他看的。”說著,她看向溫知虞:“郡主還不知吧,心蓉嫂嫂今日傍晚便要下葬了。”


    今日?


    溫知虞驚訝:“怎的這般快?”


    花嬸歎了口氣:“先生算了日子,說年前就這麽個日子好,若是今日不下葬,就要等到年後了。


    今日酉時,便要入土了。”


    溫知虞凝滯。


    難怪……


    難怪天還未亮,趙鬆貴便出門接他們了。


    難怪,今日小院這麽多人忙出忙進,原來是為了出殯做準備。


    溫知虞思忖片刻,對花嬸和秋禾道:“我還有些話想單獨同心蓉說,我去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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